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第五茗所料,秦墨止没有拒绝。
所有人都觉得苏殷悦无理取闹,纷纷在秦墨止去酒铺的时候跑去围观。
真是壮观。
人海涌涌,秦墨止没有一丝局促的模样,端身立于酒铺外。
玉骨扇在掌心一敲一打,他淡淡道:“你可有所耳闻今日事?”
小酒娘麻木地打起一碗酒,点点头,双手捧起,直视而去,道:“世子能让我以后不卖酒吗?”
秦墨止本就是应苏殷悦之求,来买她入府,她这一句反问,更像是巴不得早些跟着秦墨止走。
略有思索,秦墨止道:“你喜欢我?”
小酒娘道:“不喜欢。”
言辞恳切,丝毫不拖沓。
恰在这时,酒户里一名跛脚汉子,手握酒壶,摇摇晃晃往酒台走去,胡言胡语道:“酒!!打…打酒…”
小酒娘放下手中酒盏,转身迎了过去,侧头躲避对方呼出口的酒气。
她掰开汉子的手,拿走了酒壶,回到酒台边,打满酒,又给人送了回去。
那跛脚汉子盯着小酒娘的脸,他被酒烧红的脸,咋咋呼呼地乐了起来,道:“这俏模样,真…真下酒,都…都说了,你陪酒,爷付你双倍酒钱。”
伸出了拿酒的手,他摇了摇头,换了另一只手,朝小酒娘脸颊捏去…
啪。
一只玉骨扇打在了那汉子手背。
汉子吃痛,惊叫跳脚,手中酒壶落在了地上,“砰”的一声,人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顿时,门外跳进来几名武夫,对着小酒娘身旁的秦墨止行了一礼,齐齐上前,架起这铺子中发疯的酒客离开了。
秦墨止转动玉骨扇,指了指地上的那一滩东西,复而又拿玉骨扇,戳上小酒娘的脸颊,道:“你是这样卖酒的?”
小酒娘抬眼看去,不卑不亢,道:“与世子不一样。”
她口角毒辣,接着道:“我只欠这一人银钱,待还完,我不用再讨好他。”
秦墨止眉头一压,收回玉骨扇,嗤笑道:“讨好?”
小酒娘弯腰拾捡地上的酒壶渣子,道:“他发一次酒疯,我还钱时日便会晚上一分,我现在讨好他,以后…”
仿佛想起了什么,围裙一掸,干脆利落地把那些瓶渣,全给扔回了地上。
她站起身,道:“世子不是要买我吗?”
秦墨止看着面前一点也不客气小酒娘,道:“买…买。总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小酒娘眉眼松了松,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双手递上,道:“我叫林酒儿。”
秦墨止撑开玉骨扇,以扇面接了那张纸到手。
他扫了一眼纸中内容,道:“五年卖身契?”
林酒儿道:“嗯,我请卖画先生写的,世子看看,内容可还行?”
秦墨止哂然道:“随你。”
就近寻了一个位置,他放下玉骨扇和那一纸卖身契,指节在桌上叩了叩,道:“为娶妻而来,此一事了,不用五年也可。”
林酒儿道:“一分钱,一份工,我不想欠他的,亦不要欠你的。”
秦墨止浅笑点点头,道:“正好也入了店,本世子便不虚此行,尝一尝你这要绝迹的酒吧。”
“是。”
转身,林酒儿把酒台上那碗酒端了过来。
在秦墨止浅尝品尽时,她轻笑叹道:“卖酒这活儿,此刻看着,有那么点像是人可以干的了…”
秦墨止一顿,道:“何意?”
林酒儿坦诚道:“意思便是…世子落于花丛,是自愿,我跌入深渊,是无奈。”
秦墨止眉头拧了拧,玉骨扇在桌上一拍,继而拿了起来,站起身,瞥了眼那酒碗,抿唇道:“你的酒,不过如此,这酒铺盛名…虚。”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
不多时,来了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递上了银袋子,带走了林酒儿和桌上的那张契文。
至此,林酒儿卖身五年,在秦王府为婢。
众目睽睽,苏殷悦的要求,秦墨止做到了,婚事没了阻碍,如期举行。
入秦王府后,直到婚礼当日,林酒儿都没见过秦墨止,她却作为侍酒婢女,无意间得知了秦墨止的一个秘密。
每逢秦墨止要夜宿佳人房,房中美人都必须饮事前助兴酒。
酒中加了药,那药,林酒儿太清楚了。
不是让美人变成娇艳欲滴的花朵,而是能把壮牛放倒的蒙汗药。
她当下,心中便猜测:世子不行?
新婚之夜,她如约,为二人奉献合衾酒。
苏殷悦刚饮下一口,喜滋滋的面容一僵,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床上。
秦墨止摘掉身上的红绸,幽幽地看了一眼床上人,带了几分嫌恶,顺床沿,滑坐到了脚踏中歇息。
余光一扫,他才看见房中还有人。
林酒儿就在柱子边立着,没有走。
他嘴角一勾,也不疑虑她为何没离开,反而问道:“不惊?”
林酒儿直言道:“给林美人侍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当时还是很震惊的。”
“原本想不通世子有那么多美人,不说身子吃不吃得消,你一人对那么多人,怎么忙的过来,侍奉了几回酒水后,我也就清楚了。”
说完这话,目光幽幽,她从秦墨止那张好看的脸,视线慢慢往对方身下移去。
直到盯在了某处,她方坚定道:“世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今日大婚,外面有很多外客,我就是怕别人误闯进来,方想在这里守一会儿,等熄灯了再出去。”
秦墨止顺林酒儿视线,朝自己身上看去。
瞧清她看的地方是哪里,一怔一愣,知道她想歪了,却没有拆穿,他语不搭话道:“本世子身上有一诅咒…不能拒绝女人,否则,会招来更多的女人。”
林酒儿当他因为隐疾,给自己胡诌了一个心理安慰。
于是,她配合道:“不能拒绝女人?”
那视线却分毫不挪,像是在说,你这样还能不拒绝女人?说什么胡话呢??
秦墨止眼珠子浑浊,不懂林酒儿是在想什么,以为她也贪图他身边的一个位置,喃喃道:“你也要试试?”
林酒儿摆手道:“不…不…不要…”
音量不小,屋外守床声的奴才,听见了她的喊叫,“咯咯咯”地笑着退了下去。
秦墨止看着门扇上那影子,顿觉心烦。
揉着脑袋,眉头紧蹙,他晕乎乎地道:“你是本世子买回来的那名卖酒小奴?”
林酒儿一愣,点头道:“是啊。”
秦墨止有几瞬恍惚,刚刚林酒儿拒绝的话,他在回忆是不是听错了…他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或者是府中的哪名婢女,是这样…抗拒他。
听到答案后,他懒得深究了,因为他头痛得厉害,吩咐道:“扶我起来。”
林酒儿闭上了嘴,瞧出秦墨止是酒劲儿上头,走了过去扶起他,问道:“要去软榻上躺一会儿吗?”
秦墨止点点头,不客气地,他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了林酒儿肩头。
因为方才的对话,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在林酒儿的牵引下,二人缓缓向屋旁软榻走去。
刚走到榻边,林酒儿脚下一绊,拉着秦墨止一起摔进了软榻中,不偏不倚,秦墨止压在了林酒儿身上,且双唇落在了她额心。
林酒儿紧张道:“世子?”
秦墨止双眼左顾右盼,从双唇延展到耳根,竟有些微微发烫。
双手撑在林酒儿脑边,他抬起头,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林酒儿目光转动,打量着上方人的状态,食指摸上额心湿润的地方,道:“世子的诅咒不对吧?方才我不是拒绝你了吗?”
她太自然了,衬得像是秦墨止故意做了这件事。
而实际上,林酒儿知道,是因为秦墨止太重了,她脚下不稳,二人才摔了下去。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她导致的。
秦墨止双手使劲儿,翻身躺到软榻中,道:“你是傻吗?”
林酒儿“嗯?”了一声,松了一口气,转身爬了起来。
须臾,便听见秦墨止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
林酒儿实话实说道:“我没信,不过世子的话,我会听。”
“你说你不能拒绝女子,那就是不能拒绝,你怕招惹更多女子,那就是怕招惹。我听了,总得帮你防着点吧,毕竟我是你买来的女婢,必须干些活。”
秦墨止怔然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林酒儿站在一旁,道:“当然。”
末了,她感同身受道:“我卖酒的时候,也曾说过自己不喜欢酒,可所有人都不听,只顾按照他们想的来,见我是酒娘,便逼我闻酒的气味、喝他们买下的酒。完全不听我说的,明明只是一场买卖。”
秦墨止道:“你为什么讨厌酒?”
林酒儿道:“总不能他们喜欢,我就也要去喜欢吧。”
“我只是不讨厌,卖酒又能赚钱,我没有别的想法,其他的,是他们强加的。”
秦墨止一愣,悠悠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哈,难怪你只写五年,一份工一分钱,只为赚钱,你是对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啊…”
林酒儿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嘟囔道:“不应该这样吗?”
秦墨止手枕在脑后,道:“你不喜欢酒,以后便不用去侍酒了,本世子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伺候。”
“…”
林酒儿无奈应道:“是。”
新婚当夜,新房里留了三人。
一人在床,一人在榻,一人在地上蜷着。
不知不觉,第五茗边走边看命事,竟走到了月影坊,碰巧,眼前便有一间酒铺,酒铺中正好便是一位女娘在卖酒。
“…”
铺间景象,实在叫人心寒。
第五茗轻轻叹了一声,半闭眼眸,转身往别处走去,心道:世间有些故事还真是不应该写出来。
视线落回命格簿子中,她兀地指责起谚语来,道:“老龙啊,真该找个时机,把这故事摆在你面前,让你自己好好看看。一个顶好的儿子,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转世都摆脱不了你的阴影…”
心中窝火,她掏出一张传信符,骂骂咧咧道:“不管是司仓,还是秦墨止,哪一个都不是你!你要真想南海有崽,便把你的手收一收,你儿子有他自己的命!!”
符纸焚毁,信诀飞往城外。
临了,带着几分心疼,指尖摩挲纸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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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为秦墨止修命数的心思。
她无奈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忽然,她想起司仓被迫下凡渡劫的事,心道:乐正那事,该不会真是误会吧…
摇了摇头,不敢深思,继续瞧起秦墨止的命事来。
春去冬来,夏过秋走。
一年复一年,待在一个围墙里,有些秘密,总是藏不住的。
外人只知,秦王世子为世子妃,肯委身去酒铺,亲自买小婢入府,却唯苏殷悦和那一群美人知晓,妻不如婢,同府中成群的美人无二,长年累月,都见不到这府中唯一的男人。
苏殷悦,哪是更自己买名声,那是给她自己买了一颗嫉妒的种子。
是日,苏殷悦唤了林酒儿到身边,问道:“世子今日在何处?”
这种问题,林酒儿一天要回禀个八九十遍。
李美人问了,张美人问,胡美人问了,柳美人问…
跪在地上,她嘴皮掀掀,麻利地把一早秦墨止扔给她的答案,报了上去,道:“世子早上去了日灼坊的琴铺,此刻该在宫中陪陛下骑射。”
苏殷悦道:“又是琴铺,去年今日,他就是去的琴铺,前年今日也是琴铺,刚成亲那年,亦是琴铺…年年今时都一样,世子是木偶吗?到点了便得去琴铺,明年是不是也要去琴铺?”
林酒儿惊得抬起头,心中责道:世子真是的,换汤不换药,怎么也得换一个把戏吧。
匐身一拜,她直起身道:“世子是真的在钻研琴艺。”
苏殷悦沉着脸,道:“钻研琴…艺?真的?”
林酒儿不明白她这话有何不妥,还需要苏殷悦反复琢磨,答道:“真的。”
苏殷悦愠怒道:“世子在哪?”
林酒儿闭嘴不言,垂着头,依旧答道:“世子早上去了日灼坊的琴铺,此刻该在宫中陪陛下骑射。”
苏殷悦分析道:“你不说实话,本世子妃也知道。”
招手叫来一名女婢,她吩咐道:“去书房琴室瞧瞧,看看世子在不在。”
林酒儿一愣,不懂她这一出是为何。
那女婢领了命,刚一出主院,各处美人派出的下人,都跟了上去,齐齐朝书房走去。
场面十分壮观。
林酒儿听到这动静,默默地替秦墨止叹了一口气。
一炷香的功夫,女婢小跑了回来,答复道:“回世子妃,世子不在。”
苏殷悦看向地上跪着的人,气愕道:“去找!世子既是钻研琴艺,便总在府里!!”
林酒儿一顿,甚是不解,苏殷悦为何就是不信她的话呢?
日头落了下院墙,周围点上的灯,陆陆续续才有女婢回来禀报道:“世子一身骑装,刚从正门入府,身旁官家抱了一把古琴,现下正往这边走来。”
苏殷悦目光落在林酒儿身上,道:“你说的居然是真的?”
林酒儿跪了半日,早没了劲儿,虚虚地道:“奴婢是王府的人,对您怎敢撒谎。”
苏殷悦不满道:“满府妻妾,他把我们接进来干什么?从来不找我们,我们寻他,他总在外面…”
这时,秦墨止已然走到了堂中。
他目光冷冷,看了眼地上跪的人,眼神一暗,道:“带她下去。”
几名婆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人扛一点,把林酒儿抬了下去。
转身,秦墨止连话都没同苏殷悦讲一句,便离去了。
苏殷悦追寻而去,道:“世子,你别走…妾身,妾身不是想缠着你,只是…我们成婚太久了,再没有子嗣,实在是说不过去,外面人…会编排你。”
秦墨止停了下来,道:“找秦总管领酒,饮下后,本世子自会来。”
苏殷悦泪珠子一滚,摇着头,扑了上去,被秦墨止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她重重跌在地上,大声哭泣道:“那酒…喝了有什么用,不过是你守着我睡了一觉,你…为什么不碰我?”
“我找嬷嬷看过了,你没碰我!!我一个人,怎么会有子嗣!!!”
秦墨止垂眼看着她,道:“你们喜欢本世子,本世子便让你们入府,你们想要春宵一夜的梦境,本世子也给了,至于其他的,不要太贪心,本世子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苏殷悦止了眼泪,双眼瞪大,道:“世子…世子不喜欢我们吗?”
秦墨止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语似冰锥,道:“喜欢?本世子何时说过这个词?”
苏殷悦一怔,回忆过往,不管是人,还是物,或是一个时令,一次失误…好像真的从没有在秦墨止口中,听见他说过这句话。
她傻在原地了…
先前种种,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
当她没有拒绝,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求,给对方台阶之时,一切便注定了是她在一厢情愿,是她在困扰他。
怎能甘心!!!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生不出喜,不过是没找到而已。
三千书籍不是白读的…苏殷悦思绪过甚,如同白日里不相信林酒儿的话一样,此刻,她也不相信,秦墨止心底没有喜爱。
仿若魔怔了一般,她把王府里能找到的好东西,都送到了秦墨止面前,将能找到的、容貌姣好的男男女女,都绑上了秦墨止的床榻。
无一例外,全被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