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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知悔改

作者:幸晟觅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嵘很清楚。


    她跟谢恒逸相依为命,但谢恒逸并不亲近她。


    他们两人都不服从亲属尊卑,小姑仅仅是小姑,侄子仅仅是侄子,是关系、是称呼,除此之外,不论其他。


    谢恒逸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纯看心情。给不给她面子也纯看心情。


    明显谢恒逸现在心情特别糟糕。如果不是在场有第三第四个人,根本不会搭理她。


    她深知她的话动摇不了谢恒逸的想法,对方顶多从沉默着我行我素、变成明目张胆地我行我素。


    所以她才从齐延曲那边下手,不问谢恒逸的意见,直接采取实际行动。


    王姐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这事不能瞎掺和瞎劝说,就说改日再来处理剩下的活,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谢嵘心情同样糟糕,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家丑不可外扬,她预感接下来可能会闹出天大的笑话,便不敢再看齐延曲。


    她的视线刺向那张熟谙的面孔,加重语气道:“谢恒逸,我当了你十年的监护人。你以往犯错,通通是我来纠正、我来收拾烂摊子。”


    “在这套房子里,我的确没有可以行使的权利。但你是我侄子,我有阻止你做错事的义务跟责任!”


    除非像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谢嵘从不摆长辈架子。


    以往谢恒逸就算再固执,也不会让她难堪。


    不是她在对方心中有多重要的分量,而是因为谢恒逸不在意大部分人和事,故而那微薄的分量便被放大了来。多数时候谢恒逸懒得浪费心神,会随她的意思去办。


    她没料到的是,今日不同往昔,她这次插手的——是谢恒逸在意的人和事。


    关于齐延曲的去留,谢恒逸尚且都没拿定主意,当然不允许旁人替他做决定,更不允许有人压他一头。


    哪怕是谢嵘,也不例外。


    “我做的事是对还是错,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谢恒逸无所顾忌,说话直截了当,“无论对错,我都会做。”


    他无法容忍谢嵘这副做派,自以为是而咄咄逼人。跟谢蔡有几分神似。


    这话过于伤人,他不会说出口,也不会怪谢嵘。环境造就人,谢嵘的前二十年在谢家度过。即使是密不透风的磐石,在染缸里浸泡二十年,也会留下难以祛除的痕迹。


    谢恒逸抬起下颌,目光错开撑桌暴起的谢嵘,转看向不置一词的齐延曲。


    他的话不单是说给谢嵘听的。


    屋子里的审判者,可不只有谢嵘一个。


    后者毫无反应。


    前者反应大了。


    谢嵘见谢恒逸不以为然,火气顿时冲了上来,脑门嗡嗡发热:“你太意气用事了!”


    说着,她用力朝桌面拍了一掌。


    整张桌子瞬间抖三抖。


    “到底是谁在意气用事?”谢恒逸嘴角微微抽了抽,“你倒是说说,我这回犯了什么错?”


    以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个问题他不打算问谢嵘。谢嵘身上的枷锁纷繁复杂,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谢嵘有抗争的勇气,不会向家里人低头;却没有抗争到底的狠劲,总会对社会上的人屈膝。


    就像现在,他仅仅是对齐延曲照顾不周到,在谢嵘眼中似乎犯下滔天大罪。


    他确实把人得罪了,那又如何?他保不齐以后还会继续得罪到彻底为止。一直不彻底就一直不止。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的?


    “不知悔改!”谢嵘骂道。


    对,就是不知悔改。谢恒逸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谢嵘见了,刚平息的怒气又回流了上来:“你还好意思问错哪了?”


    顾不上留面,谢嵘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先问问你,齐警官的腿受伤跟你有关系没有?”


    谢恒逸认真思考了下:“有吧。”


    她就知道!谢嵘神色一凛,屏息凝神,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正旁观的齐延曲眼帘微垂,掠视了谢恒逸一眼。


    “他受伤的时候有在跟我一起呼吸空气。”谢恒逸扯着吊儿郎当的语调道。


    语毕,谢恒逸察觉到刚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被移开,蜻蜓点水般。


    “你当我跟你闹着玩?”谢嵘气极了,眉心深深皱起,面色严肃,“别以为你能瞒住我,来的路上都有人告诉我了。”


    谢恒逸一猜便知:“隔壁那老太太?她告诉你什么了?”


    “别想套我的话,你就说,你是不是对齐警官动粗了?”


    “动了,”谢恒逸停顿了下,“但没动粗。”


    谢嵘差点没被他的大喘气式说话吓死,心情一上一下地波动:“没动粗?没动粗那保安怎么会来?总不能是来捉贼的吧!”


    “就算是我听岔了、没这码事。你又为什么逼齐警官穿女人家的衣服?难道不是你故意羞辱?”


    “对、对,这不叫犯错,这叫胡闹!”


    谢嵘将憋在心里头的话一股脑说完后,发现饭厅陷入了诡异长久的沉默。


    原本空气中涌动的暗流凝滞住。


    谢恒逸低头扶住前额,手指半掩住眉眼,心中升起一种被傻子耍了的无力感。


    为了省事,他没跟谢嵘解释太多,只说齐延曲是暂住养伤。万万没想到谢嵘会过度理解成这样。


    “无话可说了吧?齐警官,你放心跟我走。”谢嵘边说边热忱地看向齐延曲。


    谢恒逸跟着看过去。


    在两道炙热的注视下,齐延曲扶正披在肩头的大衣,旋即含蓄表示拒绝:“今天不太方便,还得麻烦谢恒逸陪我去复查。”


    短短一句话,落在谢恒逸耳里,怎么听怎么舒坦。


    尤其是“谢恒逸”这三个字,从齐延曲口中出来,怎么听怎么觉着顺耳。


    谢恒逸眼底漫起愉悦,唇角扯出浅浅的弧度,近乎挑衅地望向谢嵘。


    在谢嵘气急攻心的前一刻,谢恒逸针对其误会的几个点,不紧不慢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适当地略过了一些细枝末节。


    当提到谢蔡时,谢嵘表情发生了明显变化,但没详细追问。


    搞清楚状况后,她发觉自己误解得离谱,有点尴尬:“要不,复查我陪你去?”


    “人家齐警官指名道姓了让我陪,你凑什么热闹?”


    谢恒逸起身站到齐延曲身后,不容争辩地掌住了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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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当陪护得有劲。”


    ……


    出了谢蔡一事的意外,大门需要换锁。


    这个任务被交给谢嵘。


    而齐延曲的话自然不是找借口,如今伤口已养了一个半月,刚好到医生事先嘱咐的节点。


    专车直达市医院门诊楼前。


    自动感应门向两边滑开,轮椅碾过大理石地板,淡淡的消毒剂味飘散在大厅中,病人护士行色匆匆。


    齐延曲本以为谢恒逸会就此撂担子不管,顶多帮他叫个陪护。


    事实出乎他意料,谢恒逸言出既遂,果真陪同进行了整个复查过程。


    从踏进医院起,谢恒逸就一脸正色,比平常更加耐心专注,轮椅在其掌控下平稳前行,很少有颠簸。


    能感觉出来,确实有劲。


    齐延曲余光扫过谢恒逸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不经意间想到:这人正经时相处起来还是挺舒服的。如果能一直这般正经就好了。


    不仅相处起来舒服,干事也利索。


    没花多久时间,便将复查流程走得差不多。


    X光片拍了,临床评估测了,确认可以拆除石膏了,不过正式报告要等一个多小时才出。


    在大厅等候时,齐延曲偶遇了熟人。


    女生雀跃地小跑过来,面上带着极有感染力的笑容,露出整齐的牙齿:


    “师兄你腿怎么样啦?自打你休假,赵局茶饭不思的,昨儿又提你了。上个月出了个好有意思的案子,等你回来我讲给你听呀!”


    陈云彩,部门小师妹。年轻有朝气,话又密又多,一聊起来就没完。在齐延曲面前还算收敛。


    “我会尽快回岗。”齐延曲垂眸回道,态度一贯的漠然。


    额前碎发长得有些扎眼,他随手拨至耳廓上方,无济于事,发丝不一会儿便又垂落下来。


    陈云彩见状,递过去一个纯黑色发夹,同时注意到了谢恒逸,询问道:“这位是师兄的朋友吗?”


    齐延曲没接,也没回话。


    实在是一个很难答的问题。不如不答。


    侧边的谢恒逸始终直视着轮椅上的人,没听清陈云彩说了什么,同样没回话。


    见女生看向自己,他迟疑两秒,以为是让他代劳的意思,便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发夹。


    他用指尖梳起齐延曲的碎发,动作很不熟练,发夹还没凑近,便被冷冷剜了一眼。


    挺凶。


    谢恒逸却没有半分不愉,反而勾起唇角。


    不乐意戴那就不戴,大不了他戴。


    他把发夹往自己头上随意一别,歪了歪头展示给齐延曲看。很无聊很贱的行为,他自个都觉得幼稚。


    殊不知,此举落在不知情人士眼里,就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令陈云彩幡然醒悟:“我懂了!不好意思!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就开溜,跑得比来时快了好几倍。


    谢恒逸看了眼陈云彩的背影:“同事?”


    那肯定也是警察了。


    “为什么不趁机揭露我的罪行?”谢恒逸用着近乎质问的语气,尾音却慢悠悠拉长。


    “齐警官,你能逃掉的,为什么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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