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乔贤女士是在某天的晚上十点给乔麦回了消息的。
高三的课程很繁忙，这个时候，她应该刚下晚自习。
除了叮嘱一些老生常谈的吃穿问题，她照例询问了乔麦的零花钱够不够。
乔麦回复的也跟以前一样——
知道啦！钱够花！
等了好久，乔麦都没能等到乔贤的新消息，就没再理会了，但十几分钟之后，她看见了聊天界面的几条长语音。
乔麦点开认认真真听了，乔贤在跟她讲最近重点班学生早恋导致停课回家的事情。
语音里感慨几句这都高三了，已经是高考预备生了，年纪为了保证高三学生的良好心态，刚开学又没多久，纪律方面管得不是很严松，多数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个学生早恋也就算了，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后面又感慨幸好她班上的学生乖，成绩也不错，没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乔麦随口问了几句，这个话题便翻篇了。
【乔贤：之前你上学的时候也担心过你的早恋问题，不过我们麦麦确实不是这种分不清轻重的孩子。】
乔麦盯着这条消息，想起来自己对梁舒琼刚刚升起来的好感。
她现在算分不清轻重吗？
跟梁舒琼只见过几次面就产生好感，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乔麦：我现在又不是高中生了……】
【乔贤：你想恋爱我当然支持你，但怕你脑子昏，还没怎么着就陷进去。】
知女莫如母，乔贤一下子就说中了乔麦。
【乔麦：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
【乔贤：就是给你提个醒，又不是拦着你，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
乔麦对着手机屏幕露出笑容来，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之后就合上了手机。
这一周的每一天，她都无比期待着周末的到来。
但在周四那天，她收到了梁舒琼的歉意，那边说要推迟见面，因为搬家的时间提前了。
希望破灭了，但乔麦没办法对她表达出失望的回复，只能友好地回她没关系。
一整天上课，乔麦都有些心不在焉。
延迟见面就算了，也没有给一个确切的时间，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周六的时候，乔麦早起跟室友去了自习室，迎面看见不远处走过去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一眼就能够认出来是梁舒琼。
女人穿了身休闲的装扮，长发在身后挽成了一束低马尾，袖口被她挽起，整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成熟又迷人。
校园里有好几处人工湖，湖面上有很多黑天鹅，梁舒琼的身边跟了几个女学生，她正指导着这些人。
“走啊麦麦，再不去没位子了！”室友见她发呆，催促了几下。
乔麦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去了自习室。
她是学习起来就很容易进入状态的人，并且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很长，但半个小时过去之后，她的脑子里还是浮现了刚刚女人站在湖边的身影。
明明没有去搬家来着……
为什么用这么蹩脚的理由呢？
难道说她上次将白纱弄脏，真的惹得女人不高兴了吗？
这种延迟见面的说法，在成年人当中，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脑子里冒出否定的答案之后，乔麦就有些无力，她刚才差点冲动地过去找她。
她明明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的。
乔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撑着自己的下巴看课本，看到上面一团团枯燥的代码就更烦躁了。
“很难吧？我也觉得好难！”室友见她难得暴躁，也跟着吐槽了几句，“这种东西就不是人能看懂的。”
乔麦靠着椅背，茫然地望向窗外。
她这里能够看见湖面，但却看不到想要看的人。
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上午，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乔麦再次在餐厅见到了梁舒琼。
还是那几个人，她们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着饭聊天。
可乔麦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室友天气热的时候就吃不下饭，回了寝室睡大觉了。
她买了常吃的炸酱面，独自在不远处距离几张桌子的距离坐了下来。
那边偶尔传来欢笑声，乔麦用余光去看，好想跟她们坐在一起。
如果江兆雪在的话，一定会大大方方地拉着她就往那边坐。
可她不是学画画的，也不是特别外向的人，只靠自己，根本不敢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
乔麦以往独自吃饭并不觉得孤独。
不跟人相处，她反而会觉得很舒适。
但现在，她却觉得这碗炸酱面变得有些难以下咽了。
恍惚间，面前洒下一道阴影。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饭？”
乔麦怔愣抬头，看见梁舒琼在她对面坐下来，嘴角下意识上扬，但很快被她压下来。
她的心情太容易受这个女人影响了。
“我经常一个人吃饭的。”乔麦纠结着，筷子搅拌了几下快要坨掉的面，“您今天没有搬家吗？”
“只收拾了些必需品，临时被学校里一位教授喊过来让我帮她带几个学生，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一会儿得去新家打扫了。”
“我还以为您不想让我当您的模特了……”
“为什么这么想？”梁舒琼蹙眉，“我的话有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乔麦摇头，“想着搬家应该很快的，所以这周末也有时间去您那边。”
她又怕梁舒琼忙得太快，又怕梁舒琼忙得太慢。
忙快了不喊她过去，那就是在委婉地拒绝。
忙慢了她又担心梁舒琼辛苦，想着帮她一起。
乔麦快要纠结得发疯。
“家里太乱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乱糟糟的让你过去，万一对我印象变差了怎么办？”梁舒琼略微叹了口气，“我可是很在意我在麦麦心里的形象的。”
“有，有吗……？”乔麦不确定地问。
“当然了。”梁舒琼抬手将她耳边碎发抚至耳后，“我很珍惜你，跟你相遇的机会难得可贵。”
乔麦又一次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种会让她开心的话梁舒琼说得格外轻松，乔麦想象不到她会跟多少人说过这种话。
只有熟悉了一件事情才会觉得轻而易举。
就像她做不到跟梁舒琼坦然地对视一样，因为她做得还太少。
“您跟很多人说过这种话吗？”乔麦忍不住反问她，尽管她觉得自己的直接非常不礼貌。
“只有你一个，为什么总是这样怀疑我呢？”梁舒琼无奈地笑了笑，“我得对我的职业保持真诚，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幅风景画，那我只需要保证那些风景不会在短时间被破坏就好。但现在，我画的是你，我同样需要完整的你。”
“梁老师，我听不懂……”乔麦倏地为自己感到心酸。
其实她听懂了。
梁舒琼的意思非常明确，她说这些会让自己开心的话，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让她保持最好的状态而已。
风景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她很容易受影响，所以梁舒琼跟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全神贯注地在意她、夸赞她。
“没关系。”梁舒琼不再进一步解释，“以后我的言语行为让你不舒服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乔麦将坨掉的面塞进嘴里。
以往她最讨厌已经坨掉的面，可现在却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梁舒琼完全看穿了她，掌控了她的心理，明明才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她就将自己吃得透透的。
但如果按照梁舒琼所说的，她会做尽一切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的话。
那么她相应地提出一些要求，梁舒琼是不是也会无条件答应呢？
乔麦讨厌不真诚的自己，但她对梁舒琼的好感似乎压过了对于自己的厌恶。
“我能去您家里看看吗？我可以帮您一起打扫卫生。”
“可以。”梁舒琼果然答应了她，“今晚吗？”
乔麦抬眸看她，“您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帮您。”
“那不如现在？”梁舒琼说，“坨掉的面你看着不太喜欢，要不要试一试我家里的厨房？”
“您会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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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站起来，餐盘却被女人主动拿过去端走。
“会一点，国外的饭吃着总是不太香。”
梁舒琼将两份餐盘放在推车上，洗了手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梁舒琼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会的我可以学。”
“我喜欢吃面食。”乔麦说，“您呢？”
“只要是中餐都喜欢。”
乔麦点点头。
梁舒琼的答案总是格外宽泛，她了解不到确切的她。
“家里很乱，零零散散堆了不少箱子，希望你不会介意。”
乔麦笑了笑，没有回答。
-
车子停在了名为天鹅园的高级公寓。
乔麦知道这个公寓，以往她跟室友在入睡前，也会常常幻想自己住进大房子之后的感觉。
独栋别墅想都不敢想，但几百甚至上千万的高级公寓还是可以梦一下的，她们还会打开相应的app，看一眼户型，再祈祷自己晚上做个住进大房子的美梦。
这栋高级公寓是只有六层楼的大平层，地理位置在江尾，跟闹市相不同的是，这里位于繁华的市中心，外面尽是灯红酒绿。
乔麦忍不住将这栋房子跟上一次去的相比较。
她更喜欢这一栋。
客厅内的落地窗将夜景尽收眼底，还有面积宽阔的大阳台，闲暇之余坐下来喝杯咖啡或者小酒也很不错。
不过角落里的确堆了很多画架和箱子，还有几个高达两米的快递箱，上面还贴着国际速递的标签。
“要先参观一下吗？”梁舒琼带着往各个房间去，“除了我和舒缇的卧室之外，还留了两个空房间用来工作。”
“舒缇的我就不带着你看了，她这人小气得很。”梁舒琼仍旧推开最角落的房间，“这里就是我画画的地方，是不是跟之前那间屋子很一样？”
乔麦点点头。
跟她上去待着的房间几乎一致，只不过面积要大很多，也仍旧有透明的落地窗。
乔麦走到落地窗边，“外面是不是可以看见这里？”
“是单向玻璃。”梁舒琼为她解释，“你不用担心。”
乔麦愣了下，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她又不在这里住。
偷偷在心里暗自腹诽一句，她就跟着梁舒琼参观了剩余的房间。
毫无例外的，每个房间都很大，乔麦看得格外羡慕。
她毕业之后要是努力赚钱的话，得赚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么大一栋房子呢？
由不得她乱想，乔麦很快就跟着女人再次回到了卧室。
梁舒琼开始整理着地上零碎的箱子。
“都是一些小物件，清理一下放在置物架上就行。”梁舒琼找了美工刀将箱子划开，“很多都是朋友和合作方送的礼物，扔了又可惜，只能摆起来了。”
乔麦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物件，按照她的示意往置物架上放。
“置物架要擦一下吗？”乔麦踮起脚尖放东西，指腹抹了下，没有任何灰尘。
“已经擦过了。”梁舒琼盯着手里的圣诞树模型看，“不过这些物件倒没擦过。”
“稍等一下。”女人站起来，去卫生间找了抹布过来。
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地上的箱子处理好了。
“这个大箱子……”乔麦指着国际速递问。
将箱子整理起来放到门口的梁舒琼返了回来，“那是舒缇的东西，不用管她，她回来自己会整理的。”
“还挺大的。”乔麦嘟囔一句，跟梁舒琼去卫生间洗了手。
“可能是一些拍摄要用到的设备吧。”梁舒琼将拖把打湿，将客厅又完完整整拖了一遍，“很多设备她都用习惯了，不喜欢折腾新的，所以就把国外的寄回来了。”
乔麦想要跟她一起拖地，却被拒绝了。
她坐在沙发上，喝着女人给她拿的冰镇果汁，“您妹妹也一定很厉害吧？”
梁舒琼撑着拖把看她，“你对她很感兴趣吗？”
“只是随便问问。”
女人笑了笑，“她这个人脾气很古怪的，你一定不会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