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的小厮看见这里多了一人,又瞧见那桌上的茶壶,浑身漆黑,没有暖意,他慌忙上前,提起茶壶,道:“客官坐,茶水凉了,小的去给你们换一壶。”
乐正词媿一手按在了茶壶盖上,道:“不用,我们喜欢喝冷茶。”
小厮一愣,虽是不解,却还是松开了手。
漏出门牙,正准备漏出他常备的憨厚笑容,他却是牙门一冷,哆嗦道:“冷…冷的啊。客官喜欢便成,您请慢用。”
乐正词媿摆摆手,“嗯”了一声,灶台上茶壶尖锐鸣音响起,小厮倒吸了一口气,告了罪,赶紧离开了这奇奇怪怪的一桌。
第五茗笑道:“冬天喝冷茶,太怪异了。”
乐正词媿提起茶壶,给那干涸的茶盏斟满一碗,道:“何必迎合他人,茗道长应该以自己为重。”
此话言之有理…
桌下握住命格簿子的双手一紧,第五茗眉头皱了皱,顺手扔进爻仁囊里。
这时,一盏茶被推到了她面前,便听见乐正词媿问道:“渴吗?”
第五茗笑着颔首道:“有点。”
乐正词媿在旁边长凳上坐下,道:“早饮早解渴…”
似有话要说,但她见第五茗应她话,捧起茶盏,大口大口饮下,便停了下来。
第五茗一盏见底,接过乐正词媿递来的白巾,边擦嘴,边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乐正词媿答道:“大人入了城隍庙,人帝在,亦有怀晓他们守护,我可得片刻空闲。”
第五茗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乐正词媿小小呼了一口气,白雾漫出,带来了她的烦心事,道:“茗道长随我去一趟相逢铺子吧。”
九天采访使专职记诉天下事,无人能质疑此仙的公正,有乐正词媿陪着,第五茗出城门,不管是人身安全,还是闲言碎语,都不用过多顾虑。
收起擦嘴白巾,第五茗心中了然是何事情,顿时起身,主动随乐正词媿往城门外走去。
她主动,并非是她愿意,而是不想乐正词媿局促。
第五茗不好意思地道:“你们又存钱给我了?”
乐正词媿边走,边不嫌厌烦地,答复了一句每年都会说的话,道:“同往年一样,知道茗道长缺钱,今年的份额也都放在相逢铺子了。”
她缺钱,是事实,也不全然是事实。
这事,说起来是个误会。
隗晎让第五茗拼命索魂积攒功德,得了功德又让怀晓守着她全部烧掉,一不留神,烧得太过,把她原本的积蓄都给耗完了。
有段时间,第五茗迷上了外面的一名戏角,想学着凡人打赏,手伸进爻壬里掏了半天,结果只扯出一堆符纸,旁边投银的人,群起喟叹。
那日,碰巧乐正词媿陪荀霁出门,撞见了这一幕。
转头,她便把这事告诉给了其他几人。
最后的最后,他们也没问问第五茗那日是什么情况,自作主张,把每月从庙宇中收获的香火,留了点自用,就全部存放在了相逢铺子,到了年末,凑满一箱,派在京都的人,领了第五茗去拿。
好意难推,第一年收下后,第五茗本想后面都拒绝,奈何,他们犯糊涂,选了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隗晎知道了他们给她送钱…
她穷。
她需要钱。
她留不住钱。
她也保不住别人的钱。
羞赧一笑,第五茗窘然道:“谢谢。”
乐正词媿道:“比起隗七和怀晓送给茗道长的数额,我们几人存的还是不够…”
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那二人,一个身居高职,一个地处京都,堆金叠玉,富得流油,半年可抵其他地方一年香火。
九个人,九个脑子,也不好好想想,隗洪涛为何要主动把这事说与他们听…
身为当事人,尤其还是用掉这笔钱的人,第五茗根本没有底气劝告他们,垂了垂头,应付道:“很多了,已经很多了…”
乐正词媿道:“明年便能再多一些了。”
第五茗抬头,惊喜道:“南泥仙职升了?”
乐正词媿浅浅笑道:“嗯。”
末了,她敛起笑容,语气冷冷道:“若不是他耍性子,早该升了。”
说到这个话题,难免又要牵扯出怀晓不随他们渡雷劫,隗晎撇开他们跳下凡界的事,见状,第五茗赶紧转移话题,道:“乐正,你方才说秦王府的林酒儿早就亡故,你确定这事是真的?”
乐正词媿点点头,道:“林酒儿丧命那日,龙君找过我。”
“?!”
第五茗不解道:“他找你干什么?”
乐正词媿道:“当年司仓命格簿子之事,南海和司命府闹得很不愉快,天帝下了令,龙君入不了京都。临近司仓命劫,他得知司仓是为红尘渡劫飞升,高兴不已,希望我去找你,为那林酒儿索魂。”
第五茗双牙一咬,道:“这条老龙,好大的胆子!人魂隶属冥界,竟敢动心思!!”
乐正词媿“嗤”了一声,道:“龙君运气不好,寻我议事,挑了隗七和怀晓的地盘,不等我答复,隗七飞信而来,拒绝了。”
“…”
看看乐正词媿,又看看不远处的那间相逢铺子,第五茗抬手指去,道:“你…你们怎么都喜欢这间相逢铺子啊?”
乐正词媿定睛望去,瞧着那袅袅升起的白烟,道:“包子不错。”
第五茗额角一抽一抽,她手覆额头,揉了揉,捂了捂,心道:这么多人惦记,看来热的是比冷的好吃…
突然,二人刚走到相逢铺子的门口,一只锣锤,腾空飞砸而来。
乐正词媿拉住第五茗的手,一个旋身,调转二人位置,徒手接住了那只落锤,道:“茗道长,小心。”
第五茗双眼睁地像肉圆子一样,又大又沉。
她抬起另一只可以活动的胳膊,指了指天空,道:“不是我不小心,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都快过大年了,京都门口居然有人闹事…啊!乐正,你还有几只手?天上降锣、锤雨了!!”
想退后一步,躲进铺子里,她背后却没了退路。
“霹雳拍啦”一阵响,中间夹杂了十几道木门碰撞的声音。
“砰!!”
“砰!”
“砰砰砰!!!”
周围店铺,闸门躲避。
第五茗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相逢铺子,早关上了门。
乐正词媿手腕一收,刹那间找了个能躲避的屋角,将第五茗向那方旋了一个身,一掌推了过去。
把人送到了安全地带,她转头,分神提醒道:“茗道长躲好,我去去就回。”
第五茗双手一抬,接住了一只圆锣。
圆锣非是专门袭击她而来,通印没有反应,锣有些重,她力气虽大,可那锣从天而降,带了速度,缓缓砸在了她脑袋上。
“铛铛铛…”
锣声不止一处,第五茗耳晕目眩,来不及查看是怎么一回事,头顶那只圆锣,双眼被遮,在听见乐正词媿的叮嘱后,含糊应道:“好…你…你也小心。”
拥拥挤挤的迎客集,人影四窜,边跑边叫:“打人了,打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
“抢人了,抢人了!!!”
“抓人了,抓人了!!!!”
第五茗蹙眉道:“这都打家劫舍到京都门前了?太嚣张了吧!!”
倏而,她疑惑自语道:“城门上的将士怎么还么动静?”
正打算扔掉手上的大锣一瞧究竟,一双手伸了进来,帮她抬住了那只大锣的一角,关问道:“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第五茗顺锣倾斜的方向,仰头而去,双目一惊,跌坐在地,道:“啊!裴…裴大人?”
裴烨侧头掩面,歉意道:“实在失礼,又吓到茗道长了。”
第五茗尴尬地笑了笑,瞧着裴烨的眉眼,倒是比上次见,柔和了不少。
她适应道:“是我失礼才对,裴大人的模样我已见过两三回了,应该习惯了的。”
顿了片刻,裴烨解释道:“刚刚混乱中,慌忙躲避,面巾不小心被人抓掉了。”
第五茗一愣,道:“你说的面巾,可是在平凉郡见你戴的那一条?”
裴烨道:“是的。”
第五茗道:“怎么可能?彩云丝认人的。”
裴烨道:“彩云丝?”
似猜到了什么,他正回头,直面锣下阴影中的第五茗,道:“那面巾是茗道长的东西?是你留给我的?”
第五茗道:“嗯,彩云丝能修饰容貌,你要入京,虽不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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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可好歹是有官职在身,总不能见到上官,也戴着一顶帷帽吧。”
手在腰间一拍,她抽出一条粉色的纱巾,道:“你是官大人,此地混乱还得要你去解决,再给你一条吧,不过只有这颜色了。”
裴烨一愣,腾出一只手接过,道:“多谢,我…我素来喜欢浅色,粉色也…也很好看。”
抬了这么久的锣,他情绪高昂,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抬锣的手跟着动了点幅度,一软一踏,重锣眼见要掉落,砸到第五茗脑袋上,他惊叫道:“茗道长,小心!”
手上给不出力,重锣压了下去,只见第五茗双手一举,锣重新升了起来,甚至越升越高,最后轻飘飘飞了出去。
裴烨看着飞出去的锣,呆似木鸡,道:“茗…茗道长好厉害。”
第五茗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指着前方狼藉的一片,道:“我也就只有这点蛮力了。”
周围角落和铺子中,都有探头观望的人,担心吓到其他人,裴烨连忙把面巾束好,顺第五茗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乐正词媿从狼藉的拐角处,信步走出。她身后已然变得静悄悄。
裴烨霎时惊慌,张口结舌道:“这…这不是荀大人身边的女子吗?”
乐正词媿站定在二人对面,手中一块白巾一边擦拭手指,一边对裴烨点了点头,朝第五茗道:“解决好了,我们可以去相逢铺子了。”
裴烨视线落在乐正词媿身后,失语道:“解…解决好了?”
第五茗道:“解决好了?”
她想问的可不是解决好了没,她是担心乐正词媿把人都“解决”了。
耳朵倾听那方动静,她疑惑道:“没有动静就算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你怎么解决的?”
乐正词媿叠好脏污的白巾,收了起来,缓缓道:“差点砸到你,我就都给绑了。”
“…”
“…”
第五茗心道:还好还好…没有下狠手。
裴烨回过神,抱手道:“请问乐正姑娘,你绑的可是一只送亲队伍,和一群衙役?”
乐正词媿点点头。
裴烨双眼惊慌,道:“全都给绑了?”
乐正词媿道:“新娘没闹事,没有绑。”
望了第五茗一眼,她悠悠道:“秦王世子身份尊贵,惹不起,也没敢绑。”
沉吟了片刻,她继续道:“赵千翼和他身边的一名男子,我也没有绑。同赵千翼打架,会被他缠上,有些麻烦。”
一事比一事更叫人震惊,裴烨心提到了嗓子眼,俯身一礼,道:“如…如此的话,我要先告辞了。那新娘是嫌疑人,涉及一桩案子,今日是要抓捕她回去候审,若叫秦王世子接进了府中,后面提审就难办了。”
说罢,他急匆匆往闹事的拐角跑去。
第五茗叹道:“乐正,我们在人家的地盘做客,还是得礼貌一些。”
乐正词媿戏谑道:“隗七嘱咐的,如果你受伤了,他会全算在我们身上。”
继而,她道:“我们去相逢铺子吧。”
第五茗试探道:“你着急回去吗?”
乐正词媿道:“不急。”
第五茗揣起手,靠近她,道:“那边来了这么多人,我想去看看…”
乐正词媿无奈道:“茗道长答应我,不插手,不过问,只是去看,我便应你。”
第五茗举起一只手,保证道:“我一定不会主动插手、过问,就在旁边凑凑热闹,瞧两眼。”
乐正词媿颔首道:“走吧。”
于是,二人也往那拐角处走去。
周围藏起来的人,不少也缩在阴影下,挪到了那处看热闹。
比起迎客集主街的凌乱,这一处,倒是干净整洁许多…
东西都扔到别处去了,此地,光溜溜的,横七竖八躺着迎亲队伍和官府衙役。
裴烨和一名解绑的衙役,正在给地上人松绑。
而其后,两名衙役看守的大红花轿,里面坐着一名没了红头巾的新娘,此人名叫宋素素。
轿门前,跪着一名锦衣少年,而轿子前方,赵千翼抱着手臂,与那两名衙役对峙着。
二人刚穿过街角,便看见宋素素抱着一把古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在鼎沸的人声中,与轿子旁的赵千翼,和那守在旁边的男子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