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迹脑海间忽然便闪过无数细碎画面，他一时竟晃了神。
真的是……
师……
“师叔？”寒迹突如其来的迟钝让寒临不解。
寒迹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释放滔天灵气，看来是自己的木灵覆住黑烟时，有自己的灵气泄出，又被自己的灵脉无意识吸收了。
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中了那灵植的套。
幸好，这百年来，心魔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磨砺，与崩溃的弟子不同，他尚能稳住自己的心性。
只是！
他咬了咬牙，怎么偏偏是他寒临披着师兄的样子和声音！
他尽量装的毫无波澜，避过那双眼睛：“我说过，少和我说话。”
“当然。”寒临又是满口答应的样子，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不过看师叔方才那副表情，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你中招了？”
“没有。”寒迹嘴硬，“不要再叫我师叔。”
“没有最好，免得后续麻烦多，只是辞远好奇，若是真被那黑烟所困，寒掌门会看到谁呢？义父？”
“你！”每次听到寒临谈起寒仪，寒迹总是能被他气到内息大乱。
这寒临到底是被带到了哪个情绪！
难不成是贱？！
虽然之前从未听闻有这类情绪，可寒迹却觉得毫无违和感，毕竟寒临真是三句话不来恶心自己一下就贱得慌！
想到这，寒迹也不想再和他多说，转身离去。
最开始受袭击的人似乎长困于心魔，不惜在危机四伏的深谷内给自己的双眼附上白布，自封一感，也不敢再睁开眼看任何人。
寒迹不怕见寒仪，但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寒临顶着寒仪的脸，也十分想把自己的眼睛蒙上。
只是为了不被他人发现，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强忍。
落日深谷，正北方。
“失踪人数共四十一，目前已有十三人确认在灵植中遇害。”探灵师统计着，在营地中汇报， “传送阵残留痕迹已确认曾传送派中弟子二十八人。”
北方确实发现了一个传送阵的痕迹，只是已被破坏，现下正在修护，待到修护好后，才能通过传送阵前往目的地。
先前寒临察觉到的空间问题在落日深谷中还尚未寻得解决之法，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但目前看来并没有任何直接危害。
于是寒迹便以木灵为顶，庇护整只队伍上空，以防急袭。
东南方向虽然耽搁了一阵，灵气乱流已经平稳，也不可不查。在估计了落日深谷的地势后，萨那尔与寒临正商量着或可趁传送阵修复之际，派一队前往查看，至于寒迹则在阵营门口搭了个木灵靠着。
萨那尔也知道寒迹与寒临之间的矛盾，寒迹不会允许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在一个桌子上讨论问题，也不强求。
只是弟子们需要一个带队的，这带队之人究竟是谁，又需商讨。
“就目前看来，自此地去，绕过无法探灵的密林坡，走这条路共五十里皆是坦途。只是保险起见，还是得有人坐镇。此外在下以为，不管谁去，每个门派内还是都分出一些人，若是遇上出逃的弟子，也好辨析究竟是真人还是伪装。”萨那尔重申总结的方案。
寒临颔首表示同意，如此，只要寒临没有什么别的提议，萨那尔再去与寒迹商量一下，三人便可进行安排了。
就在此时，一道灵流落入一旁的寒迹眉心。
寒迹并不想加入寒临与萨那尔的聊天，正烦着，却忽然又又又听到寒临叫他的声音。
“师叔……”
那声音刚开了个头，寒迹便忍无可忍：“有完没完！寒临，你……”
驻地本无声，只有寒临和萨那尔在冷静的讨论，这时寒迹忽然向寒临发难，惹得众人旁观。
寒迹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他听到的，是传音。
寒临叫他师叔已经执念到要传讯了？
但忽然，他又反应过来。
不对，他刚才听到的，确实是寒临的声音。
可寒临的音容，不是已经在毒雾的影响下，变成师兄了吗？
难道还有第二个寒临？
寒迹拧着眉盯着寒临，可寒临却没有任何表示，好像刚刚叫自己的确实不是他。
这可能吗？难不成又是寒临膈应自己的把戏？
说起来，自从寒临上任掌门，他便再也没收到过寒临的传讯，毕竟二人见了面都无话可说，私底下就更加不可能了。是故时至今日，他几乎要忘了寒临传讯灵流的信号了。
不过，他忽然反应过来——就算他记不得了，也绝不可能是刚才那道灵流。毕竟，那道灵流属金，辞远是火种修士，当年辞远结道心还是他在蓬洲点睛宴上亲自护法见证的，长达近一日的拉锯战，最后还惹来了……
不对！一阵清明劈入脑海，寒迹忽然睁大了眼睛。
难道……难道……
他将刚才传讯重新调出：“日落深谷，营地北方五十里山洞处见。”
“寒掌门怎么了？”寒临看出寒迹方才接了一个金石修士的传讯，问到，“可是有要紧事处理？”
眼前的寒临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寒迹当即醒神，别过头不去看他： “没事。”
寒临也不想再试着锻炼寒迹的忍耐力，直入主题：“先前寒掌门曾说要调查东南方位，如今，便也由寒掌门前往，如何？”
寒迹此刻看着眼前人，明知这个人应当是寒临，但方才“另一个辞远”的忽然冒出，让混乱占据了满心满脑。
识海里传讯的声音也在不断回响，与眼前人的话纠缠在一起，拉扯着他的认知。
“寒掌门？”萨那尔也疑惑地看着他此时的异常。
寒迹张开嘴，发现自己依旧出不了声。无奈下他闭上眼，任自己跌入黑暗当中，阵阵眩晕让他几乎有些站不稳。
蓦地，他睁眼，下决心坦言：“不瞒诸位，方才我中了那灵植的毒雾，心性有所不稳，当下需带队，还是另选他人吧。”
寒迹忽然将自己中毒的事说出来，惹得周围人一阵心慌。一旁探灵师闻言正要上前，寒迹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我无大碍，自行调息片刻即可。”
萨那尔挠了挠头：“修阵我得出力，也就是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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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辞远公子了。”
寒迹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但寒临也无所谓去也不去，便应下了。
萨那尔那边在清点与寒临一同前往调查的派内弟子，寒迹则吩咐了寒从古之后，便不知不觉走到了阵外。
他望着北方，反复听着辞远的传音，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逐渐靠近，他才微微侧目注意到了身后，寒临也出来了。
“辞远怎么也跟来了？”寒迹似乎突然来了兴致同寒临聊天。
“跟？”寒临眯了眯眼睛，之前在落日深谷外碰头时，寒迹就说过类似的话，已是让寒临有些不悦，现在又翻出来，寒临可不打算放过他，“这营地就一个阵眼能出来，何来跟与不跟一说？况且寒掌门既以休养做借口，又跑出来做什么，此时该出现在营地外的不应是我？”
寒临最后得出结论：“师叔——真是中毒中糊涂了。”
“啊，对。”寒迹此时看上去愣愣的，完全没了先前那在寒临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我糊涂了，应该是我跟着辞远才是。”
怎么回事？什么莫名其妙的对接。寒临勉力保持着微笑。
寒迹之前不是还要打要杀的吗？怎么忽然淡定了起来？
况且叫寒迹师叔这种事，伤敌一千，自损八千，他就是拼着能伤一千是一千，总归不能让寒迹太好过的心理叫出了口，对方这次居然没反应？
甚至还能自如地唤出一声“辞远”，把自己叫的一股火压在胃里。
寒临脸色有如寒迹之前进深谷那会儿，不再与他对话，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寒迹则无意识地落实着那句“跟着辞远”一说，走在寒临身后。
此时，一道黑色人影从暗处掠出，跪在寒临面前：“掌门，随行弟子已安排妥当。”
听见忽然冒出来的人声，寒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他回过神看着那道黑影：是惘生域专门给掌门传递信息的暗侍啊。
寒临此时没有理会身后的寒迹，对暗侍说道：“接下来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
“是！”暗侍音落消失。
月色渐渐隐蔽，无人的夜晚变得更加深沉，寒临侧过脑袋回头，眸中带着火色流光转动，像是沉入地上的皎皎明月：“寒掌门现在还跟着，是终于忍不住想要在无人处动手了吗？”
“怎么会？”寒迹又用着那格式化的音调回应着，“今夜是我唐突了，告辞。”
他转身，又回过头看了寒临一眼，随即也消失在了夜幕中。
寒迹想，那个地方，就算是寒临或者是别人给自己设的陷阱，他也去定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猜想的那个真相也值得他用命去赌一赌。
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身陨此处；而若赌赢了，想到那个结果，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后路许是新生，前路——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总之，不管是哪条路的结局，都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寒临自然不明白寒迹那一转身下的决心，只是被他今晚那无所谓的态度气的不轻：待他露出端倪，迟早解决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