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昏暗，临近傍晚，老顾终于醒了。
醒了代表着他发烧的症状有所缓解，但还是很难受，至少他现在清醒了。
屋里一片漆黑，他判断不了现在到底几点了。
即使雨停了，那也是一个阴天。
每逢阴天或是下雨，屋子里的光线都不好，况且这里没有电灯，他们往常都会点一根蜡烛。
蜡烛对他们来说，还是贵的，他们的蜡烛是从某些寺庙里拿的，貌似沿海的地方拜神的多，每当老顾偷偷拿上一根插在香里的蜡烛，心里就会暗示自己神明不会在意的。
他也不贪，一个寺庙拿上一根。用完了辗转另一个寺庙去拿，拿的时候还会虔心地拜一拜。
如此反复，给他节约了不少蜡烛钱。
“阿叶…阿叶。”老顾醒来，他没有看到阿叶。
沙哑的喉咙尽力地发出最大的声音，可没有人回应。
老顾急了，着急的心情加上虚弱的身体，让他从床上掉下来。
四肢无力，他趴在潮湿的地上，如一滩烂泥。
尽管身体糟糕成这样，老顾还是努力地撑着床边爬了起来，他要去找阿叶。
颤颤巍巍地行走着，没走几步身上就在冒虚汗，全程扶着墙。
往常几步的路，现在好不容易才能走到门口。
看着门缝里透进来的熹微的光芒，他心里祈祷现在还不晚。
打开铁门，外面的光景尽收眼底。
暗黄色的天空，像病入膏肓的老人，快要死去。
原来他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
他好希望阿叶只是在阳台上玩，等他打开门后，阿叶会出现在他眼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
“阿叶，阿叶，你在哪儿？”老顾试图用呼喊来找到人。
每回只要老顾喊他，阿叶都会快速地跑到老顾身边，他极其依赖老顾。
周围一片安静。
老顾慌了，他知道阿叶肯定乱跑出去了。
他扶着墙快步地走了起来，阿叶独自出去，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会很危险，要尽快找到阿叶才是。
老顾跌跌倒倒地往前走，到处磕磕碰碰，他完全不在乎，还一不留神，踩漏了楼梯，顺势摔了下去。
十几个阶梯，他滚了好几圈，额头被摔伤破了皮，手上、脚上各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尤其是手臂，当他要摔下去的那刻，他及时地双手抱住头，做工粗糙的水泥板把他的手擦伤了大半面积。
老顾忍不住骂了几句，更糟糕的是他已经无力站起来。
想着还要找阿叶，他现在无法行动，只有找人帮忙。
他想到了赵娟。
赵娟是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给予他们善意的人，他只能去求助对方。
现在，他要爬向二楼，好在摔在了四楼，只有两层距离没多远，还是下坡，他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一步一步地往下爬，免不了不小心又摔了，在经历几次翻滚过后，老顾全身风尘仆仆的，身上的衣服质量也不好，手臂上腿上的衣服被撕裂成几块。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中间碰到过其他租客，他们只是淡淡地看了老顾一眼就走了，没有人想着搀扶起一个陌生人。他们是如此的冷漠，这些年来，活到这个岁数，他早已明白了人性。
终于，他爬到了赵娟门口。
老顾到的时候他连抬手敲门的力气都没了。
他趴在地上喘息，休息几秒他就开始缓慢地伸出左手向上举起，拍打着门。
老顾抬起手，手掌只能够到门的三分之一，拍门的声音也很小，即使他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现在连敲门都做不到。越是这样窘迫的现状，激起了他不甘心的反骨态度。
他握紧拳头，一次次地朝门砸去，机械似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维持这个动作久了，老顾的手有点抽筋的症状，他明白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额头破了皮的伤口还在一点一点的冒出血，不知是这个缘故还是自己仍在发烧 ，他感觉头又晕了起来。
其实敲了这么久，老顾还不知道赵娟现在在没在家里。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苦笑一声，阿叶还在等自己接他回家，这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下雨，他必须出去找人。
就当他放弃继续敲门的时候，赵娟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她一只手提着垃圾口袋，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的手提包，里面装的是化妆的东西，快要五点了，她正要出门去上班。
打开门，赵娟惊到了，自己门口趴着一个乞丐。从她的视角看，一个衣服肮脏破烂，头发花白凌乱得跟个鸡窝，身上多处擦伤的大龄乞丐倒在自己家门口，多晦气啊！
“呀！你特么谁啊？死也死远点啊！倒在我门口算怎么回事儿？”说着用脚轻轻踢了对方一下，来判断乞丐有没有意识。
老顾已经知道门开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脑袋里又一阵眩晕袭来，他直接连朝下整个人五体投地，短暂失去了意识，直到赵娟踢了他，他的意识回笼，用尽全力翻了翻身。
赵娟看地上的乞丐动了动，她连忙侧到一边，她怕乞丐醒了之后敲诈她。
等老顾翻到侧面，赵娟才看清他的脸，即使他们认识，赵娟第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老顾的脸灰扑扑的，与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虽然是拾荒者，可也是一个爱干净的小老头。
“老顾，怎么是你？”赵娟大叫一声，这是老顾？他怎么变得如此狼狈，说着赶忙去搀扶他。
“阿叶，阿叶跑出去了，你帮我找找他，求求你了。”老顾紧紧抓住赵娟的手，虚弱地说道。
老顾被赵娟搀扶着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墙，坐着的第一时间就是乞求赵娟帮他找阿叶。
他把赵娟都抓疼了，赵娟的手背出现几个指甲印，深深地嵌入她的血肉之中。
即使这样，赵娟也没有甩开老顾的手，她知道老顾现在心里很慌乱，他是无意识的。
在赵娟正要答应的时候，陈安突然跑了过来，她焦急地问道：“怎么呢？我在楼梯上看到老顾头流血了，你们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的身后还跟着王镇华。
陈安下班回家，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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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公交车，她好巧不巧碰到了王镇华，她看着对方就烦。
就跟装作没看见一样直接走了，不料王镇华看见她之后，跟狗皮膏药似的就跟在自己后面走。
陈安纳闷他是没有事情做吗？自己对他越冷淡他就越贴上来，她在心里骂道男人都是贱骨头。
陈安也沉得住气，一路上硬是没有和他说话。王镇华手上的伤口早就好了，自己没有义务再给他做事。
……
老顾看到陈安也来了，他知道她和赵娟是朋友，多一个人多一份帮助，于是也向陈安求助道：“帮帮我，阿叶丢了，帮我找找他。”
阿叶是谁？陈安不解地看向赵娟。
赵娟没有给她回应，陈安又转向老顾，可是现在摔倒加上还在发烧，身体已经是极限了，他回答不了陈安，就要晕过去了。
陈安看着老顾的模样，脸上还红彤彤的，身体摇摇欲坠，她伸出手摸了对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看向王镇华，语气不好道：“你别在这里杵着了，快背人去医院，老顾烧得厉害。”
王镇华听了话照做，立马把老顾背上后背。
迷糊不清的老顾还在一味地说着找阿叶。
“你先背他到医院，我去找阿叶。”说完陈安从口袋拿出五十块钱，递给王镇华。
陈安补充了一句，“不够我之后再拿来。”
王镇华拒绝了，强硬说道：“我有钱。”说着背着老顾往医院走，没有一句抱怨。
陈安突然觉得他有点可靠。
等王镇华走后，这里这剩下她和赵娟。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尴尬。
陈安率先打破沉默，“阿叶是谁？”
赵娟平淡地回道：“老顾的那个精神不正常的朋友。”两人之间就是面对陌生人的对话。
陈安见过一面。
“那我知道了，你现在是要去上班吧，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去找阿叶。”看见赵娟那一身‘职业装’，陈安就知道她又要去那里了。
赵娟讨厌陈安谈论她的工作，即使是提及这件事情。冠冕堂皇的‘上班’二字，不就是在讽刺她当妓女给男人cao吗？
“我什么时候坐台关你什么事！”这个工作一直是她们之间的龃龉。
赵娟看见王镇华心里就不舒服，更何况他和陈安一起出现，对陈安说话语气就更不好了。
陈安让他干什么他就做什么，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他们之间关系越好，赵娟就越生气，凭什么王镇华一个麻木不仁的打手，陈安都能够跟他好好相处，自己是一个小姐，她就对自己退避三舍。
自己就这么比不过一个男人吗？那她们之间和谐融洽相处的几个月算什么？自己就那么肮脏吗？
想着想着，赵娟又想掉眼泪了。她要忍着，绝不能在陈安面前哭泣，搞得她认为自己在她心里多重要似的。
“我最多只能挤出两个小时来找人。”赵娟说完就开始行动了。
她也很想尽全力帮老顾找人，挤出的两个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陈安看见赵娟出去了，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