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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巨龙的财宝

作者:休芸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很好,拿侬不是无产者,葛朗台就算再悭吝,也不敢明目张胆违背皇帝陛下亲自制定的《法典》。


    拿破仑?波拿巴,允许拿侬对他表示敬意,书本照映到了显示,她现在生活在了这位人物统治的历史中,并且在他颁布的宪法中,获得了应有的权益。


    《法典》中虽然没有极为明确的劳工条款,但有着最主要的契约自由原则:明确“劳动合同自由”,即雇主与工人自愿约定工作条件,禁止永久性劳动契约。


    在1804年之前,法兰西还具有着封建时代的终身劳役制,也就是一日为仆,终身为仆。


    虽然在实际执行中中工人(尤其是无产者)议价权较弱,雇主占主导地位,甚至未规定最低工资标准或工时限制,但《法典》对劳动法进行了重要改革,奠定了法国劳工权益的基础框架,最起码拿侬终于不是一无所有、只能在主人的皮鞭下牺牲自己所有价值的牛马了。


    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拿侬的合法薪水却被不合法地共济到了葛朗台的账户里,葛朗台拥有对这笔薪水的支配权,而薪水的主人拿侬本人却无法真正拥有这笔钱。


    看来不论什么时候,资本家都有各种理由驱动、剥削和利用劳动者们,全世界无产者要联合起来,虽然这话诞生于遥远的德意志,但显然,这大概是所有劳工的共鸣。


    但现在,拿侬联合谁去呢?


    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小姐也是被剥削的对象,然而她们无法反抗葛朗台,对葛朗台的服从仿佛根植于她们的天性之中,在唯唯诺诺了十几甚至二十余年之后,葛朗台只需要一条碧玺金项链,一根翡翠胸针便可以获得她们极大的感激了。


    难道她们不知道,买首饰的钱,本该属于她们吗?


    也许知道,但谁也无法从葛朗台手里拿回这笔钱,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决心甚至意志,从葛朗台这样要钱不要命的钱串子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这是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鬣狗还要恶劣、比秃鹫还要贪婪的人,在财宝的守护上——


    他又变成了喷火的恶龙,庞大的身躯遮掩着身下的财宝,竖起的瞳孔怒视着任何试图接近他的人,不管这个人确实怀有窃取财宝的想法,还是只是路过。


    拿侬将一桶衣服提回来,晾在门口的晾衣绳上,她做这些事情又快又好,还不等葛朗台的鼻子被草木灰和皂角的香气包围,她已经晾完了所有衣服,包括葛朗台穿得几乎磨损的羊毛马甲和天鹅绒外套。


    葛朗台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还在思考需不需要给她一个铜子奖励——却见拿侬熟练地从窗台上拿出一大盒马油膏来,挖了一大勺,擦在了手上。


    “拿侬,这可是医生给我开的,毛发生长膏!”


    面对葛朗台的咆哮,拿侬不以为意:“老爷,我还以为你已经认命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保留着你那头顶会重新长出茂盛毛发的幻想,那可是连巴黎的金剪子都无从下手的地方!”


    拿侬发现葛朗台在悭吝的基础上,竟然出乎意料地舍得对自己的头发花钱,以前那顶假发是这样,现在的马油膏也是这样。


    “抹头发没用的话,还不如拿来抹手!”拿侬一锤定音:“如果我的手溃烂了,那老爷你连干净衣服都没有的穿!”


    还不等葛朗台说话,就听拿侬道:“哦对了老爷,今天洗衣服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让我头一次对老爷您无时无刻不正确的教导产生了怀疑。”


    “我就知道你洗衣服的时候偷了懒,又跟那群长舌妇一起聊天了!”葛朗台骂完之后就道:“你听说了什么事?”


    拿侬道:“听说巴黎有一股很猖獗的小偷团伙的存在,他们专门盯上了有钱人,不,应该是有钱人手里的绿色票子!”


    拿侬比划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她们说是可以在银行里取钱的凭据!这帮小偷神通广大,有钱的老爷们一不留神就会被偷走了票子,哪怕放在上衣的口袋里,就这样,他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


    “胡说!”葛朗台第一反应是驳斥:“上衣的口袋就在眼皮子底下,只要睁着眼睛就能看到,怎么还能被偷走!”


    “但事实就是如此!”拿侬神秘兮兮道:“老爷您一直跟我说上衣口袋是最保险的地方,看来不是,这地方依然会遭到小偷的光顾!”


    “那一定是他们大意了,”葛朗台眼珠子转了一圈:“票据这东西,一定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像我就放在……”


    他下意识合住了嘴巴,而拿侬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又大声道:“奇怪了!好像不仅是巴黎,咱们索漠城也有钱丢了的消息!皮埃尔家的那个婆娘信誓旦旦地说,有人在格拉桑银行门口捡到了遗失的票据!就这样兑换了五百法郎!发现不对也晚了!”


    拿侬似乎听到了葛朗台太太在屋子里叫她,于是放下木桶,走了进去,剩下葛朗台一个站在那里袖着手,脸色阴晴不定,一双尖锐的三角眼却上下翻滚着,终于克制不住地停在了阁楼的某个角落上。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唯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桌上摇曳,吝啬地照亮葛朗台昏昏欲睡的面孔。


    “老爷,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葛朗台太太揉了揉眼睛,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葛朗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用耳朵感知葛朗台太太是真的上了楼之后,就见他猛地睁开眼睛,露出清醒的神色——再次确认无人后,就见他蹲下身,趴在了壁炉前方,在烟道左侧摸索了一会儿,就听轻微摩擦的声音,一块砖头被葛朗台扳动了。


    葛朗台似乎也很得意自己的杰作,黑暗中就见他像个旱獭一样原地转了一圈,才将目光放在了从砖块中扒拉出来的铁盒身上。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票据——期票、汇票、地租凭证,每一张都代表着他精打细算的财富。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像抚摸情人的肌肤般抚过纸面,指腹在金额数字上反复摩挲,仿佛这样就能让钱生出钱来。


    仿佛许久没见了似的,葛朗台先按日期分类,再按债主姓名排列,最后用一柄象牙柄的小放大镜逐张检查签名和印章,浑浊的眼珠在镜片后像夜视的狸猫一样瞪得溜圆,偶尔发现某张票据边缘稍有折痕,他便立刻用掌心压平。


    数到第三遍时,他忽然僵住——一张本该值五千法郎的期票竟少了一半利息!葛朗台猛地抓起票据凑到灯前,鼻尖几乎贴上纸面,反复核算后,发现是自己漏看了一个小数点,他长舒一口气,蜡黄的脸上才挤出一点笑意,随即又板起脸低声咒骂债主:“狡猾的巴黎佬,竟敢用这么小的字!”


    最后,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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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票据按面额大小叠好,用丝带捆紧,重新将这不为人知的财产放入安全区,起身前还不忘吹灭油灯,连灯芯上最后一缕青烟都要盯着它彻底消散,才摸着黑蹑手蹑脚地离开——仿佛多烧一滴油都是莫大的罪过。


    “我的钱怎么会丢呢,谁也无法从我手里偷走这些宝贝,我的宝贝……”


    清点了自己所有财产,而且确认安然无恙的葛朗台哼着小曲,终于走入了卧室,很显然,今晚的他一定能睡个好觉。


    等一切恢复平静,就见餐柜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拿侬不动声色地目睹了一出好戏,葛朗台大人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财宝的藏身之处在她面前现出了冰山一角,不得不说,不枉她思来想去设下了这一番陷阱呢。


    拿侬微微一笑,她知道葛朗台肯定有秘密金库,他从来都是这样擅长用廉价表象掩盖财富,拿侬其实早就有所察觉,比如破旧圣经书壳总是被他拿走,拿侬擦书柜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已经被挖空藏入了交易凭证。


    但拿侬确实不知道他真正的钱财放在了哪儿,甚至可能连老鼠都嗅不出铜臭味儿,原来拿侬猜测过卧室地板下的暗格,葡萄园的“死树桩”——庄园西南角有棵枯死的胡桃树,树心被蛀空了,葛朗台常借口修剪枝条去转悠。


    甚至他贴身獾毛背心的暗袋!


    但拿侬还是低估了葛朗台,她天天清洗壁炉的烟灰,却没发现壁炉多出一条作废的烟道,而烟道里,竟然藏有葛朗台一生的积蓄。


    但现在她知道了,拿侬心道,她也不要别的,因为葛朗台最后的钱都是欧也妮继承了,钱财回归到了真正的继承人手里——


    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十三年辛勤工作的全部酬劳。


    ……


    成功拿到钱的拿侬不得不说,确实一颗心很是放飞,在来到自己看中的门面店的那一刻,心中就更是雀跃了。


    老格里高利随手指了个好地方,这个维埃尔街道门面店各个方面都很不错,橱窗像一块切割完美的琥珀,将整条街的浮光都凝在里面。


    门面店原本是巴黎香水的专供区,水晶瓶阵列如小型建筑群,每支瓶身都折射着不同的光弧,就算现在店主人已经撤走了所有香水,空气里仍悬着十几层香气。


    “女士?”


    拿侬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你好,您的店铺租出去了吗?”


    “没有,”拿侬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但随之而来的却还有一个坏消息:“事实上,我的这个店铺并不打算出租,”


    就听这个文质彬彬的店主道:“我是打算卖掉这个店铺。”


    “啊,”拿侬不由得迟疑道:“您要卖掉这个店铺,那么准备卖多少钱呢?”


    在听到四千法郎这个数字的时候,拿侬感觉自己毫无希望了,如果按照对面老格里高利说的那样,一年的租金只是280法郎的话,她还能承担的起——


    但一个店铺四千法郎的价格售卖,拿侬再给抠门的葛朗台干二十年,恐怕也买不起这个铺子。


    “没有办法,”店主人似乎也挺为难:“我准备搬到马赛去居住了,索漠城大概是个久远的回忆了,虽然这里城镇的美丽和乡村的朴实都具备,但马赛仍然是灵魂的故乡。”


    拿侬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又是白干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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