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
短促的敲门声一下子吸引了沈瑶卿的注意力，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死死盯着那扇门，手掌无意识地抓紧手下的床单。
大约久不闻回应，门外响起一道问询的声音，“阿瑶，你睡了吗？”
隔着房门有些失真，但沈瑶卿还是一下子认出来，这是妈妈的声音。
她张了长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没……还没呢。”
“那妈妈进来了？”声调平和温柔，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定带着温柔的笑意。
沈瑶卿完全没办法拒绝，低低应了一声，“嗯。”
房门被推开，并未出现沈瑶卿想象中那些奇怪的东西，穿着睡衣的妈妈走进来，将一杯牛奶搁在她床头柜上。
妈妈在她床边坐下，见她盯着那杯牛奶看，便道：“温热的，刚刚好，别忘了喝。”
见沈瑶卿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她忙又道：“知道你又要说刷牙了不吃东西。只是牛奶而已，喝完漱口就好了。”
沈瑶卿将目光移过来，落在妈妈的身上，尤其是那一头盘起来的浓黑长发。她记得，在她出事之后，妈妈其实长了不少白发。
沈瑶卿垂下眼问：“现在就喝吗？”
妈妈：“再不喝就凉了。”
沈瑶卿：“喝了会怎么样？”
妈妈：“喝了好好睡一觉。”
沈瑶卿端起牛奶咕噜咕噜两口喝完，重新躺回床上，“那妈妈，我要睡觉啦。”
妈妈替她掖好被角，隔着被子拍了拍她，“阿瑶晚安。”
“晚安妈妈。”沈瑶卿闭着眼睛道。
咔嚓一声灯被熄灭，嘭嘭两声门拉开又合上，房中陷入寂静。
沈瑶卿抵不住困意，沉入了梦里。
再睁开眼已是清晨，仍是她的房间，闹钟在桌上震动个不停，飘窗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玩偶。
沈瑶卿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半。
她起床穿衣服，洗漱时听见妈妈叫她去吃早餐。
直到坐在餐桌上，她都觉得面前的一切与过去没什么不同，就连桌上的早餐都是她最不喜欢的切粉。
啧，做梦都得吃这个。
沈瑶卿撇撇嘴，妈妈又挖了一大勺肉沫扣在她碗里，“快吃，早餐多吃点对身体好。”
吃完早餐妈妈要去上班，边换鞋边交代她，“钱放在老地方，中午你自己做饭吃，要是无聊就出门走走，去跟同学玩，别整天呆在家里。”
看来是大学放暑假的时候。
“嗯，我知道。”沈瑶卿回道。
大门扣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沈瑶卿窝在沙发上刷了会短视频，兴趣寥寥。
她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就这么无聊吗？”
好歹梦一个周末跟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或者去公园拍照。
太过分了……
她无聊地弹了弹指甲，“出来吧。”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金属球，长着一对翅膀，十分有科技感。
“你是什么？”沈瑶卿问。
金属球道：“想不到这个世界还有穿越者。”
沈瑶卿面上有些冷淡，“你入侵了我的意识。”
系统：“那怎么能叫入侵呢？本系统不过随便看看。”
“哦，”沈瑶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可看出什么章程来？”
系统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没底，“你想回家吗？”
“我想飞升。”沈瑶卿答得很快，注视着面前系统的一举一动。
系统：“不可能！你根本对飞升没有一点想法，你就是想回家。还骗我说无聊，你就是想回地球。”
连66都相信她是真心想要飞升呢。
沈瑶卿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在手中凝出一枚冰针。
寒冰灵力肆意，沈瑶卿的脸色亦冷了不少，“还说你没有入侵我的意识。”
说完便手腕翻转，便将一根冰针打出，擦着系统的小翅膀飞出去。
“唉呀，”沈瑶卿重新凝出第二根冰针，“怎么打偏了。”
眼见第二针就要打出，系统急忙道：“我有办法让你回家！”
玩着冰针的手顿了顿，因一瞬失神，冰针在手中化开，散为一道灵力。
“做个交易如何？”
……
沈瑶卿幽怨地睁开眼，见奚回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见她臭着张脸，忍不住笑了，“卿卿怎么，做噩梦了？”
“没有，”沈瑶卿将他的头发抓在手里玩，“只是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奚回有些诧异，修仙者一般很少做梦，尤其是她们这样的高阶修士，每一个梦都是天道的预示。
“为何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是何时？”奚回面色不由严肃起来。
沈瑶卿便答：“少年时……唔，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说这话时，眼中追忆与向往毫不掩饰。
奚回闻言，面色变了一瞬。
素闻倾玉仙尊少年时流落魔界，深受魔君红炎磋磨，他甚至见过她背上留下的来自魔戒鞭的鞭痕，那样的过去压根与无忧无虑毫不沾边。
她所追忆的，又是什么？
这是她的秘密。
奚回有那么一个瞬间恍惚地想，这是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他有些慌张，又怕被沈瑶卿察觉，只得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着痕迹地将头埋在她胸口。
触不及防被如此亲近，沈瑶卿话都有些说不利索，“那个……奚回，是我，是我伤心吧？”
于是奚回探出头来，又迅速将她按在自己胸口。
怎地切换得如此丝滑？
但沈瑶卿知道，他大概是想宽慰宽慰自己，于是便放松下来。
奚回感受到她的放松，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传来，“阿回……”
“我在，”奚回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怎么了？”
她心里藏着事，有心想要说点什么，但面对奚回，又觉难以启齿。
实在觉得自己矛盾，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奚回瞧出她的纠结，叹了口气，“卿卿若是还没想好如何告知我，便先不说。”
沈瑶卿闻言，便瞧着他，她的目光里有一些隐晦残忍的温柔。
“那你会因此不开心吗？”她低低地问。
“当然会，”奚回摩挲着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有些低落地开口，“每当我知道你有与我无关的过去，要去做与我无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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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会不悦，会妒忌，会恨所有牵绊你的人和事。”
他这般坦率，倒叫沈瑶卿有些无言以对。
她讪讪开口，“这……只是恋人之间的占有欲……”
“卿卿——”奚回打断她的话，“恋人之间的占有欲固然正常，但你会像我这般吗？”
这是一个问句，但奚回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反而自问自答，坚定道：“你不会。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会。你知道我把你看得有多重要，不必再试探我，不必再抱有侥幸心理。”
沈瑶卿哑口无言。
奚回掰过她的脸，凑近去看，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卿卿，你不想说便不说，你知道的，我不会逼你。如果你一意孤行，造成了什么不可控的局面，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挽回你。”
说完，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瑶卿：“……”
趁着奚回沉默的空档，她突然抬首，吻上了他的唇。
奚回本来还在等着她的回应，颇有些“我看你怎么收场”的恶劣情绪，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吻他。
这个吻浅尝辄止，并未深入，但足够温柔郑重，抚慰人心。
分开之后，沈瑶卿与奚回额头相贴，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脑勺，“阿回，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她深吸一口气道：“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因此陷自己于危险之中，我们成婚的时候可是发过誓的，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她虽如此说，可奚回仍旧难以安心。
他失去过她一次，因此某些方面总是格外敏感。
他知道，她心中将许多事情看得极重，甚至重逾生命。
此刻他想，要是能将她关起来就好了。
或者让世上只有她们二人。
不必理会俗世的纷争，两心相依，长长久久。
奚回静静地看着她。
沈瑶卿以为他是默认，索性翻过这一篇，忽然想起什么，开心道：“还记得我库房里的星辰陨铁吗？”
奚回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跳跃到奇怪的地方去了，“嗯？”
沈瑶卿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我用它给你打一件礼物，你一定喜欢。然后，我就告诉你，关于我以前的事情。”
第二句话她说得很轻。
奚回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需要一些独处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从头到尾将此事告诉他；又或者，需要一点时间思考该怎么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奚回希望是前者，但后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叹气。
算是默许了，不管是坦白亦或是欺骗，他都接受。
于是她给吴潜留了一块能证明身份的令牌，带着奚回上了天穹，直奔玉衡峰。
她们一路并未惊动其他人，但破开玄霜剑阵的那一刻，剑气纵横激荡，所过之处，无论普通弟子、长老，所佩之剑皆嗡鸣不止。
如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玄霜向所有人昭告，它的主人回来了。
天穹璇玑峰，于洞府中闭关的白发男人倏然睁开眼，剑架上的长剑震动不已，几乎要飞出去。
男人强行将其召至手中，全力镇压，却见长剑仍嗡鸣不断，久久不息。
一个名字在他口中辗转片刻，方被淡淡吐出。
“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