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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平舟

作者:宣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既然知道自己很冒昧,为什么还要问?”应见画反问,“再者,我和她是何关系,和你又有何干?”


    被劈头盖脸的怼了一顿,陆平也不恼,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我听木姑娘说她是你的病人,那木姑娘的病要紧么?”


    一看他满脸关切的模样,应见画心里就燃起一股无名火。这人怎么回事?没见杜知津都病成那样了,还只一心想着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事,他的关心竟如此肤浅?


    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应见画面不改色地扯谎:“要紧,她...无法生育。”


    反正杜知津是修道之人不掺尘缘,此生大概不会怀孕生子。


    对普通男子而言,单单无法生育这一条便足够他们望而退步。他本以为陆平也是这样的人,未料到陆平说:“两情相悦,悦的是彼此的人、也只是彼此的人。无关父母兄弟,更无关祖宗后代。”


    “或许应大夫很看重血脉传承。但我粗人一个,也不是什么名门望姓,夫妻恩爱便好,不在乎什么子子孙孙。”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反倒衬得应见画心胸狭隘非君子所思。应见画气得把手里的艾木掰得咯咯作响,冷冷盯着他:“粗人一个?我瞧着陆捕头倒是伶牙俐齿,颇有秀才风范。”


    秀才在别处或许是夸人的话,在锦溪城却绝不是。只因前几年出了个作恶多端的钱秀才,凭借拍溜须马的功夫傍上了承端郡王,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最后落得个溺水而亡的下场,有许多人说是从前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报仇来了。


    应见画说陆平“颇有秀才风范”,几乎就差指着鼻子骂了。陆平面色稍沉,扬起的唇角也放下去,突兀地问出一句:“你对木姑娘......”“姊姊你看!这里有只好漂亮的蝴蝶!”


    “呀,蝴蝶旁边怎么还有块石头呢,走开走开。”


    面对红花的童言童语,杜知津很想说石头天生就在那里,要挡路也是蝴蝶挡了它的路。但她看着小姑娘快眨抽抽的眼睛,把话咽了回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到脚步声,陆平倏地站起身,抬头挺胸,并把花藏在身后。


    一扫刚才的沉郁,他朝她一笑:“木姑娘,你回来了。”


    杜知津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她对这个捕快的印象还不错,回以微笑:“好久不见。”


    红花看看牵着自己的姊姊,又看看脸色黑得和夜晚一样的应见画,默默松开了手。


    应大夫,红花只能帮你到这了。


    “也没有很久。其实、其实我昨天就想来寻你了,不过雨下得太大,县衙忙着修缮水利,实在腾不出手。”“哦?修缮水利?这可是件大事。锦溪城城如其名,临水而建,梅雨......”“咳、咳咳!”


    眼见两人就要若无旁人地侃侃而谈起来,应见画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果然,杜知津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快步走到他身侧扶住他:“你怎么了?可是风寒还没好?”


    他没说话,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低低垂下,拢住眸底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只隐约流露出一种朦朦胧胧的哀怨。她想起昨晚他烧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担忧道:“别在外头待着了,回屋吧。”


    “应大夫病了?医者不自医,万不能掉以轻心。”陆平作势要扶人,然而还未近身,便被应见画拍掉他的手。


    “啪”的一声,很清脆,像扇在人脸上的耳光。


    杜知津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样,立时上前隔开他们,对陆平说:“先失陪一会。”


    陆平点头,望着她搀扶着应见画的动作,若有所思。


    应大夫对木姑娘,似乎不仅是医师对病患的态度。


    ————


    应见画发现,自从遇到杜知津之后,自己就变得极易反悔。


    比如某个神智不清的夜里、比如方才。


    他大可不必对陆平动怒,更不必做一些卑劣的争风吃醋的手段。杜知津和陆平于他而言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吗?难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加在一起就变得重要了?


    所以,当杜知津再次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他拒绝了。


    “他在外面,你去罢。”


    他扭头不去看她,盯着墙边的茅草屑。


    这是今早他们一起修葺屋顶时落下来的。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抿了抿唇。


    她今天能帮他修屋顶,或许明天就能帮陆平修屋顶。于她而言,他应见画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她独自出来,陆平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如何?应大夫的病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杜知津摇摇头,谢过他的好意:“今早便已好转。应该是身体太弱,还吃不消长时间在外面走动。”


    “这样啊。”陆平点头附和,“也是,应大夫是医师,成日坐堂看诊,不像我们捕快日日操练、东奔西走。”


    “对了木姑娘,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


    话音落下,他从身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眸光清澈:“上次去后山,我见你一直看着这花,猜测你喜欢。”


    杜知津“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在看花丛后面有没有兔子洞......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花很漂亮。”


    一大捧娇嫩的花儿拢在怀里,衣角发丝都沾上清香。她好奇地拨弄了一下杜鹃的花瓣,心想,好巧,杜鹃也姓杜。


    听罢她的解释,陆平脸上笑意更浓:“那我们下次可以专门去找兔子洞。周围的山我都走遍了,知道哪里物产丰饶有野兔出没。”


    她起了兴致:“真的?那你知道哪里有大虫或者熊吗?”


    陆平瞬间愣住:“啊?木姑娘你问这个......是想为民除害吗?”


    好不一样的姑娘,志向竟如此远大。


    杜知津摆摆手:“我身无长物,拜应大夫所救,却没什么能报答他的。便想着将猎物换些钱财,起码把诊金药钱还上。”


    原来如此......陆平稍思片刻,道:“武陵村的后山就有。不过野兽凶猛,木姑娘如果要上山,不若叫上我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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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知津好奇:“你不是捕快吗?领着俸禄还要补贴自家?”


    她以为陆平这番话是要和她合作的意思。


    陆平笑着摇头:“陆某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分文不取还去干什么?


    风夹杂着花香吹来,那味道很好闻,像春日里开满花的山谷,又像某些悸动的少年心事。


    她看着眼前渐渐染上红云的面孔,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大家,都很容易脸红呢。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静谧里,陆平几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发出邀请:“木姑娘,兰浴节,你会来吗?”


    ————


    【不愧是前期势头很猛的平舟股,陆平你小子好样的!就要直球就要直球!】


    应见画很想一柄药杵砸死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的某妖,反正这妖怪除了时不时骚扰他一下,几乎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别的影响。


    但他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谁知道妖怪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寒着一张脸,用废药方堵住两只耳朵,试图隔绝那恼人的声音。谁知妖怪不依不饶,甚至更起劲了:【哎呀阿墨你不要掩耳盗铃~要自己去争取,现在傲娇已经退环境了!】


    又是一些胡言乱语,听着就烦。


    他冷哼一声,继续誊抄药方,却发现自己落笔写下了“平舟”。


    ......


    【噗。】


    门外的交谈声还在继续,他猛地起身打开房门,朝杜知津道:“该喝药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森森寒气,让人听了直打冷颤。


    见那束花已经从陆平手里转移到了杜知津手里,他什么话也没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木门在原地摇晃一下,终究没有阖死,留下一道微小的空隙。


    陆平见状,识趣地提出他该走了。杜知津送了他几步,回来时遇到扒着门框偷看的红花,想了想,抽出一朵杜鹃送给她。


    “这也是红花哦。”她摸着红花的脑袋,说。


    应大夫在屋子里煎药,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冲淡了她身上的花香。


    杜知津现在喝起药来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她总感觉应见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点紧张。


    药汁溢出,将一小块素白的衣衫染成黑色。应见画瞧见了,丢过去一方帕子,嗤笑:“毛手毛脚。”


    手帕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脸上。杜知津把帕子扯下来,瞥见右下角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绣花虽小,模样却很精致。她忽然想到刚才陆平的话,问他:“应大夫,兰浴节是个什么日子?”


    他翻过一页书,随意道:“是这边特有的节日,一些无聊的传说。”


    什么喝过锦溪水的两个人会长长久久相携到老......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杜知津如实答道:“哦,因为陆平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砰!”


    书桌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她愕然抬头,看到一向珍惜书本的应大夫失手打翻了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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