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瑞一路小跑,待见到在外静候的凌岳才歇气。
双手撑在腿上,她上气不接下气道:“凌大人,你怎么,不随陛下,进去?”
原本神闲气定的凌岳,被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她吓住,目光后移,只见身着玄色劲装的裴延,从暗处走来。
凌岳诧异回话:“圣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以免搅扰兴致。”
此话骇人听闻,沈惜瑞双目瞪圆,眉毛扬起,樱桃口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
亲卫也算闲杂人等吗?就这么放心陛下的安全?她差点儿就被撂在荒山野岭里了!
凌岳却又道:“沈姑娘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好好的马突然疯了,把我与陛下丢下。”沈惜瑞说得正投入,全然没发觉裴延已行至她身侧,自顾自地模仿起血盆大口——嘴巴长得圆圆的,提高音量道:“还遇着了猛虎,几近九死一生,命悬之际!”
一语诉尽,凌岳仅淡定地抬了抬眼,仿佛在说今日食了哪些餐似的:“稍后便命人去取虎皮来,沈姑娘不必多虑。”
他一顿,又朝裴延行礼。宫人端水上前,裴延伸进雕花铜盆盥手,末了结果干净的手帕,将指节上的水珠擦净。
沈惜瑞这才发现裴延,重重地“哼”了一声,再掩耳盗铃地别开头。
“……”
听到裴延手刃猛虎,凌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现下见沈惜瑞耍小性子,他却突然变得畏畏缩缩,偷瞄起裴延。
可裴延不但不愠,甚至还有丝笑意,十分浅淡,旁人难以察觉,惟了解他的凌岳知晓——他心情很好。
倒也情有可原。
凌岳揣测,他在心爱女子面前大秀身法,生擒猛虎,就差展现十八般武艺了。
被他偷偷编排的裴延,似窥到其心思,突然一顿,敛笑,冷声道:“是有急事?”
凌岳极其认真庄重地点了点头,欲启唇相禀,然眼神于沈惜瑞身上徘徊,踌躇着不肯开口。
裴延顺势看去,沈惜瑞似仍在生气,背对着他,与初来乍到那夜的模样别无二致,表情何其精彩不难猜想。
“你先退下。”
裴延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炎炎夏日,空气竟险些凝成冰。沈惜瑞依旧闷声闷气,一动不动,不作声,只是站在他面前碍眼。
“……”
一旁的凌岳恨自己不能钻进地缝,偏要经这一遭尴尬。看裴延被拂了面,他也窘迫得大汗淋漓。
裴延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一丝不自在,仿佛冰河兀地裂了缝。风卷裙摆,他垂眸瞥见她衣裳上的泥渍。
是在面对猛虎时,被他推倒于地导致的。
俄倾,裴延眼神缓和了片刻,声音渐转温润道:“天色已晚,朕遣人护送你回偏殿。”
暮风低过,沙沙声里掺杂了新草清苦味。
沈惜瑞仍缄默不言,怔怔地站在原地。四下静谧,仅有凌岳擦汗时衣料摩擦声,与一阵若隐若现的轻呼声。
“沈姑娘,陛下唤你呢!”凌岳抻长脖子试探道。
失去耐心后,裴延抬手去抓她的胳膊,不盈一握,她如同鸿毛轻柔,当即落回他怀里。
她闭着眼,呼吸声轻且均匀起伏。
仿佛找到了温柔乡一般,她脸颊本就贴着裴延的胸膛,忽地又蹭了蹭,卸去全部力气,倚靠着他。
“……”
痒意直冲胸腔,裴延倒吸了一口凉气。见她身上的泥渍,眸色微凝。
凌岳则缓过神来,硬生生吞下口水,极力收回下巴,不可思议道:“沈姑娘她,睡、睡着了?”
站着都能睡着?!
“……”
裴延脸色更黑了,推搡了几下她的肩,也摇晃不醒。
凌岳知道他爱洁成病,连忙道:“我这便寻人来抬,也好备水供陛下沐浴更衣。”
却被裴延诘问道:“朕还需在这儿等你?”
“那,不若将沈姑娘放地上,以便陛下腾手……”
凌岳声音愈来愈小,直至噤声,因为裴延给了他一记眼刀。
裴延默着声,手一搭,就把沈惜瑞打横扛上肩,像绕了一条蛇,他手腕挡在她小腿处,将裙子压紧实了。
不及凌岳阻拦,裴延已然大步流星,步履稳健地迈出狩猎场。
而沈惜瑞趴在他肩上睡得真香,仿佛吃了蒙汗药一般,昏睡过去。
凌岳嘟囔了一句“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快步跟上。
-
将人扛肩上多时,裴延倒是无碍,但作为被扛的沈惜瑞可就遭罪了。她身子倒悬,必使血逆行而上,血涌如潮,壅于首。
所以扛了没几步路,裴延见没能把她唤醒,只得横抱,就当日行一善了。
经这番调整,沈惜瑞头发微乱,香肩微蜷,樱唇轻抿,柳腰轻依,缩在裴延怀中,看上去小小一只,正浅梦萦怀。
几日前她半梦半醒间将他当成福字饼,还上手捏了他的脸颊,可谓胆大妄为至极。
倒不知今日她又梦到了什么,只见她嘴角缓缓勾起,突然咧开一个笑,呵呵两声,纤指便似银针刮蹭他的衣裳。
所碰之处皆泛痒,如点点冰霜,于他心田融化。
忽然,她的指尖不再拨动,落于他心口处,二人指连着心,仅隔一层布料。
裴延觉渴,又觉有陨石压住胸口,无从出气,闷得头疼。
跟在身后的凌岳立即退避两步,匆忙低头,假意失明。
在他看来,裴延与沈惜瑞就是卿卿我我,难舍难分,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在宫道上调情……
不料,默了许久的裴延突然沉声道:“再乱动,就把你扔去喂狗。”
“……”
凌岳揩了揩额角,此刻才觉得真实,不愧是他认识的狠厉陛下。
而沈惜瑞睡得正欢,丝毫没被吓住,手指仍直勾勾地放那儿。
裴延侧身对凌岳说道:“把玄甲将军请回来,朕今日非得治治她不可。”
凌岳双眼猛然睁大:“……陛下是想?”
“哪只手不老实,便剁了哪只手。”
“陛下说笑了……”凌岳笑声干瘪,猜想他不过趁一时口舌之快,便提示道:“马上就到偏殿了,很快了。”
话音刚落,沈惜瑞的手也落了下去。
裴延这才继续向前走,蟾光着衣袍,他突然肃声道:“你的要事呢?”
闻此一言,凌岳恍然大悟似的,后知后觉一路提心吊胆,险些将要事抛之脑后了。
他也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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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云港水域有一客船失火,船舱低部的十六人皆殒命,面目难辨。若非船架搁浅至滩涂,恐成悬案。现在……民怨滔天。”
胡州云港临海,其舟楫之质卓绝,而驰誉遐迩,闻名于世。
裴延敛额:“可查清失火原因?”
“胡州按察使的加急文书已到,正待陛下亲启,卑职只听说成因复杂。”
“行。”裴延应声。
垂头,沈惜瑞的睡颜一览无余,她呼吸均匀,唇角含笑,睡得酣甜安然。仅匆匆一瞥,裴延重新正视前方,步伐加快。
他未发觉,一缕幽甜沁入心底,悄然抚平了眉间沟壑。
-
偏殿,将近子时。
守夜的晴方焦急忙慌,心道若到了四更天也不见沈惜瑞,就只得为其默哀了。
不用想就知道,估计是她白日里顶撞圣上,咒骂玄甲将军,害得龙颜震怒,才没保住脑袋。
指不定成了宫里的某盏灯了!
晴方略显惆怅,突然怀念起把她名字讲成诗的沈惜瑞了。可怜她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位主儿同沈姑娘回来了!赶紧来迎接!”
有人低声通报消息,晴方揉了揉眼睛,立即同她们来到门口接驾,就见到了让众人齐齐怔了一瞬的画面——皇上抱着沉睡的沈姑娘回殿?!
宫女们连忙行过礼,待裴延走后,她们才叽叽喳喳地讨论起。甚至有人开设赌局,押这位沈姑娘有望坚持一个月。
晴方没加入,而是绕过苑中假山,踏入殿内,打算为沈惜瑞更衣。
不料门扉一开,沈惜瑞正坐在塌上吃糕点,二人四目相对,都惊讶得忘了如何说话。
半晌,晴方回过神来,转身关严门扉,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没睡着?”
沈惜瑞轻抿了一口,心虚地笑了两声,没想好如何解释似的。
晴方心急如焚,又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若让皇上知道了,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真就一时兴起,却不想一旦起调,这出戏非唱完不可……”
沈惜瑞当时耗尽了全身力气,腿又累又疼,完全不想自己费力走。加之还在生裴延的气,索性装睡让他抱。
她害怕坦言相告,会被撂在漆黑阴森的狩猎场里。
哪知他心思重,存疑颇多。若非她挺过了倒挂时的充血之痛,她现下都有可能在诏狱,因欺君之罪而受刑……
但听到要把她的手送去喂狗,才是最难保持镇定的时刻,因为她脑海里全是咪咪啃咬兔头的样子,瞬间手指发麻,慢慢缩了回去。
思及此,沈惜瑞心道,凌岳简直是她的救命恩人,日后定要好生报答!
至于她为何要用手指蹭他胸膛……
自然是想借此以表谢意。
毕竟日记云,裴延对她如痴如狂,甚至患上了亲亲饥渴症。
后者她暂且无法做到,但前者尚能借机为之——他不是很爱她吗?那今夜的肌肤相亲,权当奖励他。
此外,如若她做梦都心系于他,够彰显忠心,让他放松警惕了吧?
不过沈惜瑞确有私心。裴延的胸膛既硬挺又柔软,轻轻一戳,便得一阵温热颤栗,皆来自那坚实如盾的胸膛。
是他身上罕见的、无法遮掩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