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宁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不想结婚。”
前世，她与宋时律的婚姻，让她不想再次结婚。
这一世，她想以事业为重。
程月宁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那股灼热气息，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顾首长，你很好，我不想耽误你。”
顾庭樾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深邃眼眸里的笑意，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下沉沉的墨色。
空气的燥热都仿佛降了下去。
程月宁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逼近的时候，他却笑了笑。
“行。”
然后，他抽身离开。
那股禁锢着她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气息瞬间消失。
程月宁的心，却久久无法平复。
之后的好几天，程月宁直接躲进放着计算机的机房里。
一日三餐都由人送到机房门口，她甚至直接在里面的行军床上过夜。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沉浸在为这台新生机器编写配套的系统程序上。
在她的努力下，一套完整的系统程序终于编写完成。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机房时，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计算机项目组的人，在沈鹤之的带领下，也终于将那台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机器，组装调试完毕。
那与其说是一台计算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布满漏洞的怪物。
计算机没有外壳，里面的配件还残留着修修补补的焊接痕迹，无数线缆如同藤蔓般缠绕，但它可以被摆在了桌子上，而不是占据一整个房间。
这是飞跃式进步！
程月宁拿着储存器，连接到计算机上，在计算机上一阵敲打。
在场的所有研究员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小小的显示屏。
程月宁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进行最后的调试。
她按下回车键。
“滴——”
一声清脆的启动音后，屏幕上，一行绿色的字符亮了起来。
「系统启动成功」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机房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天啊！真的启动了！”
沈鹤之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张开双臂就想给程月宁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程同志！你简直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无形的寒气笼罩在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他讪讪地收回手，规规矩矩地放下手，改为用力握住程月宁的手。
此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顾庭樾怎么有点吓人？
程月宁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顾庭樾不知何时来了。他就站在人群的外围，注视着她。
他一出现，在场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他迈步走过来，人们自然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的脚步停在操作台前，目光落在已经成功运行的计算机上，神情公事公办，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能平稳运行吗？”
“可以。”程月宁同样用专业的口吻回答，“核心系统稳定，外围应用还需要继续调试。”
顾庭樾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关于硬件兼容性和散热的问题。
“外观还能不能更优化？”
“可以，目前的结构只是为了实现功能，后期可以重新设计模具，体积能再缩小三分之一。”沈鹤之负责硬件的组装，他回答这个问题。
得到肯定的答复，直接下达指令。
“恩，项目组派出一个技术指导小组，立刻去海市，与天光电子制造厂对接，指导他们进行量产的准备工作。程月宁同志作为主要负责人。”
顾庭樾点了程月宁的名字。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仿佛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程月宁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挺直背脊，点头应下。
“是，首长。”
出发的日子定在两天后。
程月宁将所有图纸和技术文档整理完毕，当她等待上车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庭樾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甚至，他今天根本就没出现。
车来了，同行的人陆续上车。
程月宁站在车门边，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人群里、在不远处的办公楼窗口间来回寻找。
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挺拔的身影。
“程同志，上车了！”
车里有人在催促。
她收回目光，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了汽车。
而在她看不到的办公楼三楼，一扇窗户后面。
顾庭樾环着胸，静静地看着那辆绿色的军车缓缓驶离。
他将她刚才焦急寻找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她还知道找他。
没良心的小姑娘！
程月宁随车去了海市，到了海市天光电子制造厂。
车子刚停稳，厂长就带着一群干部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热切又略带紧张的笑容。
“欢迎军研所的同志们！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
厂长姓王，他握住带队干事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视线却在程月宁和她身后的技术员身上来回逡巡。
这可是上面直接下达的最高级别任务，整个厂子都停了手头上别的活，全力配合。
王厂长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热情地介绍。
“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厂里最好的技术员全都抽调出来了。而且，上面还特意从京市请来了一位专家，全程指导我们和同志们的技术对接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位专家的推崇。
程月宁年轻，厂长没太注意她。
她跟在人群中，观察着厂里的环境。
厂区很大，现在是上班的时候，巨大的厂房里传来机器的轰鸣。
一行人穿过嘈杂的生产区，走进一栋安静的办公楼。
王厂长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
“同志们，请进，会议室到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擦得锃亮，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带盖的白色搪瓷茶杯。
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天光厂的技术骨干，见到他们进来，纷纷站起身。
王厂长热情地招呼着军研所的人落座，然后，他恭敬地走向会议桌的首席。
“白专家，军研所的同志们到了。”
程月宁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那个被称为“专家”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