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宋南絮只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只这一字,已然让宋萧然十分震惊。
自宋南絮回府后,诸多事情的发生,让宋萧然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嫡长女似乎和五年前那个任由着他随意摆布的女儿不同了。
她的聪慧,显然有些过头了。
宋萧然渐渐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控制了。
宋南絮淡然一笑。
宋萧然眼里的表情自是没有逃脱她的眼睛。
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薄而疏冷的笑:“只不过,女儿的法子父亲不会去做的。”
宋萧然眯起了眼睛:“倘若,你是要让我送走蓉儿母女,那你……”
“错了。”
宋南絮缓缓启唇,笑容不达眼底。
宋萧然皱眉,疑惑、怀疑的神色交织在一块,似是极为不解地凝视着宋南絮:“你是在说此事都是为父的过错么?!”
宋南絮微微摇头:“女儿怎么敢说父亲有错呢。”
宋萧然冷下了脸:“那你是何意?!”
宋南絮缓抬睫眸,澄澈而明亮的眸子,好似一汪深不见底寒潭,带着冷冽与漠然:“父亲,您贵为安远侯,在这金陵城中除了皇亲国戚外的世家大族谁人不尊您一声侯爷,您怎么会有错呢,况且,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事,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母亲,用何等法安抚武安侯府,如何平息‘罪臣之女’这四个字!”
听着宋南絮头头是道的话,宋萧然的脸色逐渐缓和了几分。
他沉吟了半晌,微一挑眉,目光之中带着三分探究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南絮:“你有什么办法速速说来!”
呵!
宋南絮心中冷笑。
她的父亲首鼠两端,虚伪的紧,即便有求与她,却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大狂妄的态度。
“若我是父亲,我暂且先不会将白氏迎接入府……”
“不行!!”
宋南絮只是才开了个头,就立即遭到了宋萧然的反驳。
“父亲,您切莫操之过急,请先听女儿仔细给您讲讲这其中的门道。”
宋南絮举步走到了宋萧然的面前,低了他一个头的身高,却在抬起了睫眸时,眼睛里有让人不容置疑的神色。
宋萧然在对上了宋南絮的眼眸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南絮在他慌神的一瞬间立即开口道:“父亲先要想个法子安抚母亲,说是白姨娘对父亲有恩也好,有义也罢,唯独不能是有情,而后,父亲需以亲笔书信,快马加鞭送往濮州与外祖父、外祖母知晓此事,要声泪俱下,要让所有人都觉得父亲是有个知恩善报的良善之人,明日早朝,父亲还需要亲自禀明圣上自己的罪责。”
一桩桩,一件件,宋南絮分析利弊,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宋萧然听。
以宋萧然的头脑,若非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岂会看不出其中门路,宋南絮此举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和宋涵烟那种争夺父母宠爱,抢珠宝首饰,布料穿戴的闺阁小姐不同。
她要让宋萧然知道,自己不仅是他的亲生女儿,更能做他的谋士。
“父亲面圣之后,切莫不要为了白氏一族开罪,与母亲、武安侯府谈论利弊,与天家圣山谈情爱,要让圣上觉得您对白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要亲自将把这把剑的把柄递到圣上的手中。”
宋萧然深暗为官之道。
宋南絮一语中的,顷刻间他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这是要让宋萧然亲自将把柄交到皇帝的手中,要让皇帝知道他是一个可以为之操控的利刃。
他要做一个可以被利用之人,而这个持剑人也必须是皇帝。
明白了这一点后,宋萧然再看宋南絮时的目光都变了。
他微眯着眸子,像是从来不认识宋南絮似的,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审视着自己的这个女儿。
五年的光景,她不仅学乖了,而且脑子也变得灵光了。
她不像宋涵烟,只拘泥于后宅那些小女儿的玩意儿,她像是一个身处于朝堂之中,机关算计的权臣。
只可惜——
宋萧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失望。
宋南絮不是男儿身!
如果,她是儿郎的话,只要自己稍加提点,在朝堂之中便似如鱼得水。
百转心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絮儿,你若是个男子,父亲定将这侯爵金印交托在你手中。”
宋南絮看着宋萧然,只微微一笑,却未多说半字。
安远侯爵位?!
呵!
她宋南絮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是女儿的过错,女儿为托生成男子,让父亲失望了。”
宋萧然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在宋南絮的肩膀上拍了拍:“不妨事,你已到了应该许婚的年岁了,父亲定然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他眼中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宋南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好亲事?!
以她对宋萧然的了解,他口中的这门亲事,势必将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如今,能够在官场上帮助安远侯府的,放眼整个金陵城之中,唯有二人可。
当今陛下!
丞相萧止!
以现看来,宋萧然极有可能是动了将自己送进宫中的心思。
这只老狐狸!!
宋南絮并未表现出看出宋萧然心思的样子,只是乖巧地屈膝,送走了宋萧然。
待她回到了荣安堂里间时,严氏撂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了宋南絮:“絮儿,可有和你父亲讲清楚其中利害了么?”
宋南絮微微颔首:“孙女儿已经同父亲讲过了。”
严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南絮一眼:“你这丫头……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宋南絮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忙不迭屈膝欠身道:“祖母是不是责怪孙女儿没有藏巧?”
严氏抿着唇,只颔首却并未说话。
宋南絮站起了起来,莞尔道:“即便今日孙女儿什么都不做,只要父亲冷静下来,也一定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孙女儿这么做,只是想要让父亲知道,孙女儿和白氏、宋涵烟不同罢了。”
严氏轻哂了一声:“你是我带大的姑娘,那岂子腌臜货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絮丫头,你有何须如此?”
宋南絮笑了笑:“孙女儿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你……”
严氏沉吟了片刻,又叹了一口气:“那你父亲怎么说?”
宋南絮缓缓地抬起了眸,目光坚毅地看着严氏,一字一顿道:“祖母,父亲可能动了想要送我进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