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湄有些奇怪。
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因为昨天罚站,怕她今天不肯去吗?
眼前这位自称姓姚的,穿的是宫女的衣服没错,但和一般宫女好像又有点不同。
说话时微低着头,看得出来是受过良好培训的,还有点像那个教训她扫地的嬷嬷……不对,看起来比那个嬷嬷更讲礼貌。
应该是个文明人。
“麻烦姚姑姑。”
宋湄便提裙上马车,阿稚跟在身后也准备上马车去,却被人挡住。
阿稚焦急地唤:“娘子!”
宋湄迟疑地看向姚姑姑。
冯梦书昨日走得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心里没底。阿稚是昨日说好,要送她到宫门口的。
“这是我的婢女,她只送我到宫门口,不入宫的。”
姚姑姑道:“娘子有所不知,车上有徽记,只需出示令牌便会被放行。马车一路不停,直入宫中。娘子的婢女并未得到允许入宫,故而不能同车。”
听着也有道理,宫规森严,不能让人难办。
阿稚还握着宋湄的手,看起来忧心忡忡。
宋湄将手抽出,反手在阿稚手背拍了拍:“没事的,我很快回来,你在家自己玩。再帮我找找连理佩,我粗心大意,不知道放哪去了……”
-
一路所经之处并非无人,甚至有一段是闹市。
可马车内外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
宋湄悄然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发现马车所过之地,周遭行人远远地就开始避让。原先正在叫卖的商贩,看见马车便缩头缩脑,渐渐低了声音。
宋湄想起姚姑姑所说的徽记。
和华容打过两次照面,宋湄已对她的性格有了大致了解。
华容嚣张跋扈,无论何时见了总是花枝招展,哪怕是远远地路过,衣上的金线也十分晃眼。
这马车停在府门前时,宋湄大致看过一眼,外观寻常质朴。
怎么看,都不符合华容张扬的喜好。
宋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确认一句:“姚姑姑,是公主特地派来的马车吗?”
姚姑姑淡笑低头。
这就是默认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华容去青云寺的时候,乘坐的就是这样一辆马车。
说起来,冯梦书是带着春生一起离开的,冯家就没有了车夫。
若不是华容派这辆马车过来,她恐怕得临时征用门房做车夫,但阿稚说门房以前赶的是牛车,牛和马毕竟不一样,说不准有翻车的风险。
华容的马车派得恰到好处。
不过宋湄可不相信她有这么好心,要不是她,自己也不至于入宫改造。而且更有可能,是华容昨天遇到的那件急事,惹她发了很大的脾气,无处发泄,就来折腾她。
不过没关系。
宋湄悄悄摸了摸膝盖,她昨晚特意赶工,在里裤内缝了厚厚一层内衬。如果华容再折腾自己,她就……跪地求饶。
这里不是现代,不流行平等与自由。
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湄想,还是瘫在家里比较舒服。
冯母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话,冯梦书还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留下的信里都还在宽慰她。
这件事得尽快过去才行。
-
听着马车驶入宫中,宋湄渐渐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跟在姚姑姑的身后,推开院门,看到的却不是华容,而是华容的兄弟。
院中宫女、内监垂首侍立两旁,少说有十几个,偏偏都寂静无声,一副严肃又乖顺的模样。
这场面……
宋湄下意识看向姚姑姑,姚姑姑沉默退后,侍立一旁,留宋湄孤零零站在原地。
院中和前几天大不一样,处处整洁如新。尤其是地面,一看就是泼水一点点擦洗干净的,连地缝里的杂草都除尽了。
宋湄一瞬间紧张起来,冒出了转身逃跑的念头。
太子唤她:“华容下棋下了一半,有事暂且离开,说是稍后就回,不过这棋可等不得。你可有兴趣手谈一局?”
看来华容已经跟她的兄弟提起过自己了,只是这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宋湄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小人从没有学过下棋,一定会输的。”
太子说:“下棋何论输赢?只为消遣取乐。华容去前已走过一步,该黑子行。”
说着,太子执墨玉黑子轻叩棋盘,嗒的一声。本就忐忑的宋湄,被这一声惊得抬眼。
太子扬眉看来:“该你了。”
姚金娘挥手召来两个宫女,一人将案上华容的茶盏移走,又端来新杯子,泡了新茶。甚至考虑到女子的偏好,特意添了一盘点心放在右手边。
到了这个地步,宋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脚步发软地坐到椅子上,和对面的人只隔着方寸棋盘的宽度,不敢抬头,屁股也不敢落到实处。
浑身神经紧张。
宋湄盯着棋盘,目光发直。
她看不懂黑棋的形状,更看不懂白棋的形状。不明白两者的接触代表什么,分离又是什么意义。
整个棋盘上,只分得清黑色和白色。
宋湄斗胆看了对面之人一眼,不料对方也正抬眼。视线相接,对面的男子很突然地笑了笑,眉头藏着的小痣跟着生动起来。
宋湄触电般地低头,紧张地拿起了棋子。
刚才,黑子下到哪来着?
在太子手指轻叩桌面的轻声中,白棋几番犹豫,终于颤巍巍落下。黑棋落得迅速,白棋慢得迟疑。
不多时,白棋一顿。
太子挑眉看向宋湄:“仿旁人的棋路,这是什么招数?”
方才黑棋下到何处,白棋便沿着黑棋的步数,紧随其后。棋路毫无章法,这个形状……
“……轴对称。”
宋湄心虚地回了句。
“什么?”太子并未听清。
未来得及追问,李朝恩从外行来,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太子站起来,看起来是要走了。
宋湄松一口气,感谢老天爷派来了救兵。
却听到那人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姚金娘。”
紧接着,姚金娘坐在宋湄对面,恭敬请示:“奴得罪了。”
黑棋再动,全然打乱了宋湄的计划。先前黑棋下哪她下哪的招数行不通了,姚金娘逼得白棋无处落地。
宋湄开始乱蒙。
即使她看不太懂,也知道自己走得一塌糊涂。许多次白棋刚落,就被紧随其后的姚金娘抢走了。
宋湄不懂,也不敢问。
就在她满头大汗地试图原地悟围棋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方才离开之人又回来了。
不远处的议事声传入耳中。
-
太子看着奏折,对立着的两人道:“过去几月,辛苦二位。”
这二人,一人是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张贤,一人是刑部比部司郎中王廊,都是平定章裕之乱背后的功臣。
朝庆二十四年,太子受皇命携领吏部,整肃朝中贪贿官员。
除逃走作乱的张裕外,还要处置邹祁、房于恩等二十余位世家权贵,轻者关押,重者流放。
张贤笑说:“全凭殿下领兵斩杀章裕,杀鸡儆猴,其余人等迫于君威,才不敢妄动。”
说完,张贤暗暗给王廊使眼色,对方认真思索片刻,只想出了一个字:“是。”
末了,补了一句:“贪贿之中仍有党羽流窜在外,下官审问过,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恐有报复之心。殿下需小心。”
对好友此等行径,张贤甚是无言。紧随其后打圆场:“殿下有国运庇佑,且身边护卫随从众多,定能逢凶化吉。”
太子淡笑,合上奏折:“二位心意,本宫都能明白,先谢过两位大人。”
张贤王廊皆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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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一边应付着姚金娘,感慨这棋怎么还没分出胜负。一边听到那边交谈,飘来只言片语。
直到对面的姚金娘忽然刹住勇猛之风,肃然站起来,对她身后道:“殿下。”
宋湄下意识也要站起来。
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宋湄侧目,用余光看见那是一封奏折,硬硬地压在肩上,不容置疑地按着她坐下。
“继续。”
宋湄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姚金娘继续行棋,轮到宋湄时,她依照前面的办法,哪有空隙往哪下。
正要落子,却听到身后之人说:“十八之一。”
十八……十八是哪?之一又是什么?
不是说华容稍后就回吗?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宋湄满头冒汗的时候,指点之人应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当对面姚金娘不存在似的,直接上手指位置了。
宋湄跟着奏折指的方向落子,浑身尴尬,姚金娘一脸淡定。
顶着棋盘上一对轴对称,一条抛物线,以及好几处凭直觉的下法。宋湄愣是靠高人帮忙作弊起死回生,赢了这一局。
姚金娘放下棋子,恭敬退去。宋湄擦汗,总算结束了。
身后之人悠悠开口:“本宫输了。”
宋湄当场就跪下了,背后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冒。
“拜见太子。”
先是公主,然后是太子。宋湄原以为这是哪个皇子,原来竟然是太子,皇帝的儿子,未来的皇帝!
太子的衣摆从身边擦过去,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赢了本宫,想要什么奖励?”
宋湄闷头不起:“小人不会下棋,全靠太子指点……不算赢。”
太子却说:“姚金娘代本宫落子,你代华容落子,赢了就是赢了,不必谦虚。昨日你曾在藏书阁翻阅几本书,料想是喜欢的,本宫就将这本书赏给你。”
姚金娘快步离去,不多时又回来,应该是拿了东西。
有人来到她面前,玄色的衣摆微垂下去。声音离得极近:“伸手。”
一股清冽的香味在涌入鼻间。
宋湄犹豫片刻,微微抬头,双臂举在半空,静待赏赐送入手中。
太子垂眸。
看到轻纱般的外袖因动作几乎堆至双肩,露出优美而孱弱的手臂。
她还真是和初见时一样,随性不羁,半点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何不妥。尤其是对外男,虽保有十分的警惕,言行却随性自在。
腰身是塌下去的,连头也不敢抬。弯腰细看,看不见脸色,只能看到她干净的耳垂。
此刻她心中怕是不安得很。
方正的盒子落入手掌,手背拂过一片锦织的衣袖,宋湄十指下意识握紧。
“冯娘子。”
听到这一声唤,宋湄吓了一跳,缓缓抬头,盯着眼前地面:“殿下有何吩咐?”
等了片刻,太子却道:“无事,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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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出宫的马车,一直回到冯家,宋湄仍是手脚冰凉的。
等宋湄回过神来,阿稚一脸担忧,已经叫了她很多遍:“娘子是不是病了?”
宋湄摇摇头。
低头一看,手里还抱着那个锦盒。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她像是要证明什么,当着阿稚的面将锦盒打开了。
里面确放着她在藏书阁翻阅过的几本书,那是大昭各地的地方志,传奇人物故事。
然而不容忽视的,是拿开书后的红绒盒底,躺着一对朴实无华的耳坠。
上端为金环,环下金丝缠成五瓣花朵。花朵中央,一上一下,嵌着两粒饱满的白珠子,熠熠生辉。
宋湄摸了下珠子:“珍珠?”
阿稚认了出来,脸色大变:“娘子,这是东珠。一粒价值百金,只有皇后皇妃能用。”
宋湄第一次觉得手不是自己的,她摸到自己的耳垂,仔细确认了好几遍。
她和原身宋湄一样,没有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