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试持续到时和吃完早餐。濯清又交代了两句,最后实在顶不住物理疲惫挂断视频。挂断前,宴云川说:“嗯,沈停会送时和回家。”
时和张张嘴,想说不需要,余光瞥见宴云川搭在扶手上的食指点了点,似乎在说:“别担心。”他把这句迟疑的拒绝连同一口馄饨一块咽了下去。
包厢安静的可以听见调羹搅动汤碗的声音。
警报解除,宴云川抬头,刚喊一个“你”,目光冷不防撞见了时和没拉口罩的半张侧脸。侧脸听见声儿转过来,双眸洇着朦胧红意,薄唇微张,无端生出几分破碎感。一刹那,药店仓惶的背影与这张脸无限重叠。
两人都愣了一下。时和迅速拉上了口罩。
“咳。”宴云川难得不自然。
“还要吃点儿吗?前台有零食。”
“谢谢。”这是拒绝的意思。
桌上摆着小碗馄饨和喝到一半的牛奶。时和想收拾,可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出门前其实吃了麦片,没想到濯清会让张采纹专程送早餐过来。这种在公共场合被特殊关照的感觉太奇怪了。就像上学的时候,因为濯清两句话班主任就叫他去职工餐厅吃饭一样。周围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烧得灼热。
那是羡慕的眼神,也是对“关系户”的憎恶。
“对不起。”时和垂眸小声说着。
“嗯?”
“……”
看着时和眼神放在屏幕上,宴云川反应过来,想必是为了这通视频在道歉。
“伯母担心很正常。”他把椅子挪正,站在椅子后面说,“阿朔第一次来网吧那天,我姑姑——就是他妈妈——给我打了两小时电话。要不是手机没电,她还能打两个小时。”
虽然那两个小时的电话并没有消除他姑姑的刻板印象,还愈发加重。相比起来濯清倒是开明很多,只是查户口,言语间听不出偏见。
好在沈停刚才跟他对了口供,查起户口还能顺着编个说辞,否则沈停昨晚说的谎就得露馅。不过,这样一来他真成了“人设”,也真得提防315了。
宴云川笑了笑。见时和帽檐微微抬起又落下,他问道:“第一次来网吧?”
“不是。”初中去过。
看着不像。
“还适应吗?”
“嗯。”
看着也不像。
灯光打下,桌面的人影稍稍往后挪。时和听见衣料摩擦墙壁的声音。声音很轻,只是包厢太安静了,除了主机声就是宴云川。
想到刚才宴云川对濯清说的那些,时和心里瞬间起了敬佩。他见过母亲刚接手酒店与各大合作方以及董事会周旋的模样,也见过父亲拒绝家里安排的路毅然决然投身艺术的艰辛。
一毕业就白手起家创业,无论选择了什么赛道都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他羡慕这样的勇气。
两人一站一坐,心思各异。
默数到109下,宴云川开口了:“那枚纪——”刚开个口子,包厢门被咚咚敲响。门外的人敲得很有规律,两轻两重,跟对某种地下暗号似的。透过磨砂玻璃望去,隐约看见一个猥琐的身影以扭曲的姿势贴在玻璃门上。是林朔野。
两次提问都被打断,再二很难再三。
时和绷着背,听见墙边的人叹吁一气,吁声听出几分无奈和放弃,还隐隐有两分杀意。他直得仿佛得了脊柱炎,不明白宴云川这声叹气是为哪般,又担心外头的人忽然破门而入。
好在门外的人只是敲门,没有探脑袋。
宴云川直起身:“应该是找我的,我先出去。”听见时和轻轻“嗯”一声,他走到门口回头,“如果上线听见什么跟繁育有关的不好言论,不用理会。把ID记下来给我,晚点我来处理。嗯……晚点我们再繁育剩下两只宝宝。”
留下一句让人遐想翩翩的话,宴云川打开门。关门之际,林朔野的声音飘了一句半进来:“哥!你跟宝贝儿又背着我私会……没有怎么不让我进……”
时和鼠标一滑,差点点到呼叫网管。
包厢再次安静下来,缓了会劲儿,登上幻世录。距离妖灵宝宝繁育成功已经过去五个小时,帮派群和世界频道的瓜田已经更新好几轮。想象中群起愤慨的场景没有出现,倒是当前频道有个意外。
[寂沐梵:欧皇?竟然给我在这蹲到了!]
[寂沐梵:求个好友位我吸欧气!]
吸引时和注意的不是“欧皇”的称呼,也不是围在自己身边疯狂放技能刷存在感的角色,而是这个昵称。“寂沐梵……”他喃喃点开资料,看着星引的职业图标,瞳孔仿佛无法聚焦。
真的是舍友。寂沐梵,纪帆。
幻世录十五个地图,长安古韵六百万玩家,每天擦肩而过的人不计其数,遇见一个熟人的概率都得排到小数点后七位。可偏偏还是遇见了。
**
“要回家了吗?”宴云川刚从双人包厢走出来,就看见时和包厢门半开,人站在门后要出不出。他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六。距离濯清视频提到的回家时间还有将近一小时。看来适应失败。
见时和点头,宴云川侧身:“我送你到路口。”
这个时间,网吧通宵的一批人已经被饿醒,赶着最后半天争分夺秒放松的学生也三两落座。喇叭里正播报着“请勿抽烟请勿拖鞋”的文明公告,可由于没有禁止“请勿说脏话”,所以能听见东南西北传来“卧槽”、“你妈%*>”的谩骂,根本不顾角落里少数几个还没睡醒的人的死活。
四面八方的人声混在一起听不出谁是谁,好像进了这个环境就会被同一种声线同化。
时和本想说“谢谢”拒绝,听见周围的声音,他紧了紧保温袋,点点头,拒绝的“谢谢”用诚恳且感激的语气说了出来。刚抬脚,沈停打开包厢。
看见时和和宴云川站在门外,沈停插兜走近:“就走了?这才几点?”他歪着身子看向大堂电子屏幕上的时间,“阿姨不是说给你玩到八点半吗?”
“……”
与沈停上一次见面还是高中,年会那天。上一次见面的印象不太好,今天见面的印象也不太好。如果按照相处舒适度排名,沈停肯定垫底。时和不知道怎么回这个垫底的,怕垫底的会让他留下来。
垫底的嘟囔了一句:“还是这么冷。”
被宴云川听见。宴云川抬着眼皮淡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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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趟物业那,八九点回不来。把他一个人留在网吧我不放心,就先送他回去。”月底了,要跟物业周旋是很正当的理由。反正沈停信了。
“学长,你怎么跟我——”沈停想说“怎么跟我阿姨一样”,余光看见时和,及时打住了吐槽,改说,“有我和林朔野在还不放心?”
宴云川扫了眼沈停的装扮。大裤衩,人字拖,一看就刚从被窝里强行打捞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的鸡窝头,还有充血的眼白。胚子是好胚子,糙也是真的糙。跟时和站一排做对比,脸上都写着“不法分子”。他调侃道:“有你们在更不放心。”
“我这叫适应环境!”沈停扯着把裤兜一撑,满脸无所谓。听见宴云川兴味地“嗯”了声,又补一句,“学长,我可没指桑骂槐说你不适应环境啊。”
“行了你。”宴云川笑笑。
时和一直在听两人交谈。他看着帽檐下笔直的水蓝牛仔裤和白得可以抛光的板鞋,觉得自己也有刻板印象了:宴云川柔和的不像老板,也干净的不像网民。更像是开了视角的“上帝”,一个旁观者。
沈停应该也这么觉得,才会补了最后那句。
两人交谈收了尾。沈停往洗手间看去:“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他看着时和,眼神依旧不自在,“那什么,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呗,我好交差。”
“……嗯。”
“行。”
对话简短而又仓促的结束。沈停转身,时和正准备把手上一直留到现在的礼物递过去,看见半个背影又想缩回来。哪知转身的人突然回头:“对了——”说话间,包厢门口传来林朔野的声音:“你们都站这干嘛呢?”场面乱作一团。
包厢过道狭窄,林朔野的目光炽热又好奇。时和想打招呼,上下嘴皮蹭着口罩开开合合,可那声“你好”就像卡壳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果然,社交是最严重酷刑。
踌躇之际,他手上的礼品袋被沈停弯腰拿走。沈停看着心情颇好,勾着林朔野肩膀就往厕所带。幽暗的过道回荡着林朔野的抗议和疑惑,最后抗议无效,声音连着背影一块消失在洗手间转角。
这样真的没事吗……
时和望着洗手间方向蹙眉,忽而听见身侧的声音:“别担心,沈停搞得定。”声音太近,沿着帽檐一路往下。他缩了缩肩膀,声音又问:“走吗?”
他点点头。
走到收银台,俞秋正在刷着短剧。短剧里响起剧烈的耳光声,俞秋跟着耳光“嘶”了一下,非常代入。宴云川交代着:“我出门一趟,有事打电话。”
俞秋抬头,看见收拾妥当的时和立马起身。
“就要走啦?”
“嗯,临时有点事。”
她惋惜地喟叹着,又蹭蹭跑到货架上挑挑拣拣挑出一袋零食大礼包递给时和:“这几个我都尝过,很好吃的!尤其是这个蜂蜜黄油瓜子,尝尝!”见时和茫然抬头,她解释道,“网吧特产,回礼!只是时间仓促,我只能想到这个。好像是磕碜了点儿……”
话音刚落,时和伸出手。
“不磕碜,”他干干说着,“谢谢。”
身侧传来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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