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祝长卿极力坚持的缘故,林晚晚自受伤以来,一直都在凌南王府养伤,林老爷和柳姨娘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林府反倒变得十分冷清。
大半月来,林余不止一次感觉到阿爹话里有话,欲言又止的无奈,但他们不开口,她断不能先开口打破僵局。
游园会闹事,王府和官府最后将其定性为山匪胆大猖狂,入室挑衅,而她被围堵和截杀,也被解释成走霉运。
林余听后,不由气笑。
她不能承认自己被人追杀的事实,否则声誉扫地,但这么明显冲着她而来,还能辩解成是误会,是巧合,也是天底下稀罕事。
但林晚晚,实打实替想护她的凌南王妃挨了一箭,见血的情分是如何也抹杀不掉。
到头来,她反倒成了有错那个。
人人现在都不看好她,就连阿爹,答应好让她处理,现在也开始想说服她,可她偏偏还在坚持,不愿退婚。
林余望向将拂晓的院落,万物静好,视线再落回桌面的账目小山堆,不由苦笑。
“不知不觉,我竟成了万人嫌。”
可她又真的做错了什么呢?
素兰从外面进来,将暖炉塞到她冰凉的手里:“大小姐,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头疾又犯了?我去煎药。”
林余摇头。
她的头疾来势汹涌,去时也快,根本查不出病由,先前吃药,也只是为了让阿爹宽心,现在他不在,她也没必要喝那苦涩漆黑的药水。
“阿爹今日回来,你吩咐后厨备些清淡滋补菜;晚晚这几日也会回来,让人把栖梧院里外洒扫,再去百宝阁拿些小物件送去……”
素兰忍不住打断她:“大小姐……”
林余:“怎么了?”
素兰叹气:“大小姐,昨夜老爷让人传信了,今日他不回来。”
以往每三日,他们都会回来一趟,稍作休整再过去,今日为何反常,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可是出了什么事?”
素兰摇头:“王府没事,二小姐也没事,是夫人娘家派人过来,老爷说,明日务必让大小姐也过去一趟。”
“大小姐,我们要去吗?”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们就这么等不及,装都不装一下?
“去,当然要去。”
她和祝长卿之间的事,靠躲和拖,都已经没有办法解决,需要更有力的外部力量,来帮她促成。
柳氏一族,她也很想知道,他们要如何开这个口。
天一亮,林余便让人备下足足三辆马车的厚礼,前往凌南王府。
路上,和云影的卫队碰上。
“林大小姐,别来无恙。”
“云将军,您这是要离开洛水?”
云影点头:“王府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我也是时候回关城复命,再叨扰,就不知礼数了。”
林余下车,微微欠身:“那便祝将军此行前路通明,逢凶化吉。”
“借林大小姐吉言,保重。”
林余目送队伍离开,正欲上马车,就见队伍从中分开,云影骑着马返回。
“林大小姐,有句话我知不妥,但还是想说。”
林余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显,示意直说无妨。
“虽然和林大小姐相交不深,但能一手撑起西南林家生意的人,绝不可能是寻常的闺阁女子。”
这番夸她聪明,是何意?
“所以,有时的退,未必是真的退。”
林余心沉了几许,这位也是来说客的。
“云将军也以为,晚晚妹妹比我更合适当世子妃?”
云影说得含蓄,没想到林余却是直接点破,不留情面。
这本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也不该就此发表立场,但他就是……
他顿了顿,道:“可世子欢喜,我想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余转过身,不欲多言。
“西境路途遥远,云将军一路保重。”
她只是想要守护她的小家,大家的家,与她何干。
素兰小心开口:“大小姐,那云将军还在看着我们,脸色怪怪的,不会真生气了吧?”
林余抚额,闭目养神:“随他。”
嘴巴长在他人身上,她管不着。
“就算摆脸色,那也该是我们摆,和王府的姻缘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我们大小姐德才兼备,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什么配不上的,他们就该……”
素兰被林余清冷的目光注视,没敢再往下说。
“大小姐,你别生气。”
林余叹气:“你在为我说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这些话,你与我私下说说就好,莫传到第三人耳朵里。”
“知道了,在外面我一定记得谨言慎行!”
她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大小姐,你真的想嫁给凌南世子吗?”
林余好奇:“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大小姐你好像并不喜欢世子,现在世子的人和心,也都在二小姐那边。以大小姐的身份,不选世子,放眼十里八乡,哪怕是京都的权贵,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
连素兰都看得出来,旁人如何看不出来。
林余苦涩:“何必偏偏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素兰:“呸呸呸,大小姐你赶紧和我说,快点,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林余拗不过,无奈跟着她呸了好几次。
“素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希望你美满。”
马车尚未停稳,素兰已经掀开帘子下去:“大小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凌南王府到了,外面风冷,咱们快些进去。”
林余无奈。
先前她试探让素兰离开,但素兰不愿走的态度很坚决,每次她想谈起,素兰都会避开。
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王府奴仆出来迎接,以往都是直接带她去见王爷王妃,这一次却是领她们到偏院候着。
“王爷王妃正和贵客商谈,请林大小姐在此稍作歇息。”
“有劳。”
“不客气。”
林余打量四周,这处别院荒凉,景观更是许久未打理,以王府的待客之道,不至于如此。
想来只有一种可能——祝长卿的安排。
幼稚。
见带路小厮要走,林余赶紧喊住他:“这位小哥,我阿爹他们在哪,几日未见,我想看看他们。”
奴仆赔笑:“林大小姐喊我阿福就好,担不起您一声哥。”
“林老爷和林夫人和王爷他们一起,都在书房。”
“世子也在?”
阿福点点头。
林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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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微冷,所有人都在,就把她晾在这里,意欲何为再明显不过。
他们是想将事情都定下,然后通知她?
“阿福,带路。”
阿福为难:“这…我真做不了主,林大小姐别为难我们小的了,世子说一定不能让你过去。”
“我在外面等,左右都是等,不会连累你受罚。”
“真不行。”
林余不和他多说,示意素兰。
“好嘞。”
阿福往后退去:“你,你想干什么?”
素兰撸起袖子,笑嘻嘻道:“我先把你绑了,这样后面若出了事,也是我们家小姐担着,与你无关,你也就不会被罚了。”
这……听起来好像有理。
“那你轻点,我怕疼……”
林余来到书房外,贸然进入,她做不出这等愚蠢事,但干等着,每过去一刻,变数就会多上十倍。
她让人将书画一类的藏品搬过来,在门前院子里来来回回制造小幅动静。
柳姨娘位置偏,离得近,一转身拿茶的时候,最先看到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一下便收回去,接着就要当看不到。
林余等的就是这一瞬,目光一对上,立即开口:“柳姨娘。”
屋里众人,目光都往她这边看来,想忽视都不行。
林老爷起身向她招手:“怎么来得这么晚,还不快过来赔罪。”
她来得挺早,只是某人使小心眼不让她过来,此刻正装作若无其事看空气。
林余进来,一一行礼。
“最近林家得了一批珍宝,想着晚晚妹妹在王府打扰多日,故特意命人清点送来,所以耽搁了些时辰,还望见谅。”
凌南王妃:“林大小姐有心了,快入座。”
屋里,还有两个林余没见过的人,较年轻的那位和阿爹差不多年纪,年长的那位发须皆花白。
柳姨娘介绍:“余儿,这位是京都过来的柳声大人,是晚晚的三舅舅,按着辈分,你也跟着唤一声三舅舅。”
“三舅舅。”
“另一位是柳家的长辈,你也跟着喊声外祖父。”
“外祖父。”
凌南王问:“你可知他们不远千里过来,所谓何事?”
林余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不知。”
一旁,林晚晚心里冷然,看她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烫手的芋头被扔回去,凌南王本便对她不喜,当下面色亦是沉了几分。
既然给几分面子不要,那他也没必要留情。
“柳大人,细究起来这算是你们的家事,还是由你来说更为妥当。”
柳声哪里看不穿他的心思,心道:若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二哥,他还敢这么对他说话。
柳家她这一辈,只有柳姨娘一个嫡出的妹妹,兄弟三人自然宠爱。
柳姨娘为了嫁给林父,背井离乡,远离京都,当年不能进门的事更是让他们心疼了许久。
只是柳姨娘一直自己忍着,从来没和他们诉过苦。
好在林氏原配走得早,她后面才算过上好日子。
现在她第一次开口求哥哥们帮外甥女牵红线,别说柳家没有新起得势,便是以往,也断不会拒绝亲妹妹唯一的请求。
柳声清了清嗓子:“林大小姐果然林下风气,我有一问,不知能否解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