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柔抬手,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拭干,也不管是否有人跟着,转身就往回走。
到底还是心软,裴朝吩咐道:“天黑夜深,多点几盏宫灯伴公主回去。”
说罢,那候在长廊的宫人便提着灯行过来,环绕着裴定柔。
灯光的簇拥下,她那失意的模样愈发清晰。
没有过多留恋,裴定柔就这么往东宫外头走。
裴朝叹了口气,望向一旁的韩赴:“有劳韩将军护送一程。”
韩赴应允,亦是转身离去。
出正殿后,恰逢姜花宜往里走。
“公主……”她正要打招呼,却见裴定柔直冲冲往外走,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再转头看向裴朝,心中便明了几分。
“公主可是同殿下置气了?”
裴朝摇了摇头,皱眉道:“不让人放心。”
姜花宜见状,挽住他的胳膊,柔声劝道:“公主是圣人的掌上明珠,自幼千宠万爱,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殿下莫要生气。”
“是父亲同我把年年惯坏了,纵得她如此。”
她笑意盈盈,朝郎君道:“殿下还没用晚膳,稍后想必还要看卷宗奏疏,妾命厨房备了些菜肴,好歹吃一些。”
“嗯。”
裴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门,思绪杂乱。
回宫路上,众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多言。
两个侍女跟在裴定柔身后,见她边走边掉眼泪,一时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劝。
走了一段,闲云终是按捺不住,开了口:“公主……韩小将军还跟在后头呢。”
“怕什么,反正方才都叫他瞧见了。”
阿兄方才动气,那样责备自己,不过爬个墙,如同犯了天大的过失一般,要她立刻低头认罪。
素日温和的兄长,竟这样责备自己。
讨厌阿兄!最讨厌阿兄了!
裴定柔抹了把眼泪,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站定,这猝不及防的一停,身后的闲云同散雪险些撞上她。
回头见韩赴在十步之外,便朝他道:“韩赴。”
“嗯?”
韩赴见她仍在淌泪,不禁皱眉。
不就是被兄长训了一顿,他方才站在外头听了七七八八。
裴朝虽是生气,但仍旧是耐着性子在同她讲话。
又没打又没骂,最多是声音大了些。
更何况是她有错失在先。
至于委屈成这样吗?
这也就是她有个依仗着的身份,若换做是在军营中,行出格之举的人,最轻也该挨三十军棍,打得人皮开肉绽。
即便是自己,幼时犯了错被父亲责罚,最低也是要打几十板子,在榻上躺半个月。
可见她是自幼被娇宠惯了,稍重些的话都承不起。
看来皇帝和太子的担心属实是有道理,像她这样的女子,呆在闺阁帷幔中做个承蜜的罐子便是,何苦非要往外头跑。
其实若要提防她出宫,不如干脆叫她出一次宫,尝到外头生活的一点点苦,想必就会打道回府,再也不会有什么往外跑的新鲜念头了。
韩赴神色稍动,人立在那里,劲瘦的身量,被月光勾勒,三五笔在地上印成一道狭长的影子。
裴定柔没有注意到这人的神色变化,低着脑袋往前走了几步,到他面前,嘟嘟囔囔:“先前同你说的事,还是作数的。”
身旁簇拥着她的那些宫人一围过来,只只宫灯中燃着的明烛,烛光迅速聚集到韩赴面前,原本柔和的月光被驱离得一干二净。
有些刺眼。
而裴定柔的狼狈,叫他看的愈发清晰。
她抽咽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珍珠似的从眸中滚落,说话断断续续:“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方才太子命我护送。”
听到太子二字,她愈发气恼。
裴定柔正在气头上,执拗道:“你不要听他的!”
似乎加重语气仍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憋闷,她抬起脚,在地上狠狠地跺了跺,以此来表达此刻的愤怒。
“都当我是小孩子,阿耶是,阿兄也是!”
韩赴瞧着面前人恼怒的模样,缓缓开口:“公主回去吧。”
“难道你在我这个年纪时,也被你阿耶关在家中不让出门吗?”裴定柔反问。
韩赴想了想。
自从七岁随父亲离京到了边地,在军营中历练了几年,练了一身武艺,十来岁的年龄便能自由行走在野兽出没的山谷森林。
用父亲韩随的话来讲,习文弄墨固然好,但若是个见了猛兽便吓得尿裤子的怂蛋,也是无用。
故而韩赴年幼时,他便放手,任由边地风沙磋磨,叫他能早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父亲自然不会像皇帝对她一般,对待自己这个儿子。
她是千宠万爱的嘉玉公主,万事自有父兄在前,并不必顶天立地,同他也是身份有别。
“你瞧,你并没有否认呀,看来你阿耶比我阿耶开明,懂得放你自由的道理。”
韩赴摇头:“公主与我不同。”
裴定柔不认输:“太子、将军可以为山河社稷,行走于世间,那我身为公主同样也能为黎民百姓贡献力量。”
“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做件大事,叫阿耶阿兄都瞧得上的大事。”
一番话,心中的郁闷消散不少,裴定柔心情明显转晴,虽然心中仍对阿兄的话耿耿于怀,但面色稍稍柔和,拉着散雪闲云离开了东宫。
正辰宫中,裴叡心事满怀。
数个时辰前,儿子裴朝同他密谈良久,商榷朝政要事之余,还报给他一宗线索。
有关于苏其谷战败的线索。
“韩随部虽被严密围困在苏其谷,但却有一个通信兵,依仗个子小的优势,从山谷石缝中逃出,并未被敌人察觉。”
也是他将氐漠进犯的消息报到宫中,才使得朝中知晓苏其谷之事。
唯有一处不妥。
那便是突出重围的通信兵,通行在两个大州府的主干驿居然受了阻,恰逢马匹调度失当,驿站一匹供以骑驭的马匹都找不到,临时也找不到能征用的马匹。因此只得徒步行到达下个驿站,虽是日夜兼程,但按照正常脚程,却晚了两日到京都。
致使开战消息恰巧迟了两日才到裴叡这里。
朝廷援兵也就迟了。
这事听来蹊跷。
太祖皇帝建立东晟之时,花了很大一番力气在修建官道上。
为确保有战况或急报能迅速传达到朝廷,在主干道上每五十里便设立一座官用驿站。
从边境一直到京都,站站相连。
仅凭朝廷拨款,每个驿站固定寄养两匹马,供往来驱使。
若所在地方州府富饶,财政景况好,便可由州太守酌情增添马匹,超出费用由地方出资补足。
因而像并州、通州这样地处中部的大州府,一个驿站通常养着五六匹马。
可裴朝却发现,驿使受阻的两个驿站,正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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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通州交界处,最是不缺马匹的地方。
怎么会一匹马都拨不出来。
又或是有人动了手脚。
裴叡想到这里,只觉得脑袋发胀。
若真有人动手脚,意图何在呢?
是否为氐漠买通,通敌叛国,意欲将边境几城拱手相送?
不对不对。
裴叡饮了一口茶,瞧着桌案上的地图思索着。
若如此,索性再让报信人再延误几日,等到氐漠军队彻底站稳脚跟不迟。
又或是干脆将那人解决掉,截断这个消息。
但偏偏只是延误了两日。
似是预料到氐漠两日内无法长驱直入,将蘅城拿下一般。
裴叡只觉得额前笼了好大一团雾,叫他理不清脉络。
“圣人!”
吵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叡的思考,他瞧着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这边小跑的王真,正色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他现在可没有偷偷吃虾、吃螃蟹什么的,清白得很,用不着他通风报信。
王真在御案前好不容易站定,气还未喘匀,拿着拂尘掸了掸身上的灰,便要向皇帝汇报。
着急忙慌的。
上一次王真这个样子来报,还是自家女儿爬墙那回。
又见此况,裴叡扶额怀疑道:“年年又去爬墙了?”
不至于吧。
裴叡问询,往窗外瞧了瞧。
正是深夜,天上浓黑一片,月光稀薄。
朝儿方才说,要去同她好生谈谈的,怎么这么快就又不消停了。
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
谁知王真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何事?”
王真如实告知:“方才您说腹内空空,叫奴去膳房取些糕点填肚子。”
“谁承想路过东宫,听两个小内官说,殿下同公主大吵了一架。”
裴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不耐烦:“知道什么原因吗?”
“奴问了,都说不知道,只知道咱们公主是哭着出来的,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太子殿下听说也生了大气。”
听罢,他这个做父亲的便大约能猜到二人是因何起了争执。
年年固执,朝儿更固执。
定然是因为先前出宫的事情,一个板着脸讲道理,一个捂着耳朵不要听。
只是朝儿对妹妹素来温和疼爱,怎么会生大气,还叫年年掉了眼泪。
“现在两个人呢?”
王真道:“公主回宫了,韩将军护送回去的,太子殿下也呆在东宫没出来。”
“您好歹要劝和一下,免得两位殿下生了龃龉,伤了兄妹感情。”
裴叡摆了摆手:“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况且现在夜深,且让二人冷静一晚,明日再说。
王真见状,也不好再劝,只道:“明日是大朝会,您又宣了郎官们在宫中议事,现下早些休息吧。”
“哦。”裴叡这才想起来,宴席上叫他去传旨的事情,询问道,“人都安置下了?”
“都安顿好了,奴向各位大人说了,要留大人们在宫中小住几日,圣人同殿下有要事商定。”
裴叡点了点头,对此表示满意,待要起身去寝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望向王真。
“糕点呢?”
王真怔住。
裴叡道:“朕还饿着呢,如何能睡得着?”
“圣人稍后,奴这就再去趟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