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的功夫,宴云川已经走到餐台。“喜欢吃肥点还是瘦点?”他往回望,两桌学生跟着他的目光一块望过来,吃饭的动作都变慢了些。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高峰,除了学生,只有一个中年人坐在门边,右手扒饭左手刷着短视频。听见声音,中年人也抬头看了一眼。
时和被四面八方的眼神看得心慌。他目光从门帘飘到隔壁店翘着腿扇扇子的老大爷上,又从老大爷扇子上飘回宴云川的背影,最后说:“瘦点。”其实他吃过了,有点饱。
“吃辣吗?”
“不吃。”
“葱花香菜呢?”
“吃。”
“行。”
不想被当成观赏猴,他一步三踱走上前,站在宴云川影子一侧,掩耳盗铃的挡着自己。宴云川有意无意地侧了身,加大了阴影面积。
躲在影子下,余光只有宴云川的肩膀。时和紧绷的肩膀缓上了气,五感好像跟着放松的神经一块恢复了一样。猪脚饭卤汁的香气顺着老板娘搅动锅底的钢勺散出来,他不自觉摸了摸胃。又有点饿。
“两份瘦,一份微辣,一份不辣。”宴云川边点餐边解着雨衣扣,“不辣的那一份给少点饭,可以多淋点卤汁。”雨衣随着尾音一块剥落下来。
好奇怪,好像更饿了。
时和喉结吞咽了一下,手用上了劲。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脱了雨衣会舒服些。”他猛地摇头——当众脱.衣服像在裸.奔,雨衣也不行。
“裸.奔”这个词一闪而过,配着宴云川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一瞬间,时和脑子里闪过了三四个不该有的“清网”小片段。口罩下的脸直接红成了猪脚饭的颜色。
小片段刚上演到最精彩的部分,一声响指清扫了全部画面。宴云川挪过一块二维码,拉着眼尾地促狭说:“扫这里,一共三十二。”
时和给响指震了一激灵,猪脚饭的脸直直蔓延到脖子根。太久不出门,肌肉仿佛忘记了扫码付款这个动作。他怔忡了几秒,匆忙拿出手机。
身后一桌女生意味深长地“啊”了两下。隐约听见什么“奶狗”、“磕错”、“原来是年下攻”之类的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听得断断续续。
是在议论他吗?“年下攻”是什么?
模糊的词句像带刺的藤蔓缠上神经,输入密码的指尖压得发白。最后一位数落下,卤锅旁边响起一声:“收款码到账三十二元!”时和手腕一抖,雨衣布料摩擦着手机外壳,发出令人焦躁的窸窣。
倏地,一阵好闻气息裹着潮气靠近。
宴云川退半步挡住了后方视线:“明天高考,附近几个高中下午都放假。政府要求所有娱乐场所暂停营业,我收了一上午的尾,下午没什么事。”他下颌越过后厨朝角落一抬:“坐里面?”角落贴墙摆着一张方桌,被调料台遮了一半。
难怪有时间吃饭。
网吧关门,看来不能打包外带了。时和盯着角落里被全方位遮挡的方桌,简单的“去与留”的选择硬生生演变成了“生与死”的权衡。
不知怎的,明明小餐馆比网吧明亮,人也更少,可他总觉得网吧的包厢更有安全感。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交谈的那几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眼神对上来,嘴边的话立马停下来,拍了拍旁边的同伴。几人你碰我我碰你,一人抱着一部手机,嘴边挂着默契地笑。
那笑容好像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时和仓惶移开目光,眼里洇着生理性水汽下意识看向宴云川。口罩下话语微张,想开口离开。
宴云川被他的眼神撞了一下。
刚想说:“或者打包去网吧吃,他有钥匙。”一个高马尾的女生抱着厚重的笔记本走过来。
“学长好!我是旁边一中的!”女生大方打着招呼,目光在时和和宴云川身上打了个来回,咧着笑问:“你们是哪个大学的呀!”
同桌一女生没忍住,用卷子挡着脸说了声:“纯种E人。”邻桌一男生抬头吹了个哨,放下筷子开始看戏。看两桌的校徽图案,不是同校的。
老板娘正切着配菜,许是难得看见这场面,饶有兴趣地插进话题:“这个小帅哥是旁边网吧老板啦,早毕业了!”她空出一只手指向宴云川。
女生关注点不在网吧老板上。她语气诧异:“毕业了?可是看着像大三欸!”
说着转向时和,“学长,你也毕业了?”
见时和机械摇头,女生用笔记本扇了扇风,呼气说:“还好没翻车。”
又问道:“学长,你是哪个大学的?”
时和僵着嗓子蹦出两个字:“苍大。”
不知这两个字哪个发音不对,女生又一次拖长了“啊——”的尾音,满眼都是“我懂了”。
“我也要考苍大!”她突然斗志昂扬,将手上的笔记本“啪”地展开在两人面前,又抽出一支笔,“学长,给我签个高考祝福语好不好?我已经收集快两页了!网上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摊开的纸页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的字体娟秀占在中央,有的龙飞凤舞占满角落一隅。
女生眨着期待的眼睛,翻出一页空白页,用笔帽点了点:“你们可以一起签吗?签一块儿?”
时和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整个人都懵了。长久不与人交谈的社交能力在这一刻直接变成了负无穷。他恨不得原地钻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目光不自觉看向宴云川寻求帮助。
只见宴云川自然地接过笔,在空白页右上角签上一句“祝金榜题名”,又把笔递给他,同时看向女生:“这样可以吗?”
女生点点头:“可以的!学长你字真好看!”
时和顺着声音望过去——宴云川的字跟本人一样,行云流水,干净得像被岁月打磨过的玉。
宴云川都签了,他不签到显得奇怪。
他犹豫着接过笔,笔尖小心翼翼落在金榜题名下面。想到女生提到的“想考苍大”,签上一句:祝得偿所愿。同样五个字,两种不同风格。纸上笔锋遒劲,转折间带着经年临帖的功底。
女生连连夸着这字体可以裱上学校文化墙,等会就发给班主任看,给时和夸得一句比一句耳热。
时和隔着口罩咬嘴角,蜷缩在雨衣下的手指悄悄松开,最初的那点紧张和局促在一句句彩虹屁下变成极浅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
原来没有恶意。
**
带着愉悦,这顿饭还是在店里吃了。
这家猪脚饭确实香。浇汁淋在瘦肉上,咬一口,肉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很舒服。而且,角落的隐蔽性比时和预想得更好。他坐在里桌,宴云川坐在过道,挡住了剩下的视线。
时和吃得很慢。老板娘给的饭其实不多,可被濯清强制训练出来的吃饭速度让他不自觉开始数米粒。他听着宴云川有一句没一句聊幻世录下周小更新的内容,还有职业平衡方向,倒也不无聊。
听到一半,宴云川问:“下午还要调号吗?”
时和抬头:“下午不用。”
这几天宴云川都是下午空一些,所以他把下午的游戏时间留出来了。
而且,下午纪帆一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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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不用躲。
“明早呢?”
“明早要。”
“还剩多少个?”
“十六。”
宴云川若有所思点着头。
“下周六网吧有幻世录的联动活动,网吧签到可以送资源,还有PK赛。”宴云川话题一转。
“PK赛?”
“嗯。”
“网吧空出三台电脑作为擂台机,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挑战。1V1,连赢二十场就可以拿一个官方手办。十个名额,先赢先得。”
时和还是第一次听宴云川说起网吧的业务。他听得入神,宴云川突然问:“来试试吗?”
“试……试?”
“嗯,PK。我给你留个幽篁。”
宴云川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便是幽篁手办图,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图片里,幽篁角色倚在放大的箜篌旁边,抬手随意拨动琴弦,旁边是一棵盛开的桃树,栩栩如生。
该说不说,幻世录在制作周边这件事上比制作游戏还要认真。见时和帽檐下的眼睛亮了一瞬,宴云川一副“没猜错”的模样挑眉。不给时和多看的机会,他收起手机,又问一遍:“来试试吗?”
惊鸿一瞥往往比长时间流连更让人难忘。时和戳着碗里的饭,看向宴云川,眼里带着跃跃欲试。
但是:“要连赢二十场。”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宴云川笑了笑:“连胜二十场很简单,下午开始我带你练。”
对啊,眼前这人是PK赛连冠。
**
只是,邀请他出门、带他骑单车、邀请他下周去网吧。今天的宴云川处处充斥着反常。可等到离开,宴云川也没说为什么要约他出来,好像真的只是突发奇想,想吃猪脚饭了一样。
回去的路上天公作美,阵雨停了下来。车开得比来时更快。好几次,时和想开口问:“为什么要约自己出来。”都因为急刹停了下来。
直到宴云川突然说:“寂沐梵那个账号在两个月前挂了交易平台,交易成功。”
时和瞬间明白了。
他又想到了心理医生让他给宴云川评分。那是个满分。因为只有宴云川,会把他“走错路了”这件事,用这样委婉又复杂的方式说出来。
“我——”时和想开口。
单车越过马路,走到小区干道上,停靠路口。
“到了。”宴云川说。
原来网吧离小区这么近。
他想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走一条错误的路,他前两天就猜到那个人不是纪帆了。”
纪帆是个公子哥,很要面子。
可他也很要面子。他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也想借用这个“纪帆”间接让自己好过一点。
有些肺腑之言错过一次就很难再开口。时和垂眸看着地面,突然听见宴云川说:“我以前没收过徒弟,不知道徒弟心情不好怎么哄。但是有个医——有个人说过,让人心情好的办法一定不在房间里。偶尔做一点很平常不一样的事,会有意外的惊喜。”他猛地抬头。
“所以,你约我出门是为了哄我?”
“对。”
“很抱歉,仓促了点。”
不仓促,可为什么?
时和的眼神跟在店里那会一样,洇着水汽,又好像哪里不一样。看着这双带着疑问的眼睛,宴云川的手不自觉摸向兜里的火机。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两个人的关系会越来越近,逐渐脱离预定的轨道,可是:“收徒的时候承诺过了,不会放养。你是我徒弟,我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