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个表填一下。”
民警递给老顾一张表，这是报失踪必走的流程。
老顾接过表格，仔细看了一下，上面要求填写求助人的姓名住址联系方式；
失踪者的详细信息，失踪者最后出现的时间、地点及可能的去向；
失踪前的言行、穿着、携带物品等。
老顾如实地填写，等写完后，他将表还给了民警。
“你有叶盛近期的照片吗？”
民警拿着笔在记录细节。
“没有。”他们没这个钱去拍照片。
“那他走丢前穿的什么衣服，你大概描述一下。”
“最近气温骤降，我给阿叶里面穿了黑格子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灰色大衣，下面穿着黑色的灯绒裤。”
这些衣服都是老顾捡的，反复洗了好多遍。
他总把好的衣服留给阿叶，自己穿的都是很破烂的残次的衣服。
“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昨天晚上十点的时候也有一位女士来报过失踪，叫陈安，你们认识吗？”
“认识，我晕倒之前拜托过她帮我找人。”
“好的，我们现在会根据你提供的信息和情况进行调查。”
说完民警打了个哈欠，现在凌晨三点钟，他把刚才的对话记录下来，等明天上班再交给对接的民警。
“老先生，我看您现在身体不好，我给您倒杯热水，喝完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我们会帮你找人的。
您这么大岁数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民警注意到老顾嘴唇泛白，精神不济。
老顾接过热水，连忙道谢。身材魁梧，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的警察给他倒水喝，老顾受宠若惊。
报完警，老顾就出来了，他要接着找人。
凌晨三点的大街，空无一人。
街道两边的商店也都关着门，老顾漫无目的地寻找着阿叶。
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人，他的心态已经面临崩溃，可只要自己还在外面找着，就有希望，他不能放弃这点儿希望。
就这样，老顾从黑夜找到了白天还是一无所获。一个病人，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本来好转的病情又加剧了，老顾又开始发低烧了。
清晨，老顾赶早买了份早餐。在排队的时候大家都避着他，老顾因为发烧再加上走了一夜，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让旁人退避三舍。
本身老顾也爱干净，他自己也受不了身上的臭味。
他也感受到自己头脑发昏，这样下去阿叶没有找到，自己身体差不多也垮了。
他要回一趟铁皮屋，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出来找人。
回去的路上，晨光熹微。
老顾碰到了同样这个时候下班的赵娟，两人在路上碰到对方都感觉很诧异。
“老顾，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待在医院里吗？”
老顾苍白着脸，虚弱地回道：“我待在医院也是待着，阿叶没有找到我不放心。”
“那你的病有没有好点儿？现在我下班了，等会儿跟你一起去找。”
老顾忽视掉赵娟的问题，转而问了起来，“你怎么从那里出来？”
老顾看到赵娟从那个巷道出来了，那里是城中村人人皆知的邪恶地方，他担心赵娟受到伤害。
赵娟明白老顾说的‘那里’是什么地方，轻松地说道：“我在里面工作，当小姐，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在乎的语气加上俏皮的神态，老顾放下了担忧。
“我不会，都是为了讨生活。”
自己这个捡破烂的和陪酒的小姐半斤八两，他可没有立场去道貌岸然地指责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
听到老顾的回话，赵娟忍不住问他，“那你说陈安为什么厌恶我。”
原来现在对方和陈安关系有所疏远，“我觉得陈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顾觉得陈安不是会嫌弃别人的人。
哪有误会，她们之间全是隔阂。
回到出租屋，赵娟卸了妆，换了一件衣服，现在穿着身上这件衣服走在街上，任谁都会知道她是做鸡的。
老顾回来用半温的水快速洗完澡，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就草草地结束了。
他们两人在一楼门口汇合，时间才不过六点。
“老顾，我昨天和陈安把城中村内部都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人。
我打听到有人看见阿叶乱跑的时候口里一直喊着‘药’，他应该是看你生病了才跑出去给你买药的。”
“然后我昨天下午去药店问了，阿叶去过大门口那个药店，不过药店老板把阿叶赶出来了，后来就不知道阿叶的行踪了。”
老顾身形一颤，原来阿叶是为了自己才跑出去的。
都怪自己这么没用，年纪大了，连小小的风寒都会让自己卧病在床，意识不清，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好好照顾阿叶。
老顾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起来，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又晕了。
“老顾老顾。”赵娟大声喊他没有反应。
赵娟顿时手足无措，用大拇指按住老顾的人中，待老顾有了几分意识后，连忙搀扶起老顾去了医院，为此还花了钱打车。
到了医院。
护士赶忙跑过来，“这位家属，请管好病人，他昨天半夜输液输了一半就跑了，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老顾现在还没有醒，要是人是清醒的，赵娟一定要好好骂一下他。
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啊！赵娟搞不懂了，他为什么这么在乎阿叶，从她的视角看，阿叶自己跑了不是更好吗？
要是她，她自己绝对是不会去找的，顶多报个警，还巴不得这个拖累死在外面。
阿叶就是一个累赘，一个精神病，不能干活，老顾本身活得就很辛苦，还要去另外养一个人。
赵娟在心里暗戳戳地骂阿叶，她可不敢当着老顾的面指责，那样老顾会和她翻脸。
其实赵娟很早以前都在揣测他们俩人的关系，老顾跟她说他和阿叶是朋友关系，他们俩人同样没个儿女在身旁就一起搭伙过日子，早些年阿叶受刺激才得了神经病的。
可是老顾对阿叶太好了，俩人根本就不像是简单的朋友，赵娟更觉得老顾把阿叶当亲生儿子来养也不为过，走路怕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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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怕噎着，冷了怕冻着，热了怕捂着。
赵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自己刚来这里租房子，房东也说过不要轻易去顶楼，上面脏，赵娟一身反骨，她觉得老女人越是这样说她对顶楼就越感兴趣。
住下的第一天，她就爬上顶楼看风景。
顶楼的门还用着老式的挂锁，不过没有锁上，赵娟的手臂很细，从门缝隙中伸进去把锁拿掉，才如愿的打开了门。
长期住在这种逼仄的筒子楼里，谁不想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当她兴致冲冲地来到顶楼，一个老头就横冲直撞地向她冲击。
赵娟当时害怕极了，内心也后悔怎么不听老女人的话，别来顶楼。
看着老头愈来愈近，马上就要冲到她面前，赵娟双手握拳，相互交叉，做足了防御姿态。
此时，赵娟能感受到风的声音，她赶忙闭上眼睛。人在危急关头迅速闭上眼睛是一种保护机制。
赵娟等了很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感受到不舒服她才被迫睁开眼睛。
面前的老人就是阿叶，他的眼神打量着赵娟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阿叶的目光里满是清澈，不是公交地铁上那些恶心男人的凝视。
“玩，和我玩。”
那时的阿叶常常被留在这里，老顾不让他出去，他独自一人留在这方寸之地。
赵娟的到来，让阿叶很欣喜。他的行为举止就像一个不过几岁的孩子，拉着赵娟和他一起玩地上的粉笔，这里的地上早就被阿叶画的花花绿绿。
赵娟很容易就看出来阿叶精神不正常，她听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因此任何举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害怕眼前的人，虽然老头现在看着人畜无害，万一自己等会儿做的不对，他就暴起打人，自己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自己胆战心惊地跟随阿叶在地板上乱涂乱画的时候，老顾回来了，他记得出门前门上挂了锁的，现在却大敞着门，只不过去买酱油的功夫，就出现这种情况。
老顾害怕极了，他马上呼喊阿叶。
阿叶的回答让老顾慌乱的心镇定起来。
赵娟听到这里又来人了，她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老顾也看见了赵娟，顿时明白了锁是谁打开的，面对一个陌生女人，他先是向对方道谢，感谢她陪阿叶玩耍。
赵娟被感谢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谁能想到，几分钟前她还在担心那个神经老头会杀了她。
“姑娘，谢谢你陪我们家阿叶玩儿，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他精神上有点问题，我不敢放他出去，就只能锁着门。”
“没事，我就是上楼来看看，也没有想到上面还有人，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赵娟想快点回去。
“好的，你慢走，有空上来玩。”
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互相告知姓名，是赵娟后来上来得多了，她才知道的。
后来赵娟上顶楼会避着他们，她喜欢独自一人待着，望望远方，待不了多久就下楼了。
老顾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会跟阿叶讲让他不要去打扰赵娟，阿叶在老顾的耳提面命下，也逐渐不去打扰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