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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较劲

作者:木摇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丰乐坊口支着馄饨摊的老汉揭开蒸笼,白汽混着肉包的香味漫过街道,挑担货郎的铜铃分割着一街的喧嚣:“新鲜的醪糟,解宿醉的梅子饮!”


    随着一声一慢四快“咚!咚!咚!咚!”的四声锣响,已到五更,打更人正打着哈欠又搓搓已经冻的发红的双手。


    他走到巷口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越走进越意识到这是血腥味,打更人跌坐在血泊旁。


    “杀人了!杀人了!”


    消息如同尸蝇一般,四下飞散出去,整个临安城顿时所有人都在往丰乐巷蜂拥而去,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整条巷子包围起来。


    直到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队首的左街使头上冒着冷汗,他手下的人居然被一个女人当街杀死,这要是问责起来,他也难辞其咎。


    谁曾想等他到达现场,身着赤罗裳的金吾卫早已把丰乐巷团团围住,他心下一惊暗骂大事不好,是谁把这群祖宗招来了。


    李南云拨开人群时,正撞见个总角小儿攥着糖画瑟缩在墙角,那糖稀浇的凤凰缺了半边翅膀,让她想起母后的旧簪。


    齐武十二年大疫,先皇后摘了凤簪换日夜守着,抱着高热不退的她跪在太庙前三天三夜。


    如今,临安城的老人见了她总要抹泪:“长公主肖似先皇后仁心呐。”


    “大理寺办案!”苏泽沉的动静惊散一群啄食的麻雀。


    “苏大人终于大驾光临了。”李南云正打算上手翻一下看看女人身上有什么能识别身份的物件,柯雨一把拦住她说:“公主小心,此人要是身上带病就不好了,还是等漏泽院的人来了,再仔细查。”


    苏泽沉给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指尖相触,两人皆是一愣,他转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开口道:“殿下可是觉得此事与童谣案一事有关。”


    昨日天子刚刚下旨彻查,今天就死人了,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在杀人灭口,死的又是街使,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先开始传播的。


    李南云擦擦双手又把帕子丢回给他,“这街使叫刘永二十二岁,京郊佃农出身,十八岁那年通过官府测试,上任街使,次年娶了巷角江屠夫家的小女,去年刚得了个女儿。”


    二楼的雅间垂着竹帘,缝隙里漏进的阳光在两人中间划出无数道细痕。


    苏泽沉拎起蟹目水冲茶,腕上佛珠擦过李南云指尖:“殿下连小隶的状况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倒对公主府典签的病况不闻不问。”


    茶烟袅袅模糊了两人间的视线,李南云忽将茶盖倒扣,碧色茶汤在案上被她画出地图样式:“苏大人可知林巍因何咳血?”


    她指尖点向水痕中央,“他入狱前夜,正是在青龙寺见了位戴佛珠的香客。”


    苏泽沉适时沉默,水汽腾起时忽然开口:“沸水冲茶,浮沫总要先刮去。依殿下所见,童谣案该是刮沫,还是砸壶?”


    李南云端起茶碗放在鼻下闻了闻,顾左右而言他,便撇了撇嘴放了下来,“苏大人查案如烹茶,是浓是淡,全凭大人心意。”


    苏泽沉明知她在试探,当下只好笑着开口:“殿下说笑了,臣不敢擅专。”


    两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南云干脆地说:“那就把全临安都查查,我就不信这女人能是从天而降的。”


    苏泽沉给自己加了一泡,见李南云完全没有动过悠悠开口道:“殿下怕我下毒?”


    她反手扣住他的虎口按在滚烫的壶壁上,“本宫更怕蠢人自作聪明。”


    “敢问苏大人大理寺今年破的案子,十件里可有三件?”


    他的工作并不好做,说是但凡事涉官员大理寺就负责主理,御史台的台院每月上报弹劾数量不计其数,多为捕风捉影,查了半月也无半点进展,事涉上层官员中书省和御史台便要合查。


    朝中局势错中复杂,苏泽沉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没什么建树,手被烫到他倒不恼也只是笑笑:“臣人微言轻,力不从心。”


    “出身势微,家中只有独母,十八岁考中进士,不过五年被父皇破格提拔任大理寺卿,如果苏大人都要说这个话,那朝中哪还有可用之人了?”李南云话锋一转,“在这个职位都两年了,苏大人如此清廉的人待得如履薄冰吧。”


    这话说到苏泽沉心里去了,圣上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不过是为了制衡,朝内无助力,天子又不放权,他这个大理寺卿当的如同水上行舟,只是不仅反退。


    “好茶。”苏泽沉喉结滚动,咽下的却是铁锈味,“可惜普洱陈了,不如武夷新茶爽利。”他忽然倾身,官袍广袖笼住她半张脸,“就像林公子,看着是株病梅,根却扎在殿下心尖上。”


    提起林巍,她瞬间变脸起身开口道:“苏大人要是真能查出来那女子身份,我再登门拜府。”


    随着她推门离去,茶客们的议论声浪突然拔高,有人提及先皇后曾在饥年广设粥棚。


    苏泽沉望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绛色裙裾,提壶浇透了袖中密信,那是今晨林巍差人送来的。


    【子晏兄若惧茶凉,何不添把火?】


    还未进院,就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精秀的假山中上多处点缀着奇花异草,远远望去犹如一幅水墨画,水中有几头肥硕的锦鲤在石缝中来回穿梭。


    李南云立在廊下理了理袖口,晨光映得她眉眼愈显凌厉,眉梢那点朱砂痣艳得似淬了血,这是先皇后临终前用凤仙花汁亲自为她点的,说是“压一压过盛的杀伐气”。


    可如今看来,倒衬得她更像一柄出鞘的刀。


    “殿下...”朝云捧着鎏金手炉欲言又止,目光扫过院内新移栽的凤尾竹,那是林巍最爱看的《竹谱》里提到的,公主命人连夜从南诏运来。


    李南云抬手止了她的话,推门的刹那,林巍单薄的背影撞入眼帘。


    他裹着月白狐裘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淤痕,半月前的大理寺铁链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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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绢花如雪,却不及他面色苍白。


    李南云从朝云手中接过食盒,端起小米粥放到他面前,开口说:“吃点吧。”林巍回神起身想给她请安,被她按下。


    “隐墨。”


    瓷勺碰响碗沿的脆声惊得林巍一颤。


    “公主何必?”他望着小米粥里晃动的倒影,忽然轻笑,“如今我这残躯,配不上殿下的好米。”语带讥讽,手指却死死攥住她袖角,像溺水者攀着浮木。


    李南云反手握住他的手:“三年前上元夜,你说要为本宫摘尽长安花灯。”指尖忽又温柔抚过他凹陷的侧脸,“如今倒学会作践自己了?”


    林巍眼尾倏地红了,那夜他为夺灯王与人斗诗,被泼酒污了锦袍也不肯退,只因她说想要那盏金鱼灯。


    而今灯还在库中蒙尘,掌灯人却成了笼中雀,“殿下究竟要什么?”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边能见殷红,“要我感恩戴德做金丝雀,还是当您博弈的筹码?”


    窗外惊起鸟雀,李南云猛地掐住他下颌,嵌宝护甲在苍白的肌肤上压出血痕:“本宫若要筹码,何须赌上母后留下的凤翎卫?”


    她甩开一纸密函,正是今晨截获的景王府密令,那上面写着林氏流放队伍的必经险道。


    林巍泫然欲泣,原来她早将林氏族人的命,和自己拴在同一根丝线上。


    李南云拂袖转身,却听身后“咚”的一声,林巍半跪在地攥住她裙摆,玉冠歪斜露出颈后旧疤,那是十二岁冬猎时为护她中箭留下的。


    “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她向门外的柯雨示意,一名身着布衣的男子声情激动地几乎是半跑了进来,一下跪到地上热切地叫了声公子。


    林巍本以为是她准备了什么文玩书籍并不以为意,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睁大了眼半哽咽地开口:“方思!”。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声泪俱下,林巍摸着方思布满伤痕的手:“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方思忍住眼泪摇摇头对他说:“公子在牢里才是受罪了,这都瘦了多少了。”


    朝云咳嗽了两声,方思抬头看了李南云一眼,“公子,要不是公主殿下垂怜我挂念公子,我哪有机会与公子再见。”


    他怀中抱着个鎏金匣,匣中《洗冤录集》墨迹未干,李南云指尖颤了颤,想起那日他中榜时,也是这样将策论捧到她面前,眼里盛着漫天星河。


    林巍因为激动也与方思半跪在地上,现在泪眼婆娑地回头,他本因在刑部待了半月而变得更加纤细而白净,眼下的红嫩更显得楚楚动人。


    “备轿,去漏泽院。”她大步流星往外走,忽又驻足,“把西厢的地龙烧暖些,他受不得寒。”


    朝云盯着林巍冷笑:“公子可仔细着,别辜负了公主为您移来的凤尾竹,毕竟这竹子,最怕根烂。”


    月华漫过窗棂时,林巍摩挲着竹简上熟悉的批注,那是李南云的字迹,页末旁朱笔写着:明珠蒙尘,犹可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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