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指着那趴在地上的独臂仙君,不禁反问道:“他?一伙儿的?”
又指了指自己,她走到芦苇面前,与之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终是没忍住,她怨气十足道:“我们两人,不管怎么说,也是男的倾国倾城,女的花容月貌,此身装扮虽说不上仙风道骨,但也不至于恶心人吧!”
“你这双眼睛怎么长的?我们看起来有那么倒胃口吗?你竟把我们当做了他的同伙!”
第五茗的转变迅速,举动唐突,却没有恶意,芦苇感觉得到。
别过头,芦苇躲避视线,支吾道:“此山常年无人入,你们闯进来,我必须问清楚。”
隗晎不是很满意眼前二人之间的距离,走过来,拉开第五茗,护在身旁,盯向芦苇道:“鹿妖已死,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芦苇一震,脸上蓦地浮现出几丝哀伤,道:“他喜欢这里,守护这里…”
突然,眼眸一凝,她恶狠狠地盯着“神像”前的断臂仙君,咬牙切齿道:“此仙不除,我不会离开。”
第五茗道:“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芦苇满脸愤恨转为失落,弱弱地道:“我能力不够…”
第五茗毫不客气道:“倒也是,他瞧起来身体更好,的确也更容易捏死你一些。”
一语击中,芦苇眼冒怒火,吹鼻子瞪眼,迎上第五茗的目光,道:“对!我是杀不了他!但会有人能够让他消失!!”
第五茗声音悠长地“哦”了一声,道:“等人啊…”
隗晎侧头看了眼第五茗,见第五茗揣手悠哉而立,便明白这是第五茗故意地,在引套芦苇的话。
榜事中所记,不过是此地呈报的信息,并不会事无巨细地,记录当事人的所行所历。
芦苇是榜事加注之人,亦是此事的亲历者,若是她愿意亲口讲述一遍,便不需要去寻找线索。
他们也能尽快化解疑点,成功应上榜事中的要求。
隗晎思及此处,不愿迂回,直接命令出口道:“你在等谁?”
飞出那张榜纸,悬于芦苇眼前,令榜纸中最后一行所求之事——「化除戾气,解开封禁,归还山明之景」,字迹浮闪,他继续问道:“戾气是何人所除?”
不多时,他又再补充了一条,道:“你的肉身在何处?”
芦苇看着榜纸,双眼却是无神,呆呆地答道:“不好说。”
“不可说。”
“没了。”
这答案…
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
别说隗晎身为冥君,没有听懂小鬼的意思,第五茗深谙命事中人性,却也是读不懂这三句回答。
“咳咳咳咳咳…”
第五茗掩嘴道:“算了吧,我们要拿别人的好处,就别偷懒了。”
隗晎局促地“嗯”了一句,收走榜纸,敛起了冥君之势。
霎时,芦苇眸中聚光,盯向第五茗,恢复正常,回答起第五茗先前的提问,道:“我等不等人,关你什么事。”
迟疑了一瞬,她留意着地上趴着的断臂仙君动静,劝道:“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第五茗道:“方才有一事,你不仅说错了,还猜错方向了。我们不是此恶仙的同伙,并且我们也不是天上之仙。”
亮出通冥牌,她道:“我是鬼差,即便是要走,如今见到了你这名游魂,自是要担起我的职责,离开时,也需要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能下榜事,芦苇应当是早就习惯了非常人的存在。
第五茗自报身份,芦苇的确并不惊奇,反而在第五茗提及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开始紧张了起来。
上前一步,魂身受禁,芦苇止于一步之距,焦急道:“我不能走!”
见状,第五茗心中暗道:她肉身在附近?
左右搜寻了一圈,“神像”前只有凌乱的土痕,和遍洒厚铺的香棍,以及“神像”前那满满十几炉的香灰。
第五茗寻不见肉身,威逼道:“这由不得你。”
芦苇忽然双膝跪地,拜求道:“别带我走。”
隗晎道:“如实道出你…”
第五茗暗地里拉了隗晎一把,阻断了隗晎的话。
看向望头而来的芦苇,她问道:“此地苍凉,恶仙倒于你身侧,此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想留下,可以。”
顿了,她松开隗晎,弯腰扶起芦苇,抽出哭丧棒,以鬼差之力,带芦苇走出禁制,动之以情道:“我是个好听故事的鬼差,最见不得你们这种身世可怜的小鬼,若你信我,可愿意同我讲讲你的故事?”
芦苇警惕性并不高,一怔一愣,见自己跟着第五茗能自由行动,点点头道:“我也爱看话本,小鹿以前还去远处的城里,给我买过不少…”
隗晎道:“你见过鹿妖人形?”
芦苇一震,挣脱开第五茗,退回“神像”旁,不安道:“你们认识小鹿?何时?何处?为何事?”
不怪芦苇突然戒备,根据榜事中来看,这鹿妖的活动范围,大抵都在此地。
然而,认识小鹿的那批人,不是山下的村民,便是被断臂仙君招引来的恶人,恰恰这两批人,前者全部离开了,后者全部丧生在了洞门前。
若还有芦苇不认识的人,忽然冒出来说认识小鹿,无法不叫人顾虑几分。
第五茗示意隗晎闭嘴,笑了笑,道:“二十四年前,我因借乘同僚之便,走错了方向,不得不翻山去往风雨江,凑巧路过了此地。我记得,当时入洞拜求之人,在外面都排起了长队,里面还正在凿塑壁像…”
芦苇神色明显松了下来,道:“没错。那时,小鹿刚帮我和阿爹打了猛虎,大伙儿对他深信不疑,每日都带足了供品,上山焚香。那时候,他们也很好,瞧见小鹿洞中“神像”有些潦草,就自发地,临摹了老一辈记忆中的巍峨神形,在洞内为小鹿雕了不少。”
见她愿意讲述过往,第五茗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鹿是妖的?为什么…他都没了,你还要这般守着他?”
指了指那具“神像”,她语气中带了点惋惜。
芦苇道:“因为他很好。”
似回忆起了什么幸福的事,她溢出了几丝喜悦。
转身捧起“神像”前的香炉,放在身侧,她慢悠悠地抓起里面的香灰,道:“我存起来的,反正没有用,给你们看看也不算是浪费。”
凌空一撒,隗晎抬起手臂,半挡在第五茗身前,不让尘土沾染第五茗。
然而,那“香灰”,挥出却不散,随着芦苇抛洒的动作不断,那灰烬成了一个“人”。
布钗束发,利索干练,腰间一层叠一层,围了不少毛皮,昂首挺胸,前凸后翘,腰肢纤细,瞧那装扮和模样,妥妥的另一个“芦苇”。
第五茗一惊。
隗晎喃喃道:“是她的骨灰。”
这时,芦苇已经端起了第二炉灰烬,继续抛洒。
第五茗五感不如隗晎,她赶紧询问道:“这是何人的?”
隗晎摇头道:“这回是香灰了。”
看着“骨灰芦苇”身旁,慢慢塑起的一只麋鹿,第五茗皱眉道:“隗七,你会不会看错了?”
隗晎道:“没有看错,是香灰。”
此时,芦苇正专心致志地干活,第五茗也不好打扰,对隗晎的话持有几分怀疑,建议道:“要不你探息查查看?”
闻言,隗晎没有任何不满,按第五茗话,施术查看了芦苇目前怀中捧的那一炉灰烬气息,不仅如此,还一同把剩余的几炉灰烬,都探寻了一遍。
他道:“上君,除开第一炉是芦苇的骨灰,其余皆是她烧祭的香灰。”
第五茗双眼蓦地睁大,道:“这么多香,别说烧了,就是拿上来都费劲儿,你确定真全是她烧出来的?”
隗晎昂首道:“我的术法,上君自当放心,风有情都未曾怀疑过。”
第五茗喉头干咽,重新考量起此间忙碌的人,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神像”前的香炉…粗略数了数。
不数不知道,抛却装骨灰的那一只,竟然有十三只香炉。
瞅那土质炉鼎的高度和深度,一炉全部盛满,至少有半斤往上的香灰。
然而,世人皆知,百斤香只得二两灰。
这里密密匝匝十三只香炉,便是近七斤重的灰…需要烧三千五百斤的香,合计三十五担。
芦苇一人,不仅送了这般多的香到山腰洞内,还独自亲手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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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它们。
第五茗赞叹道:“真有毅力…”
这时,经芦苇的抛洒,香灰成了一人像,一鹿形,顺带还造出了一番景。
随着芦苇的动作,山洞内的灰景,续上了颜色,带着第五茗和隗晎,换到了另一处天地。
一片树林,林中有父女二人,一人抗一头,正抬着一只身插鹿角而亡的猛虎,穿林而去。
第五茗操起哭丧棒,举于面前,道:“不对劲儿!有妖气!!”
隗晎点了点她腰间的通印,道:“没有恶意。”
闭目凝神片刻,他缓缓张开眼睛,道:“我见过,这是书妖之术。”
第五茗肯定道:“芦苇以灰画像给书妖看过了?”
隗晎手从一片青叶上收回手,颔首道:“丹青不错,她不光看了,还修了像。”
第五茗收起哭丧棒,就近在身旁的一颗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指尖一抿,绿叶化作一抹彩灰簌簌落下,登时,又立马变成一片树叶,回到枝头。
她道:“给白灰上色,这书妖倒是好秉性。”
隗晎道:“我与书妖交手不多,不过…上次追觅石妖,能看出来,书妖很爱插手别人的事。”
不知为何,听到他最后点评的那一句“爱插手别人的事”,第五茗莫名地心虚了一会儿,眼睛忍不住四处乱飘。
这飘着飘着,在芦苇造出的“灰像”中,她蓦地定睛,指着刚刚父女两离去的方向,道:“芦苇怎么又回来了?”
二人视线跟着芦苇移动,须臾,便见着芦苇,俯身在地上查看着什么,继而,芦苇便向山洞所在之地,一边继续寻找什么东西,一边攀登而出。
第五茗和隗晎本就在洞中,此刻眼前所见,是芦苇用香灰所画。
眨眼间,二人回到了山洞。
一如最先在洞中见过的那“人”和那“麋鹿”,二者姿势相同,位置相同…此刻,却是没了颜色,变成了灰白之景。
第五茗:“…”
伸手在石壁上一抠,拽下一手灰,没有加注颜料,妖气仍在,她抖掉手中灰,翻了一个白眼,道:“想来这书妖性子有些直白,这为了替芦苇区分忆中忆,还真是煞费苦心。”
隗晎笑道:“算是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妖。”
第五茗摇了摇头,没有应他的话,继续看起芦苇讲给他们的故事。
正好,此刻出现的画面,是榜事中不曾记载的一幕。
芦苇奉香百日期间,这洞中,时常有一只麋鹿伴在她身侧,听她祈祷,望她容颜,陪她焚香。
她得不到“神像”回应,日渐憔悴,那只麋鹿,似同心同愁,也没好到哪里去,肉眼可见地,状态一日比一日糟糕。
起初是皮毛破损,后来是跛脚瘸腿。
有一段时日,麋鹿嘴中有哼声,只能倚靠山壁而立,芦苇便带来了她阿爹的药渣子,喂给这头麋鹿。
一来二去,到了百日之时,芦苇最后一次向“神像”祈愿,也打算同这麋鹿告别,然而,洞中并无麋鹿身影。
画面一晃,色彩再归。
还是这间洞府,第五茗和隗晎看见芦苇寻着地上的一滩污渍,找到了“神像”背后…
芦苇惊喊道:“你…你怎么是个人?!!!”
“神像”与洞顶斜下的角度,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只有半人高的隘口,可以进入。
若是一只小兽,倒是能来去自如。
芦苇俯身撑地,爬了半个身子进去打探情况。
只见能容下十张方桌的地方,其中,有一半铺了干草,像是一个简易的床铺。
从神像肩头投射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方寸,让她清清楚楚瞧见,此刻,那干草床中躺了一名敞着上半身的少年。
少年手长脚长,皮肤不算白皙,与常年奔走在山间的芦苇无异。
少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棉布条,在脑袋顶裹了两个大包,依稀可见鼻峰眉眼的脸上,也给绑了两条,剩余的,他正打算缠压身上的伤口,突然被芦苇这样闯进来,他却是愣在了原地,忘记继续动作。
芦苇双颊浮上红晕,却是扫到从少年身上流出的深红血液时,眉头一蹙,定下心来,俯身爬了进去,问道:“你是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