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知明白了,明白了她这些日子的娇艳打扮是为何;明白了她这些日子的早出晚归是为何,也明白了——他的视线慢慢飘向汪小春的左手无名指指根。
那里套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戒指,这只手捏着一份牛皮纸袋,李知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李知突然很恐慌,他觉得妈妈手上那颗宝石实在太华贵了,戒指折射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两条腿好像被灌满了铅,重若千钧,他无法向前挪动一步,李知鼓起勇气小声道:“妈……”
“我能不去吗……”在汪小春的注视下,李知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随着与别墅之间距离的缩短,他心中那份不安愈发浓烈。
李爸爸以前与李知说过一句话,就是人贵在知足。
“人不能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否则,老天爷就要惩罚你。”
李知一直觉得自己挺知足,他没有抱怨过家里条件不好,没有抱怨过自己年少丧父,也没有抱怨过汪小春时常的责骂。
他顺应着命运的安排,没有想过改变——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与S市大企业家周国雄是亲生父子。
私生子就要有私生子的自觉,李知打心里就觉得自己跟周国雄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汪小春要将他扯过来,李知便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坠崖的人,两只脚踩不到实处。
已经放暑假了,天很热,李知擦擦鼻子上的汗,惴惴道:“我想回家…”
他生怕汪小春不同意,还匆匆补充道:“我可以自己做公车……”
汪小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的家就在这里。”
“我们以后不回去了。”她顿了一顿,又将左手伸出来,给李知看她的戒指,“看到了吗——你爸爸向我求婚了。”
“他老婆一年前死了。”
周国雄的发妻于一年前病逝,半年后李爸爸出事,老天排完这两出戏后又安排了这对昔年的野鸳鸯重逢。
二人四目相对,旧情重燃,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周国雄听闻汪小春给他生了个孩子,很是惊讶,他对汪小春说:“如果确是我的孩子,那我们就将婚事定下来。”
李知走不动路,汪小春紧攥着他的手臂将他往里拖,“一会见到你爸爸,人机灵一点,嘴巴甜一点,不要傻站着什么也不说,听见没有?”
他们穿过花团锦簇的入户花园,走到大门前,汪小春一边按响门铃又一边在李知耳边道:“你爸爸还有个儿子,叫周柏宇,比你大点。他要是睬你你就喊声哥哥,没睬你就算了,别过去讨嫌,听进了伐?”
李知被太阳晒得糊里糊涂的,整个人紧张得头脑发昏,不及点头应声门便被拉开。
过来开门的是个穿着管家服的中年男子,见到汪小春微微欠身:“汪夫人。”
“先生在四楼书房等您,请进。”他侧身给母子俩让路,李知跟在他妈后头,畏手畏脚的,终于体会到何为“刘姥姥进大观园”——
别墅外已是十分气派,里头更是极尽奢华,李知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入户玄关,简直跟五星级酒店的大厅一样,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道,很好闻。
李知觉得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渺小的蟑螂,他在这里只觉得格格不入,觉得怎么下脚都是错。
汪小春倒是镇定自若,领着他往里走,熟门熟路的,显然是来过很多次了。
她想带着李知走进室内电梯,却被管家拦住,“不好意思汪夫人,先生只说让您上去。”
汪小春显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发脾气,她只是将李知往前一推,说了句“那你带他去一楼客厅坐会”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室内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管家才有所动作,他说:“客厅有人在,我带你去茶室坐一会。”
李知已经被这别墅的豪奢程度给惊得懵掉了,所以他自然也没察觉出管家那句话中隐含的不屑,只是点一点头。
正要走,不远处却响起一道挺悦耳的少年声音,“张叔。”
这声交唤使得管家站定在原地,他转过身,李知也跟着转过去——那男孩年纪与李知差不多,抱臂倚靠在墙上,从头到脚都拾掇得整整齐齐的,那身衣裳没什么显眼的logo,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人又长得高挑俊朗,站在那里,像只光鲜亮丽的孔雀。
那男孩眼神在李知身上上下扫了眼,“这谁啊?”
“哦,韩少爷,这是……”张管家转向李知,却有些为难似的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少爷介绍李知的身份。
在二人的同时注视之下,李知有些不安地抓紧了衣摆边缘,掌心也渗出手汗,虽然这个“韩少爷”说着不认识自己,可他眼中的恶意几乎都要渗出来了。
李知忽然想到刚来别墅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说“少爷请了同学来家里玩”,想来这个韩少爷就是他那个哥哥的同学了。
韩子尧——也就是韩少爷,也没那个耐性等张管家憋出个体面的介绍来,他不耐地摆了摆手:“诶呀随便了——我们在玩牌,还差一个人,让他过来。”
“既然如此,那你去客厅坐一会吧。”张管家道。
于是李知就像个足球一样,被汪小春踢到了张管家这里,又被张管家踢到了韩子尧那里。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韩子尧后面,等快走进客厅时韩子尧却停住了,“你过来,走到我前面来。”
李知不疑有他,往前走了两步,李知背后的韩子尧紧盯着他瘦巴巴的身体,就在李知要跨进客厅时,韩子尧瞳仁倏然一缩,而后猛的一脚踹在李知腰上!
“嗬!”
李知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踹倒在地上,地上铺了羊绒地毯,因此着地的手臂不是很痛,可被踹了一脚的腰部却好像被石头砸了一般,疼得他浑身发抖。
韩子尧哈哈笑着从他身边掠过:“周柏宇,你''汪阿姨''又来了,这回还带了个小拖油瓶,我给你领来了,你们还不快兄弟相认一下。”
“你闭嘴能死啊。”又是一道陌生的少年声音,想来是李知同父异母的哥哥周柏宇,而后李知耳畔响起了脚踩在地毯上的沙沙声。
“你还趴着干嘛,起来啊。”
李知只能忍着痛站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将眼镜重新戴好,这时他才看清了这个悬挂着巨大水晶吊灯的、宽敞华丽的九米高挑高式客厅,以及客厅中的人。
客厅中三个少年,个顶个的亮眼帅气,通身富贵让人挪不开眼,李知站在他们跟前,好比鱼目与珍珠,不由自惭形秽。
韩子尧他现在是认识了,韩子尧边上那个也挺俊逸的男孩儿就是他的哥哥周柏宇……而唯一一个坐着的……
“褚明彰,别玩了。”韩子尧叫他。
那名叫褚明彰的少年便抬起头来,那双瞳色偏浅的眼眸淡淡地瞟了李知一眼。
很多年后,李知还是无法忘却那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褚明彰坐在沙发最边上,两条被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地舒展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映照在他身上,显得他发色乌黑,皮肤白皙。
他只是看了李知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可李知却无法不去看他。
好在他难看的眼镜与额前杂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炽热的视线,这才没让另三人觉察出什么端倪来。
周柏宇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这个阴沟老鼠一样的小子,而后露出一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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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阴笑,周大少心情不佳,马上要整人了。
“坐。”周柏宇笑着朝他点了点下巴,“坐这儿来。”
李知不敢违逆他,只能十分惶恐地坐了过去,周柏宇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来着?”
“李…木子李,知…知道的知。”
站在边上打游戏的韩子尧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他讽刺道:“李知?荔枝?这什么破名啊,老子还他妈的叫桂圆呢。”
李知脸皮薄,被他说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周柏宇脸色不变,“好,那么李知,你妈妈——汪阿姨,今天来找我爸干嘛?”
李知直觉这话有坑,他不大敢回答,李爸爸以前对他说过,当你不想回答别人话的时候就装傻,于是他现在就装傻了:“不…不知道。”
其实周柏宇对他老子的那点事,知道的那是十分清楚的。
他也知道如无意外,若眼前这个小子真是周国雄遗留在外多年的“龙种”,那么周国雄就要跟汪小春结婚了,将她这个小三娶到家里来。
这些事,不止周柏宇知道,他兄弟也是知道的,所以韩子尧才会踹李知一脚,就是为了给兄弟出气。
“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周柏宇说,“过来给我爸看你跟他的亲子鉴定是吧?”
李知整个人都在发抖,羞愧难当,他连头都无法抬起来,这就好比古代的庶子与嫡子,庶子天生就是低人一等。
“哈哈,你别紧张,我就随口说一句——你饿不饿?”
李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问懵了,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跳到这上头去,可周柏宇却盯着他,又朝茶几上放着的那个大蛋糕抬了抬下巴:“尝尝。”
李知不敢吃,就摇头,可周柏宇却忽然暴走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抓着李知的头发就往那个大蛋糕上按。
奶油充盈着他的鼻腔,李知一点气都透不过来,想张开嘴呼吸,又因为脑后一下接一下的动作而塞的满嘴都是,他整张脸都被蛋糕糊满了,奶油味道浓的让他恶心。
他开始不断地挣扎,但是李知长期营养不良,个子小又瘦,根本就不是初二就快一米八的周柏宇的对手,周柏宇呼哧呼哧地骂他:“操了,你个野种还敢冲我摇头?”
“不要脸的野种,我让你吃个够,老子让你吃个够——让你好好享享福!”
李知呜咽着哭起来,呜呜啊啊地哭,声音很凄厉,眼泪混着奶油滑到嘴巴里,那味道好恶心。
他很难受,心理、生理都很难受,如果蛋糕也能杀人的话,那他可能是这世上第一个受害人,呕吐感一阵一阵的袭来,他真觉得自己快死了——
“周叔好像下楼了。”
这时候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极悦耳的,宛若流水击石。
此话一出,那股一直按着李知脑袋的力道便撤去了,李知从被撞得稀巴烂的蛋糕上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褚明彰还坐在那里,坐在老位子上,像一幅画。
他的目光落在李知身上,李知本就不大的脸都被奶油盖满,脏掉的眼镜歪在脸上,奶油将头发糊的一绺一绺的,全都盖在面孔上。
李知想擦一擦脸,又找不到面巾,只好用手去擦,却越擦越脏,褚明彰两道眉轻轻一皱。
而后李知怀中就落了包四四方方的纸巾,李知抬头看去,褚明彰已经站起来了。
“我走了。”他对韩子尧与周柏宇说。
“这么快?”两人都有些惊讶。
“嗯。”褚明彰只应了一声,没解释,只道,“过两天再约。”
他说完就走了,长腿一迈掠过茶几便往外走去。
从头到尾,没再看李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