对于自己刻意挑衅又假装无辜道歉的行为，小鱼不以为耻。
她盯着面前满脸血呼啦次的瞳瞳，眉眼弯弯，声音软软：“你也欺负我，但是被我拔掉脑袋后，瞳瞳就变成听话的乖小孩了，对吗？”
瞳瞳：“！！”
她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身体紧紧贴住腐朽潮湿的墙面后，才惊恐地攥紧手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她的身体还是在不自觉地发抖，就连眼眶里流出来的血也变得更多了。
漆黑的角落墙缝里，藏匿其中的一颗眼球疯狂颤动着，望向小鱼的目光中全是骇然和恐惧。
像是在看一个比自己可怕一百倍的怪物。
小鱼懵懂地歪歪头，上前一步，在她努力抗拒的微小动作里，不容挣扎地重新攥紧她冰冷的手指。
之前瞳瞳只觉得小鱼这只温热的属于活人的小手格外可笑，现在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了。
“瞳瞳，还要找你的眼睛吗？”小姑娘认真地捂着她的手，声音慢吞吞又格外无害，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瞳瞳张了张嘴，颤颤道：“不、不用了……”
“可是你没有眼睛就看不到路呀～”小鱼皱巴着五官，发愁地叹气：“瞳瞳看不到路的话，该怎么带我去找那些大人们呢？找不到大人们，就不能吓哭他们，吓不哭他们，桑叶姐姐肯定会很失望的吧……”
从小鱼口中软糯糯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长着八条腿拼了命地往瞳瞳耳朵里钻。
她不敢打断这个恐怖的怪小孩，只能在她终于说完那么长又那么清晰的一串话后，抖抖索索的带着哭腔保证：“我……呜呜我真的能看到，我呜呜呜呜……能、能给你带路。”
害怕的抽噎声越来越藏不住。
于是就连躲在墙缝里的眼睛也开始委屈地掉眼泪。
小鱼定定地看着她。
一秒钟后，弯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稚气满满的可爱笑脸。
“谢谢瞳瞳！能够认识你，我真的太幸运啦！！”
小姑娘欢呼着，然后毫不嫌弃地伸手将哭唧唧的瞳瞳抱了个满怀。
瞳瞳：“……！！”
我的骨头！好像被抱断了两根！！
她甚至恍惚听到了两边手臂血肉里传来的清晰骨裂声。
那么脆弱，那么刺耳。
锦鱼在恐怖游戏里的第一次幸运，由瞳瞳的眼泪和两根手臂骨骼顺利买单。
擦干眼泪，小姑娘委屈兮兮地抽噎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瞳瞳决定了，她要吓死那群大人，以泄心头之恨！！
-
漆黑的夜幕下。
惊魂的尖叫时不时响彻整个孤儿院。
小鱼托着腮坐在长满杂草的石阶上，看着每一个慌不择路跑过来的大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爆发出极致刺耳的尖叫声，然后疯了一样地逃窜消失。
“唉～”小朋友闷闷地叹了口气，听着其它地方热热闹闹的动静，忍不住沮丧地噘嘴。
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这些大人们一点都不经吓。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瞳瞳小小的身影僵了僵，浅灰色的眼珠愤愤瞪了眼面前被自己堵在角落里恐吓的大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很快从原地消失。
没几秒，一只浅灰色的眼睛主动跳到瞳瞳手里，被她自己捏着，面无表情地摁进了淌血的眼眶当中。
“你怎么了？”只有一只眼睛的瞳瞳转身看向石阶上用小手捧脸发呆的小孩。
小鱼动了动，伸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一起坐下，然后歪着头把脑袋枕在手臂上，手臂又搭在膝盖上，一副要和瞳瞳促膝长谈的可爱模样。
“你们一直玩这种吓人游戏吗？”她好奇地问。
瞳瞳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呀，这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了，而且我偷偷跟你说喔～”
在分享小秘密的时候，她好像又没那么害怕小鱼了，凑在小鱼耳边鬼鬼祟祟地悄声说：“这个游戏只有今晚最好玩，因为那些大人们过了今晚，就不想陪我们玩这种吓人游戏了，他们一点都不配合，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捉弄他们，每次都要想好久呢。”
“为什么要吓他们呢？”小鱼也压低声音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两个五岁的小朋友坐在石阶上，头挨着头，肩膀碰着肩膀，小小声地分享着这所孤儿院里藏匿的小秘密。
画面很温馨。
如果那不是两只小鬼的话。
但凡看到这一幕的玩家，都在那一瞬间感知到了天灵盖发麻是种怎样的体会。
他们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就立马扭头夺路而逃，哪怕明知道跑的那个方向就是刚刚被吓到的地方。
他们宁愿面对狰狞可怖的鬼怪，也不愿意在恐怖游戏里看到温馨的岁月静好。
因为那往往就意味着：BOSS要开大了！
此时不跑，那就真成那些恐怖片里没头脑还爱作死的主角团了。
所以他们跑得飞快，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的那种快。
小鱼已经见怪不怪。
她都搞不懂这些大人们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也没有试图探究理解。
小鱼收回视线，凑近瞳瞳耳边，悄悄问：“我知道有更好玩的游戏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可是桑叶姐姐说，要吓到那些大人才行，他们被吓到的话，院长妈妈就能更早一点醒过来了。”瞳瞳有点心动，但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
比起新的游戏，她更想让院长妈妈早点醒过来。
小鱼听到她的回答，呆了呆。
“院长妈妈？”她眼睛稍稍睁大，茫然追问：“院长妈妈怎么啦？”
瞳瞳苦恼地托着小脸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小朋友声音闷闷的，低低道：“桑叶姐姐说，院长妈妈睡着了，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她，可是……可是院长妈妈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
闻言，小鱼白白净净的小脸也跟着变得皱巴巴，虽然那不是自己的院长妈妈，但她还是变得很担忧，轻声问：“那这些大人们越害怕，院长妈妈真的就能醒得越快吗？”
“嗯！”瞳瞳肯定地点头：“之前我们把好几个大人吓疯掉，有人就点火要把孤儿院烧掉，然后院长妈妈就醒过来，帮我们把那个点火的坏蛋赶走了。”
“还有还有，有一次我们吓死了一个大人，院长妈妈也醒了，而且她醒了好长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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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瞳浅灰色的一只眼睛亮晶晶地说着过往院长妈妈清醒的原因，血呼啦次的小脸是带着藏不住的期待。
“所以我们这次也要把这些大人都吓死掉，这样院长妈妈一定就能醒过来很久很久，还能陪小音过生日呢！”
瞳瞳欢快地说，小鱼专心地听。
等瞳瞳说完了，小鱼才捏捏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可是他们死掉的话，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喔，院长妈妈喜欢很多人死掉吗？”
瞳瞳愣住，眨眨仅有的一只眼，慢半拍地茫然反问：“为什么不喜欢呢？我也死掉了呀，我们孤儿院所有小朋友都是死掉的小朋友，院长妈妈最喜欢我们了，她肯定很喜欢死人的！”
小鱼也懵了。
“你死掉了吗？”她圆圆的眼睛倒映出瞳瞳的模样，惊讶地伸手去摸瞳瞳血淋淋的脸颊，还试着捏了捏。
软乎的，冰凉的。
没死呀。
活得好好的呢。
瞳瞳：“？？？”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抬手指了指自己，语气里藏着几分不可思议，“你看我还活着吗？”
“活着呀！”小鱼毫不犹豫地点头，小脸皱巴着，一本正经地说：“你活得好好的呢！”
瞳瞳：“……你就没觉得我和你有哪里不一样？”
“有很多呀！”小鱼仍旧懵懵的，之前的聪慧敏锐似乎在此刻变得格外迟钝，她困惑极了，摸摸瞳瞳的脸，又摸摸瞳瞳渗血的眼眶，得出笃定的结论：“你明明还活着！死掉的小孩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瞳瞳的声音有点发颤，“那、那你觉得……死去的小孩该是什么样的？”
小鱼似乎有点抗拒回忆，但还是苦着脸想了想，从有限的记忆里挖出不愿回忆的一幕。
“死掉的话……会变得很硬很重，不能睁开眼睛，也没办法跟我讲话就算是抱抱都不能醒过来了。”
“……还会被院长妈妈埋进小土坑里，我们捧着好多的土盖到她身上，泥巴重重的，把她一点点压到土壤里去，然后又长出一个小小的土包。”
“院长妈妈说，死掉的小朋友会永远住在小土包里，我们要是想她了，就会带着小花和玩具零食去找她说好多的悄悄话。”
小鱼闷闷地说完，瘪了瘪嘴巴，红着眼眶对已经完全呆愣住的瞳瞳据理力争：“你可以讲话，可以走路，可以跟我牵手和抱抱，也不会住进黑漆漆的小土包。”
“所以你才没有死掉，你还活得好好的呢。”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压得低低的，她固执而又倔强地望着瞳瞳，认定对方是个“活人”。
哪怕瞳瞳满身鲜血，哪怕她之前才拔掉了瞳瞳的脑袋又给她安回去。
“……可我的眼珠能挖出来。”瞳瞳盯着小鱼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零帧起手把自己的眼珠又从眼眶里抠了出来。
小鱼一点都不害怕，“小溪姐姐的眼珠也能抠出来！我还帮她找过好多次呢！！”
瞳瞳：“……我的脑袋也能被你拔掉。”
小鱼更加理直气壮，“我们家里每个欺负我的小孩，都被我拔过脑袋的呀！！”
瞳瞳：“……”
完了，这回是真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