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这样香。”
“多少钱一个？”
“先给我来个尝尝。”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起围拢过来。
姚英微笑着一一应答：“诸位莫急！今日是我家烧饼摊子第一日出摊儿，这第一炉烧饼权当我姊妹二人在此答谢各位捧场，大家尝过再买不迟。”
众人见她妯娌两个衣衫干净，模样出挑，全不似那一根巾子从头抹到脚的粗野汉子，做出来的东西也定是洁净讲究，又听有免费的烧饼吃，哪还有不捧场的？
一声吆喝，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在众人注目中，姚英拿起刀将厚厚一摞饼子切成小块儿。
在炭火烘烤下变得金黄的饼子，随着刀刃的落下，发出咔呲咔呲的细响，洁白的芝麻粒随着薄薄的饼皮儿崩开，露出包裹在面饼中的馅料。
红糖、椒盐、韭菜鸡蛋、梅干菜和肉的香味儿一起散发出来，勾得周围的看客们直咽口水。
姚英先一样夹出两小块儿送到那最先登门的两位商人面前，一回头吓了一跳。
“这边，这边，我先来的！”
“起开，起开，老板娘，烧饼西施，看这边。”
“诶，谁他娘的踩老子脚？”
……
一众食客推搡着上前，蒋兰孤身一人招架不住，一时不慎叫那些人生生将炉子都挤歪了。
姚英忙高声道：“诸位别急！到这边来排队，一个一个来。”
一阵混乱过后，终于重新恢复了秩序。
第一炉烧饼很快就分发完毕，第二炉烧饼又紧接着出了锅。
“红糖、椒盐馅的五文钱一个，韭菜鸡蛋馅的八文，梅干菜肉馅的十文，买烧饼送大骨汤咯。”
姚英站在炉子后高声吆喝。
那些尝过的食客都觉得意犹未尽，争先恐后排着队要买。
“椒盐、红糖的各两个。”
“我要三个梅干菜肉馅的。”
……
妯娌两个一人看火候，做烧饼，一个揽客、售卖，忙得不亦乐乎。
也有人提出质疑：“人街对面儿的肉包子也才六文钱一个，你一个梅干菜肉馅儿烧饼竟要十文，是不是也太贵了些？”
不消姚英开口，立刻便有人站出来替她张口。
“去去去，爱吃街对面儿的肉包子自己吃去。别挡着我们买烧饼。烧饼西施，你别理他，这炉烧饼我全要了。”
从前听人说有什么豆腐西施、糖水西施，头回被人叫作烧饼西施，姚英一时有些窘迫。
她先是谢过帮腔那人的好意，随即又同那被挤到道旁一脸怨气的另一人耐心解释道：“今年乡下收上来的梅干菜少，价格理所当然就贵些，再加上我们用的肉馅是15文一斤的梅花肉，成本在这里，还请您多担待。”
那人被她这样一说，倒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讪讪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先给我两个韭菜鸡蛋馅儿的吧。”
姚英收了钱，亲自拿油纸包了烧饼，倒了碗热汤递过去。
“成，您吃得好下回再来。”
全程不见一丝愠怒。
站在街对面卖包子的妇人见状，嘴一撇叉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妖妖俏俏的狐媚子做派，也是个靠皮相笼络男人的贱骨头。老娘倒要看看你能风光得了几时。”
站在她身旁挑着一只箩筐卖梨子的男人听见了，忍不住回头朝她揶揄道：“哟，好大的酸气儿。孔二家的，你家包子铺里酿醋啦？”
那被唤作孔二家的妇人回头，狠狠朝他面上唾了一口。
“你个长舌的猢狲少胡咧咧，莫不是也被那小妇人一眼勾了魂儿去？”
姚英那头正忙得不可开交，对街对岸的这点小插曲全不知情。
不到晌午的时间，从家里带出来的两大盆面全都用光了，馅也剩得不多。
妯娌二人将东西收拾收拾搬上骡车回家，将剩下的两张烧饼送给相邻的摊主，卖糖水的黄阿婆。
黄阿婆接过热乎乎的烧饼，喜得合不拢嘴，从桶里舀出两盏酸梅汤给她们。
“大妹子，你们明日也早些来，咱们还摆在一处。”
妯娌两个都点头应下了，黄阿婆人好，今日与她为邻，没少帮着她们招揽客人。
晌午回到家关起门，姚英将收在匣子里的铜子倒出来清点。
铜子砸在桌板上，哗哗一阵脆响。
不过半日工夫就赚到了足足560文。
蒋兰有些难以置信地将铜子一枚一枚重数了一遍，确定是560文没错了，不由感慨道:“咱们种了两亩地的麻，又是剥，又是晒，又是织的，大半年的时间，花去多少工夫统共也才卖了1980文。今日才半日工夫就赚到了560文。怪道天底下有那么多人顶风冒雨也要出去做买卖。”
姚英算了笔账，今日出摊面、油盐、糖和肉馅、梅干菜和炭粗粗一算花去100文，半日工夫净赚460文。
她和蒋兰二人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和面，炒馅了，也算是赚了个辛苦钱。
更别说前些日子找张铁匠打炉子花费的二两银子，虽是老铁匠看在两家情分上赊的账，但这笔账早晚要还。
“大嫂，明日咱们再多备一些的面和馅料，说什么也把晌午这顿卖过。”
姚英一心想着早些把张铁匠铺子上的账填平了，蒋兰自然跟她一条心。
沈慧听她们说起今日码头上做买卖的事儿，愈发心痒难耐，抱着她二人的肩膀央求明日带他们同去。
源哥儿也想跟着娘和姑姑，又怕娘不同意，眨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悄悄打量大人们脸上的神情。
蒋兰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有些担心婆婆一人在家应付不来。
沈母却笑道：“让他们去吧，也好出去长长见识。这个家我老婆子就是闭着眼也能摸清楚角角落落，不妨事的。”
姚英想了想提议道：“明日我们出门前跟住隔壁的小林嫂打声招呼，娘若是有什么事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姚英在黄麻纸上记好账，叫小姑子找来细麻绳，将铜板一百枚一串串起来重新装回小匣子里，剩下的六十文铜子交给蒋兰冲做家用。
昨日买的梅干菜还剩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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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却没了。
晌午家里吃完饭，二人一道出门又去集市上割了半斤梅花肉。
姚英对那卖肉的郑屠户说自家要做买卖，不出意外每日都要来割肉，问能不能把最好的留给他们。
那郑屠户也是个爽利人，一听有长久买卖，15文一斤的梅花肉给他们算13文。
此外买上一斤肉还送猪大骨，姚英拿回去正好可以用来熬汤。
翌日一早依旧天不亮就起来炒馅儿、调面，收拾东西准备出摊儿。
沈慧揉着惺忪的睡眼，拉着同样没睡醒的小侄子帮忙搬东西，往骡子面前的石槽里加了些豆粕。
今日赶到码头的时辰比昨日还早一些，姚英想着若是能占到昨日的老位置也能省下不少事儿。
到了地方刚想往下搬东西，便听身后有道尖细的女声响起。
“诶诶诶，我说，没瞧见这地上有块儿石头吗？这块地今儿我占了。去去去，你们去别的地方。”
“当家的，还杵在哪儿作甚？还不快过来搬东西。”
姚英一看，这人却也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把摊儿摆在她们对面的妇人，因她嫁的男人名叫孔二，有一把子力气，在码头上给人做帮工，人都叫她孔二家的。
沈慧垂头看了眼地上毫不起眼的石头，一脚踹开，愤愤道：“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这大嫂好不讲理！”
那妇人见她们一群不起眼的妇孺，越发肆无忌惮。
“嘿，我说你这黄毛丫头，怎么说话的？你说是你们先到的就是你们先到的，明明是我先来的。咯，有石为证，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沈慧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姚英看了看那妇人身后身形壮硕的男人，与蒋兰对视一眼，扯着人搬去了对面。
那妇人见她们领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越发得意。
沈慧气得直跺脚。
“大嫂，二嫂，明明是我们先到的，那妇人分明就是仗势欺人，抢咱们的地盘。家里有男人了不起，回头等我二哥回来了……”
姚英冷不丁听她提起沈长青，心里不由自主打了个突突。
男人出门在外好几日了，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此刻她越发真心盼望他能平安归来。
蒋兰看了眼姚英，转头朝沈慧使眼色：“好了，和气生财，真要当街跟人吵起来，咱们今日这生意怕是也做不成了。”
沈慧撇撇嘴角，见姚英脸色有些不好，不敢提她二哥了。
姚英将两条长凳搁地上，仰头见小姑子、大嫂正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心道定是她们又想多了，脸一红，忙岔开话题：“她抢咱们地盘无非是眼馋咱们昨个儿生意好，今日咱们索性换个地方与她打擂台，瞧瞧到底是谁的拳头硬。”
沈慧一听立刻消了气，愈发卖力给两位嫂嫂打下手。
她性子泼辣，胆大声大，倒真是个做生意的好帮手。
不多时，昨日卖糖水的黄阿婆也来了。
黄阿婆看了眼孔二家的包子摊，再看眼姚英的烧饼炉子，果断挑着两只木桶来了姚英这边。
“大妹子，你今日来晚了？怎么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