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知道宁家与徐家来往的事情,已经是宁家第三次登门了。
盛夏,蝉鸣不止,不知疲倦的喧闹着。因着天气实在是酷热,二太太对下不是那等严苛无情的性子,午时正热的时候,奴婢就会三三两两的聚在竹林下休息。
静竹院外的竹林这些年愈发茂盛了,能在盛夏有一片遮阴之地是件奢侈的事情,这里也就成了夏天徐府奴婢避暑的热门地点之一。
燕儿手里拿着六少爷的寝衣,旁边的琥珀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料子是极轻薄的罗纱,薄如蝉翼,日光下泛着朦胧的晕光。
燕儿手里的纱衣已经裁剪好了,只是还未绣好。她凝眉细想了一会,有些纠结绣个什么纹样。
她侧头,选择询问绣工更好的琥珀:“你瞧,这适合绣个什么样子的花样?”琥珀就拿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纱是泥金色的,很庄重。纱衣轻薄,花样也应该选些轻灵的,琥珀被耳旁蝉鸣吵的心烦,忽然灵机一动:“不若绣几只夏蝉吧,也有些野趣。”
若是让燕儿想她最多是想些花儿草儿的,不过绣几只蝉确实有趣,她想了想这衣服穿在徐允洄身上,不禁笑了起来。
但她的绣活也就这样了,绣蝉恐怕是要不伦不类的。她便只能请教琥珀,琥珀虽然年纪比较小,但论起手上绣活,燕儿再学十年八年也赶不上。
就在这时,一个也正在绣帕子的丫鬟,忽然大声啊了一声,周围坐着的七八个丫鬟同时看向她。
那丫鬟见众人都看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跟大家道歉,只说自己方才聊天忘情了。
那丫鬟跟两个年纪稍长的丫鬟围在一起,距离很近,明显就是一伙。丫鬟们自然能够联想到这几人肯定在说府里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不敢承认。
琥珀睁大眼睛,很有些好奇,只是她知道那丫鬟跟她不熟悉肯定不会说,因此也没有贸然开口。还好只是听见一声惊呼,若是能听到只言片语,再忽然不知后续,才是让人抓心挠肝呢。
那两个年纪稍长的丫鬟,燕儿是认得的。是大房那边的,印象中是大太太院里的二等,不算受重视,但也不是什么边缘人物。
因为大房的定波院在不远处,偶尔那边的奴婢会过来乘凉,这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燕儿跟那两人的视线对上,便互相点了头,又不是很熟悉,她没心情跟她们寒暄,又专心跟琥珀学起绣样了。
当事三人都缄口不言,装作无事发生。众人见没有热闹可以看,聊天的聊天、做活的做活,各干各的,倒是一副格外协调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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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水晶做完事回了角房,燕儿独自在屋里干绣活。
见她回来,燕儿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琢磨起手里的绣帕来,是只歪歪扭扭的蝉,用色杂乱、形神皆无,一副劣质品。
燕儿心想幸好自己有自知之明,否则绣坏了少爷的衣服,他肯定不会穿,白白浪费了一匹上好的料子。
况且这纱衣是她劝少爷穿的,他整日穿着严严实实的,脖子上的都闷得出了痱子。
夜里他犯痒,又不好意思挠,就在床上翻动,她见着心疼,才劝他说不见旁人的时候可以穿的轻薄些。
水晶局促地站在燕儿面前,脚尖不安的点来点去。燕儿意识到她好久都没有离开,她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不得不说,虽然琥珀跟水晶是同日进府的,如今也有两个月了。但燕儿对水晶的印象寥寥无几,主因是水晶实在是个沉默之人,干活虽然老实,但嘴巴上的功夫实在是太笨了。
燕儿虽然没有因为她笨拙些不喜欢她,但对她的喜欢确实没有对琥珀那么多,因此就算水晶这会表现的特别异常,燕儿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燕儿姐姐……”水晶刚起了话头,便又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显然是还在纠结说不说。
“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情?”燕儿放下了手里的线活,打算认真听她讲。
水晶迟疑的点点头,看着燕儿,模样呆呆的。燕儿见她这幅样子,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要说不说的最急人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快一刻钟。燕儿实在是抗不住了,她忍不住打了哈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就算了吧。什么时候想找我,或者找别人都行。”
燕儿以为这就是结束语,刚从旁边的绣篮中拿出方才的绣帕,水晶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出来的话,立刻让燕儿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六少爷的亲事仿佛是要定下了。”短短几个字,一字就像是一锤,重重砸在燕儿心上。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姿态、从何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情。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水晶。
她第一反应是怀疑,她盯视水晶,看她的耷拉的眼角、嘴角,看她捏紧的衣角,看她轻微颤抖的双腿。
她很紧张、很害怕,那她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她希望这是一个恶作剧、一个假消息。但她知道水晶的性格,她不是这样的人,她非常紧张但却还是告诉了她。
“你从哪里知道的?”燕儿语气异常平稳,好像只是日常询问。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
水晶单薄的身子一颤,她咬紧牙关,摇摇头:“是朋友说的,不能说是谁。但消息是真的。”
燕儿:“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水晶:“她不会骗我,而且那家人已经上门过两次了。姐姐若是不信,三日后那家人还会再来,据说老太爷已经认可了。”
燕儿身子都绷紧了,她没有想过徐允洄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她,明明之前他允诺过,婚事上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告诉她的。
至于水晶是不是骗人,她连三日后的事情都知道了,燕儿知道自己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有什么好专门骗的呢,难不成她还可以去阻止不成?
她敢对着少爷撒娇发脾气,但她在外头是一点脾气没有的,她不会把主子们的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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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刀,一把名为尊卑的刀。这刀一出,奴婢们就只能低头认命。
她从未忘记过六年前那个被活活打死的丫鬟,那样的场景她怎么会忘,她只是安慰自己,只要她安分守己,这样的事情不会轮到她。
无论经历过再残酷的事情,剩下的人不都得好好活下去吗?何况她只是旁观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控制声音,努力表现的正常:“我知道了。无论如何,谢谢你水晶。”
她想问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但想想又算了,这都不重要。她能感觉到水晶说出这些,已经足够努力了。
燕儿不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她知道这个世上无缘无故的善意多么珍贵,哪怕水晶是别有所图,这件事上她承情了。
水晶深吸一口气:“不必谢我。感谢燕儿姐姐把水晶选进来,水晶知道自己口拙,也只能这么表达对姐姐的感激之情了。”
水晶在进府的这两个月才感觉自己活的像个人,她连旬日都是不回家的。只是每个月将月例的一半托人送到家里去,这样爹娘手里有钱,便不会在乎她去了哪、为何不回家这种事。
水晶是有一天跟朱砂闲聊才知道,当时燕儿选她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瘦小,在家日子过得不好。
没有人知道她仅仅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感动了,像一束光照进黑夜。
她每次看见琥珀自在跟两位姐姐嬉闹,她都好羡慕,但她自己没有勇气这样做。
刚知道这件事情,她也不敢说。但水晶也不是笨人,她看得出来燕儿对少爷的情意,少爷在时,燕儿便一直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光。
她便一直给自己打气,对自己说:报恩的时候到了,她一定要说出来,一定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她痛恨自己的怯弱。爹娘偏心时,她不敢反抗;弟弟欺负她时,她甚至不敢躲,只待弟弟打累了放过她。
但是这次,这次不一样。她可以,她想变得有用,她……她想谢谢燕儿。
燕儿没想过居然是这样一件小事。她选谁不选谁,都是有人来干活的,她只是觉得静竹院里不怎么磋磨人,这丫头看起来已经吃了很多苦,一时善意罢了。
“可我对你不重视。”燕儿忽然很愧疚,她没有想到水晶会报答她,所以选进来也就没有关注她。
但是做善事本来也不应该图别人回报什么,她心里是没惦记这个,所以琥珀的性格比水晶更讨人喜欢,她就爱带着琥珀。
朱砂姐姐性子平和些,还知道多带水晶,她时常看见两人一起干活。她却没有那个耐心,印象中,她都没有跟水晶闲聊过。
燕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轻飘飘的一句谢谢变的好苍白,她本能的想做些什么补偿她:“我这有块棉布,虽然是前年的,但料子很好,可以做两套里衣。”
水晶摇摇头:“我不要。”然后嘴角带着微笑,就这么走了。
……走了?
燕儿诧异的看着水晶转身离开,都忘了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