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眼前一暗,少女的裙摆扫过他摊开的膝盖,青色裙摆飘入他掌心,他下意识握住了。
“是,被大人看出来了,这一路我都在后悔,担惊受怕,我怕刺客追上来把我杀了。”宋萝蹲在他身侧。
后悔,她简直要后悔死了!方才应该直接跑的。若让崔珉知道自己救了他,不止是她受惩罚,幼妹也性命难保。
跟崔珉做事这么久,从卢寂撞鸣冤种,再到皇帝下旨贬谪,正是崔珉做的局。只是不知晓他是如何得知沈洵舟行踪的。
宋萝面上浮起真切的懊恼,望着他,轻轻说:“可是救都救了呀,如今只期盼大人活着,对我好一点,多给我些银子。”
她靠他好近,香气飘过来了。
沈洵舟腹中那股熟悉的酥麻又漫上来,眼中不可抑制地溢出情动,愈发显得眼神柔亮。情.潮之下,他无法集中思绪,判断她此话真假。
脑中混沌,她靠近过来的身子有些重影,双髻挡住了一半头顶的月亮。他眼里映着她和月,被咬住的下唇慢慢松开了,唇瓣泛起靡红,低声重复:“银子?”
他说得太轻了,呼啸的夜风吹过,只剩疑问的尾音,不似平常如冰粒般的声线,此时含糊带哑,像是在撒娇。
宋萝盯着他的唇辨认着,还未思索出他说了什么,他略尖的唇珠陷入下唇,莹光被抿入薄暗的唇缝,她下意识靠得更近了些。
一颗冰凉落入她泛热的脸颊,身旁火堆向上跃起光,从屋顶破的口子中,照出数道下落的银雨丝。
下雨了。
沈洵舟漆黑的眸子仿若蒙了层雾,长睫不住轻颤,望着她,瞳仁却涣散开。察觉她越靠越近,更是迷蒙,张了张唇,没能发出声音。
好热。
想得到她的抚慰,渴望她的触碰,每一寸皮肤下的血液都在翻涌,冒起无数个尖,带来翻倍的麻痒。
缠情蛊越早解越好,拖至今日,他已然无法自控,心口跳得又重又快。不知是临近死亡还是情.欲促成的心悸,他耳中响起嗡鸣,后背窜起凉凉寒意,腹中却涌来阵阵热潮。
白蔹说的没错。再不解蛊,他就要死了。
在这折磨的灼烧中,额上忽覆来温凉掌心,她声音有些惊讶:“大人,您发烧了。”
他抬手握住她手腕。贴上去的瞬间,体内所有的躁动都像是被抚平了,连腹中的蛊虫也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得以抚慰的,难以言喻的快意。
宋萝手心像被火炙烤,烫得她立即想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无法移动分毫。她看着他满泛红潮的脸,心想:这是一个刚灌了滚水的粉桃汤婆子。
沈洵舟眨了眨眼,涣散的视线聚拢,停在她这双栗色的眼睛上。他语调飘得厉害,说:“以掌为刃,劈晕我。”
“大人,我不会呀。”宋萝怀疑他仍在试探,谨慎地答:“我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平日为绣坊送货,遇到些小混混能摆个架势吓一吓,可动真格的我不会呀。”
沈洵舟想扯起冷笑,却没有力气,圈着她手腕的指尖无力滑动,像在摩挲。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拉长语调像是在哄生病的小孩子:“您先松开我,我用帕子沾些凉水给您敷上退热。”
他怔然松了手,垂下眼皮。
宋萝迅速退开,手心残留的热烫得发麻。身处破庙,能用的凉水只有雨水。
她环视一周,找到个破旧生锈的铜香炉,摆在屋顶的破洞下接住漏下的雨,又从怀里掏出帕子接雨打湿。回到沈洵舟身前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眉间不适地皱着。
火光映照,他腿上的伤显露出来,膝盖处血肉模糊,凸出一块白森森的骨头,形状扭曲。他的右腿断了,另一只腿好一些,只是大片擦伤。
宋萝轻“嘶”一声,感觉自己的腿也隐隐作痛起来。受重伤后发的高热,人若挺不过去,就真死了。
她望着他,心想: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救下这奸相,他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用打湿的帕子擦拭他滚烫的额头与脸颊,念叨:“大人撑一撑,待天亮我带您去找大夫。”
凉意浸上皮肤,慢慢浇灭了涌起的火。沈洵舟脑袋发重,听着她在耳边不停地念,什么“大人您坚持一下呀”“马上就天亮了”“伤口疼不疼呀”“您冷不冷”,听到这一句,他才感觉到热意褪去后的冷。
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的刺骨的冷寒。沈洵舟点点头,从喉中挤出一个字:“......冷。”
一团热塞到了他怀里,带着油乎乎的香气。他勉强睁开眼,少女洁白明媚的脸靠在跟前,碧色的裙带扬起,从她身躯之间钻进来微弱的气流。
宋萝挡住了门外吹进来的寒风,将方才在火上烤热的饼子又往他胸前抵了抵,催促:“揣着呀,暖一暖。”
沈洵舟垂下眸。
饼子被油纸包着,露出半个洒满白芝麻的焦黄饼皮,表面浮起一层亮油,烤得酥酥的,泛出诱人的香味。
烙在胸前烫烫的,拿在手里暖乎乎的。他揣着它,咬了一口。热乎的咽进肚里,腹中升起奇异的暖,驱散了一点身体里的寒意。
她的声音也有点发颤,被风吹得飘飘忽忽。
“怎么样大人,您还冷不冷呀?”夜风带着雨,宋萝蹲在他身前,抱着胳膊使劲搓了搓,俯视着他,“若还是冷,我包袱里有几件衣服给您盖上,就是都是罗裙,您不介意的话......”
“你冷吗?”
宋萝怔了怔。沈洵舟半阖着眼,唇瓣紧抿,仿佛没说出这句话似的,连神情都没变。他额上顶着湿湿的白帕子,脸颊艳红,像是话本中病入膏肓的美人。
确认自己没听错,她回答:“冷呀,不过没关系,我从小就是住这种漏风的房子长大的,比大人抗冻得很呢。”
睫毛轻抖的病美人“哼”了声,忽略她后半句,说:“冷就靠着我,我身上发热,别浪费了。”
“哦。”
宋萝毫无孤男寡女的意识,靠着他躺下。热度从紧贴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又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两人身上,心中感叹:这奸相烧得真像个火炉,真暖和。
她靠着靠着,忽然反应过来:他还烧着呢!得用湿帕子给他降温。
她倏地一下坐起身。沈洵舟眼皮已合上了,抱着她一只胳膊,脸颊比方才更红,贴在她薄薄的轻纱袖上。他意识不清地哼唧:“冷。”
还以为他方才是清醒了,原来是烧得更糊涂了。宋萝捂着心跳,一把推开他,将火堆挑得更旺了些,拾起他额上捂热的帕子,重新到破洞下用雨水打湿,返回来擦擦他滚热的脸和脖子。
沈洵舟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拽住她的裙摆,像拽住风筝将断的线,抓住这一点安全感,眼前恍惚茫白的场景如梦境般闪过。意识下坠,落入一片温暖的烛光,大殿上的龙涎香幽幽往鼻间钻。
李郁喜欢将殿内点满蜡烛,照得亮亮的,照亮他温和面上的愁容,放下折子:“如今参你的折子有几十本,朕也压不住,只能委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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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离开长安避一避了。”
老师与卢寂的消息传出,早有预料。沈洵舟没多说什么,接受了旨意。桌上香炉落在帝王手边,白烟飘升在两人之间,香味很烈,他忍不住皱眉。
李郁为他按熄了燃到一半的香,找出另一张密令翻开,毫无顾忌地递与他看,语气颇为苦恼:“长安周边的几城有匪患沿道往汴州而去,似是想聚集起义,偏偏并无官员上奏,你瞧瞧?”
密令上是暗卫勘探所得,周围几城的山上长居的匪窝,都走同样的小道,然后自水路往汴州方向而去,像是得了什么召令。
“的确可疑。”沈洵舟放下密令,“汴州水患,民怨四起,陛下派腾意赴任刺史,现却一点消息也没传来,若真是民匪起义造反,他恐已遇害。”
李郁点点头,忽伸手握住他,君臣亲密,莫过执手交付信任。帝王年轻的脸在烛光中忽明忽暗:“沈卿,朕住在这皇城里,真是害怕极了。什么消息也听不到,什么事也做不着,士族、百姓、土匪,他们都想要朕的皇位。”
“你不要怪朕。”李郁说,“只有你能帮朕查一查了,贬谪只是个幌子,你顺道走这条小路,沿着路线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造反。”
那刺客招招式式,皆为取他命所来。救他的,却是一个他有所怀疑的女刺客。
他手指收紧,裙摆从指间抽离,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再然后,冰凉湿润的触感拂过他的额头、脸、脖颈,似乎是摸到什么,她迟疑地在那块凸起上按了按。
他猛地一颤,喉间滚动,她立即撤开了。
宋萝望着眼眸紧闭的青年,方才按过的地方蹭了她的手心,她后知后觉涌上一点羞恼:天黑难辨,按错位置了。
换过好几次水,他额上的烫消退许多。她用手背再试了试,相贴的地方已凉了下来,她松了口气。正要撤开,一颗湿润的水珠滚落,洇进她指缝。
她退开一些,背后的火光映照下来。这回不复柜中的黑暗,她看清了他脸上的泪,像是穿线的珠子,一颗颗从颤动的眼皮往下滚。
不就按了按他喉结,这奸相怎么哭了?
她靠近戳了戳,眼泪沾染她指尖,带着残留的温热。鬼使神差地,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阿娘说长得好看的人,眼泪也与平常人不同,若是开心落泪,便是甜的,若是伤心落泪,便是咸的。她尝过阿娘梦中流的泪,咸的发苦。
沈洵舟怎么和阿娘一样,也是个爱哭鬼。
宋萝看了他一会,用帕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人在梦中伤心流泪,会渴望抚慰。想着沈洵舟意识不清醒,她轻道:“大人别伤心啦,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顿了顿,她声音软下来,带了些哄:“不哭不哭,痛痛飞走。”
也不知沈洵舟有没有在梦里听到她的话,倒是没再流泪了。宋萝靠着他躺下,挤出一点暖,慢慢闭上眼。这一夜忙的疲累,她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沈洵舟还闭着眼,面色已恢复正常。宋萝收回探温的手背,忽而一转,利落拆下他头上的玉冠,触手温润,上方还刻着漂亮的纹路。
盯着手心的玉冠思索片刻,她又扯下他腰间碎了角的环佩,同样是很值钱的模样。
宋萝将这两样东西塞进怀里。晨间寒凉,见他还在睡,她又重新拢了些树枝过来生了火,将树枝摆在稍远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最后看了眼破败的观音像,出庙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