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眼神散着些许浑浊的光，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胃癌。”
苏曦心脏狂震，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
原时间线上，自己被胃病反复折磨的日子，痛苦难挨。
安慰的话几经酝酿，但喉咙的干涩让她无法说出口。
正在此时，一个男人从两人不远处持着急忙的语气唤了声：“爸！——”
声音拖着极长，穿过此刻警局嘈杂，直达苏曦身边的大爷耳朵里。
周遭像是被加上了模糊特效，独留他们三人，清晰无比。
苏曦抬头看去，一眼便愣住。
她使劲眨了两下眼睛，随着那人越来越靠近，她看得愈发清晰。
李言。
他小跑着冲过来，在看到苏曦的前几秒，表情明显怔愣。
但也只是那几秒，他就恢复了。转头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旁边大爷身上，李言半蹲着，还喘着粗气，语调不稳：“爸，你没事吧？”
大爷点点头：“没事，东西找回来了。多亏旁边的小姑娘帮我。”
李言朝苏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又转过头回道：“好，我一会儿一定好好谢谢人家。”
苏曦反应了几秒，他没主动打招呼，无论出什么原因，想装作不认识，或者不想拿出时间来解释两人的关系。
她理解，她也配合。
随后，一名警员带苏曦去做了简单的笔录，大爷则是做了更详细的调查，李言在他身边全程陪同。
苏曦这边因为算是热心市民，警员只是让她配合协助，自然很快完成，结束的时候，刚才公车上的老警员出来肯定了她的行为，但也警示她应注意自身安全。
苏曦心里一暖，点头。
从警局出来都没见李言和大爷的身影，站在警局屋檐的阴凉地下，苏曦掏出手机。
打开聊天软件，有十个新消息，九条来自宋辞朝的消息，一条是李言。
她点开李言那条。
【苏曦，谢谢，找时间请你吃饭。】
苏曦回了句。
【都自己人，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回复完，她点开剩余的九条消息。
宋辞朝【出什么事了？】
【你在哪？】
【安全吗？】
【你回我啊。】
【我让人去查了，但得花点时间。】
【苏曦，你最好没事。】
【拜托回我。】
【你在警局？】
【等我，十分钟到。】
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骗子，十分钟过去了啊。
苏曦嘴角扬了扬，隔着屏幕，她从他的文字中听到了他的语气，看到了他的表情，近在眼前。
“苏曦！——”
苏曦愣了愣，这声音。
她抬头，就见宋辞朝甩上车门，朝她跑过来。
眉头拧成麻花了，脸色很臭。
夏日炎热，烈阳当头，却像给宋辞朝镀上了金边。
在阳光下，因跑动而摇摆的发丝发着光，趁他五官深刻的脸。
苏曦抬手挡着额前，将刺眼阳光遮去大半，瞪大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更清。
“你要当警察？”，言外之意就是怎么天天往警局跑？
宋辞朝还离苏曦三步之遥，话就先落进她耳朵里。
苏曦低头看地面，压了压嘴角，正想抬头回复“没有啊。”。
整个人就落进了一个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里。
干燥空气挟裹的热意冲走大半，这个带起一阵风的拥抱，苏曦感觉到片刻清凉。
她眼睛瞪圆，震惊。
手还僵在空中，无处安放。
宋辞朝身形高大，肩膀很宽，正将苏曦紧紧包裹住，她本就不是什么高挑身材，被衬得更娇小。
在宋辞朝怀里，小小一只，被牢牢遮掩。
大约过去了三十秒，宋辞朝下颌骨连戳几下苏曦的肩膀，她听到他声音极低。
在她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息惹得她很痒，她缩了缩脖子，但他的喃喃低语余温还在。
“我担心死了。”
宋辞朝说。
苏曦心痒，像是有羽毛轻轻扫过。她睫毛颤颤，头还偏着，抵在宋辞朝胸膛。
但奇怪的是，整个人异常平静，在这怀抱里，被他长臂环着，像是被他护着。
心极静，更多的是心安。
薄荷香气还萦绕鼻间。
苏曦伸手，学着电视剧上演过的，在宋辞朝肩膀上轻拍几下。
她语气轻：“我真的没事。”
两人在警局门口，苏曦跟他大概说了事情经过，然后告诉了丢东西的大爷是李言的父亲，宋辞朝让苏曦去车上等。
大概十五分钟，宋辞朝上了主驾驶，他主动开口：“我跟这里的人打好招呼了，小偷不会轻易出来。”
苏曦了然，看他拉过安全带寄上，自己也跟着寄上。
“李言好像生活挺困难的，但他没主动说，我不能先一步提，我得顾及他的颜面。”
宋辞朝颔首，开着车，一手支在方向盘上。
“所以我刚才没让你跟我一起去。”
苏曦不得不承认，宋辞朝心很细致，观察力极强，总是能读懂自己在心里想什么。
宋辞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另一手撑在门边，手指架在唇边。
“我会让公司给他批互助金，能帮我会帮。”
这句话像是强心剂，解决了苏曦内心搅动着的不安无措。
苏曦嘴角扬扬，笑得眼睛眯起来：“宋总你真有点好了。”
宋辞朝睨她：“只是有点？”
苏曦偏过头，不看他，故意夸张重重点头。
宋辞朝视线重新回到路上。
“苏曦，向我求助，你什么时候能学会？”
苏曦收了笑容，今天的事，她知道他一定会认真强调，但是她真的量力而行了，而且她背包里还带了防狼喷雾。
她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但苏曦不敢这么说，再怎么说，今天宋辞朝也是为她担心了，不好再明着气他。
她思来想去，嘴角抽了抽：“你生着病呢，我找你良心不安。”
宋辞朝偏过头，听她这么说，准备好的台词俨然丧失效果。
他趁红灯，盯她侧脸。
六十秒，绿灯亮起。
宋辞朝才没好气地撂一句：“你倒是有良心。”
苏曦回了公司，收到了新一期赞助策划的工作任务通知，她跟着王尔燃在会议室头脑风暴一下午，快下午才回到办公室。
李言正拿着刚签完的转正合同回来坐回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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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曦能看出，他情绪很低落，便也没凑过去说什么。
王尔燃也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好，便转头给苏曦投来一个疑惑眼神。
苏曦摇摇头，上午的事情，还是不要到处传播的好。
“可能有事，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王尔燃也同意。
下班时间，苏曦准备回家再做方案，她跟王尔燃已经分好了工。
这次她不是仅仅辅助，而是采用了她的点子，时间紧任务重，苏曦得加班加点，才能尽善尽美。
一到公司楼下，宋辞朝的车就堵住她的去路。
她搭便车越来越没有心理负担了。
公司最近发了通知让大家减少八卦传播，苏曦知道是宋辞朝想让她不要受太多非议。
所以大家明里不再肆无忌惮，偷着说那就不关她事了，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她不在意。
这么多年的忍者人设，就注定说明了她能精准关上耳朵，对一些窃窃私语顶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行调节消化。
既然大家想传，把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她更是管不了。
苏曦趁宋辞朝下车前，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开车门这服务免了，这么客气干嘛？”，苏曦淡淡说了句。
宋辞朝从她话里听出来她的玩笑之意，嘴角带笑：“心情不错？”
“还行吧。我们组选了我的创意。”，苏曦还是没表情，又追了句：“我可不是在炫耀哦。”
宋辞朝看她尽力压住的眼尾，嘴角，不让自己的小心思表现在脸上，但是眼里却透出欣喜的光，睫毛忽闪，灵动大眼睛中黑眸不停转动。
他不置可否：“我很期待。”
“那就拭目以待喽。”
宋辞朝送苏曦到家，车停在小区停车场，却不下车。
“你晚饭吃什么？”，他收回一直紧绷的右脚，侧坐着，问。
“我要赶方案，吃外卖。”，苏曦身子扭向车门，欲要下车，回身回答。
“那我做好给你送？”，宋辞朝漫不经心挑眉，也不正着看苏曦，但视线牢固定在她脸上。
苏曦愣住，完全意料不到的疑问。
“你，心情也不错？”
宋辞朝撇撇嘴，僵硬点点头：“今天就是想下厨，不行？”
苏曦眼眸来回转，跟做眼部运动似的，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
还有这种好事。
“行啊，当然行，必须行。”
两人各自回家。
苏曦进了门，将背包挂在玄关架子上，随手撩起头发绑在脑后，接着她去洗手间洗了脸，出来正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拿张纸巾擦擦手，划开手机，坐下。
李言【苏曦，今天谢谢你。我也没想到我爸这一大早到金店去拿戒指。】
【相信你也知道我母亲病了，我们家的事希望你就当作不知道吧。】
【我其实不需要帮助，别提我担心。】
苏曦看完这几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话语里透着生疏。
眼前那个活泼开朗的李言，总爱打扮精致看起来生活品质极好的李言。
判若两人。
她僵了僵手指，回复。
【好，我们是朋友，别一个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