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广阔的海域深处,有一座美丽的海洋王国,王国中居住着一群人鱼。
这座人鱼王国由海巫协会守护,他们在海底火山建立守护阵法,并在此规定——每位女性人鱼成年的那天,协会将收集她们的声音注入阵法内,它们将成为守护王国的力量。
开明的海王会为他的女儿们送上宝贵的礼物,那是可以替代声音的珍宝。同时,他也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在这天浮上海面,让她们见证人类对海洋的破坏。
阿莉亚是海王最小的女儿,也是人鱼王国最小的公主。她从小听着祖母讲述人类世界的故事长大。
她的姐姐们都已成年,父王分别赠予她们不同的声音替代品——大姐得到镶嵌宝石的项链,二姐得到能够写字的珍珠板......
在收取声音的仪式上,父皇会与海巫一同告诫她们:没有声音是你们的福气,人类会因为歌声猎杀你们。
每到此刻,年幼的阿莉亚就会想起祖母在过去讲故事时,一笔一划刻下的字迹:
“他们在害怕,女人的歌声会唤醒沉睡的海龙。”
(二)
今天是阿莉亚成年的日子。
举行仪式前,她按照惯例独自前往海面。
自己的姐姐们曾在海上有过不同的见闻——大姐见过准备捕杀人鱼的人,二姐遇到过在夹板上宣读科学论文的人类女性......这种矛盾早已点燃了阿莉亚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
浮上海面的那一刻,她看见不远处的人类航船,灯火煌煌的巨大船只向外界展示着其间的繁华。阿莉亚看见站在甲板中心的人,隐隐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那个最显眼的男人,是人类世界的王子。
被眼前所见吸引,阿莉亚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这艘船只。
这时,原本一片晴好的天空突然乌云滚滚,平静的海面上刮起强风,那艘华美的游船顿时成了风暴中心的可怜虫。
躲在暗处的人鱼公主看见船上人类惊惶的脸,十分焦灼。
虽然经常被告知人类的残忍,但她仍然无法对生命的流逝无动于衷。
恍惚间想到什么,阿莉亚立刻唱起祖母教导的歌曲——她曾告诉自己,女性人鱼的声音能够带来守护的力量。
那么,在声音彻底消失前,让自己亲手使用这份守护的力量吧。
感应到歌声的呼唤,海底的鲸群纷纷涌来,将摇摇欲坠的船只托向海岸。
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未落下,意外再次发生——站在甲板边缘的王子不小心坠下了航船。
船上的人们乱成一团,脚底的鲸群托着他们快速驶远,没有人能够及时做出判断。
水中的阿莉亚快速游向沉入海底的王子。
她怀着救人救到底的决心,将他带出水面,放在距离人类王国不远的岸边。
缺氧的王子还在昏迷,距离搜寻的护卫前来还有一段时间,阿莉亚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人类。
王子有着英俊的面庞与良好的身段,但这并未过多吸引这个女孩。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脖颈间的项链上。
如果自己没看错,这条项链应该是由人鱼的喉骨制成。
阿莉亚伸手拽住这条项链,想要看得仔细些,由于没有控制好力量,拉扯间竟扯醒了眼前的王子。
意识不清的王子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眼前朦胧的人影,他下意识抬手,揪住了阿莉亚发间的贝壳发饰——出于掠夺的本能。
阿莉亚痛呼一声,将眼前刚清醒的人再次打晕。
在这短暂的动作间,一张湿透的卡片从王子的身上掉出来,她好奇地拿起查看。
即使已经被水泡的皱巴巴,但也能看出是一张人鱼捕捞许可证,但真正令她感到震惊的——是许可证上清晰可见的海巫印章!
心脏在这一刻被揪起,阿莉亚的胸口传来阵阵钝痛,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她似乎在成年这天发现了某种恐怖的真相。
将湿透的卡片收好,阿莉亚不再看向王子,心情沉重地跃回海底。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她必须做点什么。
(三)
阿莉亚来到了海底的声纹库。
这是海巫协会设置的禁地,据传言所说,他们在里面存放了所有女性人鱼的声音,声称擅自闯入的人鱼会破坏这些力量。从建立那日至今,除了国王与他们自己,无人能够主动进入,大家都发自内心信任他们,从不会打破这些规则。
出乎意料的,她的潜入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陈列在禁地里的是数量庞大的贝壳,如果没有猜错,历代人鱼女性的声音都存放在这些贝壳里。
伸手触碰某个贝壳时,阿莉亚的手指不小心被划破,伤口处渗出了血液。
滴落在贝壳上的血液触发了什么机关,站在贝壳前的女孩愣住,她听到了遥远的、断断续续的歌声——似乎是一段战歌,低声唱着“我们曾是飓风的喉舌”。
就在愣神之际,阿莉亚听见身后传来的陌生声音。
“这么多年了,终于来了新的客人。”
猛得转过身,她看向不知何时前来的人。
不是人,是一只盲眼老龟。
“你是谁?”她充满警惕地发问。
盲眼老龟感受到眼前女孩的惊觉,低声道:“我是这里的守卫者。”
阿莉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着女孩误解的眼神,盲眼老龟不禁失笑。
“别担心,我不会主动说出去——毕竟我也是撞破了此地的真相,才被永远囚禁在这看守秘密。”
顺着对方的话,女孩忍不住再次发问:“所以,真相是什么?”
盲眼老龟摇摇脑袋。
“我被下了禁言咒,无法直接告诉你,但,我可以在限制范围内给你一个提示。”
她面朝眼前的女孩,空洞的双眼宛若深不见底的漩涡。
“海巫收走你们的声音,是因为惧怕,他们怕的不是歌声......而是你们声波共振的频率。”
带着不明不白的提示,阿莉亚一头雾水地回到王国。
她知道,答案一定藏在这个地方,如果在此刻逃离,就彻底无法得知真相了。
(四)
仪式即将开始,国王正在王座上等着自己的小女儿,他将按照惯例赠予她声音的替代品。
阿莉亚学着姐姐们过去的样子,伸出双手接下这份“礼物”。
这是一个会说话的海螺,只要触碰其间的机关,便会传出源源不断的祷词。
走上法阵的前一刻,她向巫师们提出心愿,想再和姐姐们说句话。
来到姐姐的身前,阿莉亚以观赏之名,向她们讨要父王赠予的替代之物。
虽然不懂妹妹的举动,但她们一向疼爱她,想也没想便主动拿出来。
阿莉亚愣愣地看向眼前的“礼物”,但是她过去把玩过无数次的物品,但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
大姐华丽的项链只会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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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录好的恭顺话语,二姐的珍珠板上写满字便会自动消失......
她默默将其递还给姐姐们,毫不犹豫地走向仪式法阵。
法阵边等待已久的海巫们吟诵起古老的咒语。法阵中心的女孩知道,等到咒语念完,自己的声音也会被收走。
在巫师们即将收尾的那刻,阿莉亚突然动了——她将先前捏在手心的海螺狠狠砸向地面。
这份名为替代品的“礼物”瞬间四分五裂,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打断了施法的巫师们。
巫师们似乎看出了什么,死死盯着阵中怒瞪着他们的女人。
被无数道视线扫射的阿莉亚没有感到恐惧,她拿出怀中刻着海巫印章的人鱼捕捞证,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在所有子民面前,告诉我们真相!”
她没有忽视,在自己展示出这张卡片时,国王与海巫们露出的心虚神情。
国王皱起眉头,想要制止自己的女儿,被激怒的海巫先他一步,施展起囚禁魔法,准备强行捉拿眼前“大逆不道”的女人。
在锁链冲向阿莉亚的瞬间,她颈间的项链突然爆裂——这是祖母留给她的礼物。
项链中流淌出的力量抵挡住眼前的魔法,还有一部分直接被她的身体吸收,阿莉亚的脖颈处传来莫名的痒意——她张开嘴,再次发出声音。
喉间传出的是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声音,但就是这道声波,硬生生震碎了不远处的水晶雕塑。
她记得,这是父王宫殿内摆放了数十年的,象征“顺从”美德的雕像。
面对自己的变化,原本嚣张的巫师们停下了手中的魔法,犹豫不决地望向她。阿莉亚意识到,祖母留下的项链似乎激发出了自己的某种力量。
王座上的国王终于按捺不住,吩咐卫兵赶走了仪式上围观的人民。
看着她们被迫离去的身影,阿莉亚并未觉得失望——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任凭谁来都无法驱逐。
殿内只剩下寥寥几人。
阿莉亚抬头,看见高处的国王正与某几个海巫领袖低声交谈着,必然是在探讨怎么处置自己。
没过多久,便有巫师向她走来。
他朝阿莉亚露出善意的笑容,全然没有适才的癫狂。
“如此有能耐的小公主,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阿莉亚瞪着眼前的巫师。她知道,他们只是惧怕自己刚刚爆发的力量,才会表现得这般客气。
即便没有得到回应,他们还是接着往下讲道。
“我们知道,您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不在海里,在那片您未曾踏足的人类领土中。”
“我们可以不收走您的声音,只要您能代替我们,成为人类世界的间谍。在此期间,您可以随意调查真相。”
阿莉亚眯起双眼,她的心中清楚,这不仅是巫师的想法,更是父王的授意。
他们想摧毁自己,出于畏惧又不得不借用这份力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接受挑战。”
她攥紧手中破碎的项链,应下了这个未知的冒险。
毫无疑问,这里面一定有他们设下的陷阱,但自己的确需要前往陆地寻找答案。
在那片无人踏足的声纹库中,阿莉亚看见了一本来自人类世界的古老书籍。
书上某一页画着人鱼用声波震碎敌人船只,守护国土的画面,一旁清清楚楚地写着——
“女性人鱼的声波中有着强大的力量,这或许是她们被禁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