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渴望别人爱你，要自己先爱自己。
——《甄好日记》
别装深情了。
后面这句话甄好没有说出口。
正如她所说，她了解秦深。他所做所说不过是立深情人设，不过是为了感动自己。
自私的男人骨子里永远是自私的，不可能因为任何人而放弃自己的利益。
哪怕是最后一点价值，他都会利用起来。
就如此时此刻的秦深。
甄好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一脸错愕的秦深，心中的某些执念忽然释怀了。
与秦深的过往像电影般，一帧一帧闪过。
她与秦深相识于大一的学生会面试，他们同为面试的新生。
在偌大的教室里，他们有过简短的交谈。后来两人都成功加入学生会，成为干事，打照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一来二去，他们从普通同事慢慢变成熟悉的同学，再到在后来秦深的耐心追求之下，甄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不可否认，最开始的两年他们有过幸福和快乐。秦深和甄好一样，来自普通家庭，他总是能够洞悉她的想法，给足了情绪价值。
他们感情发生第一个转折点是在甄好大学毕业后，两家见面一商量，便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
闽市人都爱黄金，订婚最重要的便是购买金器，并且重量不轻。
秦深并非闽市人，婚嫁习俗相差甚远。甄东成本就不爱做那棒打鸳鸯之事，饶是甄奶奶一千个不同意，也还是根据两地习俗，在有商有量之下，将彩礼减半，金器减半，就这么和秦家定了姻亲。
甄奶奶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原因有三，一是不想让甄好远嫁，二是彩礼和金器不大方，三是认为孙女可以找到更好的婆家。
当时甄好不过刚毕业，她本意是想等两人先工作两年，等思想和感情稳定一些再谈婚论嫁，可这种事一旦牵扯到双方家庭，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让她根本没有喘息的间隙，遑论说“不”。
她和秦深又的的确确处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于情于理，她都不忍拒绝，生怕伤了他的心。
订婚就像赶鸭子上架，甄好进退维谷，只能接受。
两地习俗的相差甚广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埋下了第一个隐患。
而两人的感情一路急转直下发生在甄好咬牙买了自己的第一套小房子。
从小便流离失所的她，对房子的渴望大过了一切。加上她一直看重金钱，早在对金钱有概念的时候就开始拼命赚钱、存钱。
在新媒体刚兴起的时候，她也跟风做起了自己的账号。
她没什么才艺，又有镜头恐惧症，可赚钱的欲望还是驱使她想出了别的办法——不露脸，只录声音和拍摄局部。
或许是她运气好，也或许是非遗文化的魅力，她的账号做起来了，粉丝越来越多，入账也越来越可观。
然而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她在获得赞声的同时也听到了一片骂声。
有人说她一定是声甜人丑，所以才一直不敢露面；也有人说她消费非遗，不配做非遗传承人；还有人说她是骗子，骗人打赏……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起初，她也内耗，也崩溃，不管是直播还是Vlog都许久不敢上线。
她本就极度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外貌指指点点，如今又被人说成非遗骗子，她整夜整夜地失眠，账号沉寂再沉寂，后来干脆彻底停更。
好在这些年她攒下了不少钱，在闽市房价尚可以接受的时候，两人一合计，她一咬牙付了首付，购了一套两居室。
彼时秦深正逢要调往外地工作的时期，但幸好时间来得及，看房、包括签约等都是两人一起去的，整个过程很顺利。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保证：“我现在工作赚钱了，你放心做你想做的事，一切有我。”
甄好当时的恋爱脑一上来，只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坚信不疑这就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并且将来会越来越好。
收房的时候，她和秦深已经处于异地恋，高铁三小时，是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
不过一年的时间，秦深却变得连甄好的电话都不想接。
甄好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他越这样，她越心慌，越没有安全感，电话也就打得越勤。
可这样做的结果只会换来秦深的逃避。
到新房的装修期间，两人已经演变成对着电话无言以对。
从买房到装修，甄好承受着秦深无法理解的压力，无论是经济压力还是心理压力，秦深都一无所知。
强大的自尊心让甄好无法开口跟秦深讨论金钱的问题，哪怕一开始说一起承担生活和贷款的人是他，她也默默咬牙忍受。
这就导致从付完首付，到交房前期的房租，包括生活费，以及后来的装修都必须由甄好一人一力承担。
经济的突然下滑，收入出现巨大的断层等现实困难几乎要将甄好击垮，她找老板提前预支半年的工资，她办了一张又一张信用卡，她找银行办理装修贷，她连续三年省吃俭用……
她心里的怨气与日俱增，原本该与她同舟共济的恋人却连话都不愿与她多说。
当初秦深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好好，我现在只要接到你的电话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何其残忍，用最普通的话语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订婚以来，这段感情在各种因素下变得岌岌可危。
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甄好已经理不清了。
在一个寻常的周末，秦深没有像以前一样提前给她打电话，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回到了闽市。
那天的主题只有一个，秦深说：“我想结婚了。”
订婚后，甄好一直以工作还不稳定为由，一再推迟婚期。可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她清楚，她也曾向秦深诉说自己对于婚姻的恐惧和不安，希望他能够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他表面答应，可是两人一分开，一切就又回到原点。
“你总说怕将来，怕变动，说到底，你是怕我吧？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买大房子，老实说，你买了房后，我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秦深此次回来就是想将事情聊开，他深陷这个旋涡太久了，已经到了影响工作和生活的程度，“如果你相信我，你足够爱我，你怎么会怕和我走入婚姻呢？”
面对他的问题，甄好没法回答。
也许他说得对，她心里的确有顾虑，但这顾虑到底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还是因为他这个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于是只能沉默。
甄好的沉默让秦深心如死灰：“好好，要不，我们就到这里吧。”
那是他们第一次分手。
没有争吵，也没有眼泪，平静得像是出门前的温柔叮嘱。
要不，我们就到这里吧。
秦深当天就独自返回工作的城市，甄好当晚第一次去了酒吧。
那一次，便是她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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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的重逢。
多年不见，他们重逢在甄好最狼狈的时刻。
甄好较小时候变化很大，齐肩短发留长，烫了大波浪，但并未染色。二十四岁的她已经学会用化妆掩盖成年人的疲惫和虚伪，按理说时序不应该一眼认出她才对，偏偏他就是在喧嚣的酒吧里一眼锁定了她。
甄好也在愣怔一秒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时小序？”
昔日的少年已然长成成熟稳重的俊朗男人，只是眉目变化不大，依旧眼神清澈，笑容和煦。
“嗯，是我。”时序看着喝得双眼有些迷离的甄好，眉头轻皱，“你……”
他想问她怎么会来酒吧这种地方，转而又觉得这个问题纯属多余。
这晚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宋景选择在这里庆生。
他虽然在初二那年就转学了，但后来还是慢慢跟之前的同学联系上了，除了一个人。
“你什么你？”甄好又猛地灌下一口酒，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委屈，“你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找我……为什么……”
她已经喝得有些醉，脸颊爬上两坨绯红，比平日里的她更为大胆外放，说话的时候手直接搭在了时序的肩上。
两人之间像从没有过空白的那九年，从时序为什么转学聊到甄好的失恋。
很奇怪，明明那晚的谈话距今已经过去四年，甄好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时序迟到了九年的解释：“转学的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来不及跟大家告别，等安顿下来，发现手机不见了，□□也被盗了，我一下子联系不上你们任何人。后来到了中高考的关键期，我又告诉自己不要打扰你学习……”
见他停了下来，甄好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为什么不联系我？”
“后来……”时序躲避她的眼神，声音很低，“后来我听说你谈恋爱了，就……”
话说到这里，甄好也就彻底明白了。
“秦深，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关于过往的种种甄好已经不想再提，她吃过的那些苦不会开成花，只会凝结成越来越浓烈的恨，“其实我们都更爱自己，我是，你也是。”
“好好，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秦深矢口否认，“我只是太想结婚了，心情太压抑了，一不小心喝多了就……”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脸冷静的甄好。
“就什么？”甄好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的地方是自己的脖子，有些话听起来会让她痛彻心扉，可她偏偏要听，她想一遍遍地听，将自己的心凌迟至麻木，那样也就不会再痛了，“怎么不说了？”
“好好，我真的只是喝多了，才会把她当成你。”秦深极力解释着，“好好，我真的只爱你，你相信我。”
甄好忍着心痛冷笑一声：“你只爱我，所以你放任我哭泣也不愿接我的电话；你只爱我，所以你喝多了可以搂着别的女人睡觉；你只爱我，所以在我妈生病了急需用钱的时候依然要讨回那笔彩礼……秦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
“那笔彩礼钱是我爸妈辛辛苦苦攒了半辈子的，我不忍心，我……”
“够了。”甄好的指甲紧紧掐入掌心，疼痛和难过让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却没有流一滴泪，“秦深，别装了。在我提出退婚的第一时间，你想到的只有钱，全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如果秦深的爱也叫爱，那她宁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