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天空湛澈地像是一块蓝玉。
蓝玉之下,小院里的秋叶菊迎光如雪,雪中石桌围坐五人,前屋后院又分站三人,将整个小院包围。
玉儿伶青袍缓带,高立于药房之上,扫视南边的山脉,面容因为满含杀气不复昨日的柔美。
叶起本来懒意地坐在石凳上,见状也不由正襟危坐,她收回视线,目光越过院墙,青峰客长发高束,按剑在手,隐身在榕树上,一双冷目警觉地凝视东侧密林。
叶起想到这会守在北面后院的云梦小仙,恍惚中觉得莫同尘莫非是将传国玉玺托付给了六仙?
早饭一过,不等她和姓裴的开口,蓑笠妪大掌一挥,这三人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迅速找到视野开阔的位置,把守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鬼哭娃那个混不吝,笑意吟吟地拉住小义的手说要骑骆驼玩,丰荣的脾气竟然也默然不语地离开了小院。
叶起瞟了一眼端坐在裴序身侧垂首静默的云鹰,姓裴的见六仙这般小心,便还给小白毛赤乌令让她回南河。
结果小白毛当即要自裁谢罪,直言长老失责才让裴少侠不肯接过教主之位。
姓裴的那脾气,牌子一扔,根本不吃这套,要不是她好说歹说抓住那双鬼爪,这会小白毛都到奈何桥了。
也幸亏小白毛听话到连“毒药”都能一口干,蓑笠妪前辈才没将她撵走。
叶起见蓑笠妪还在探查四周,终于忍不住问道:“蓑前辈,莫同尘托付给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也太过小心了。
“不是一件东西。”蓑笠妪双目如电,脚下生风,迅速将院内院外又转了一圈,最后缓缓落座于叶起身侧,“莫大侠托付给我们的,是一个人。”
裴序眼神微动,轻声道:“小义?”
铁面翁盘腿坐在石凳上,闻言不禁和蓑笠妪对视一眼,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皆露出赞叹之色。
叶起怔怔地看着他们彼此使眼色,电光火石间,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让心跳骤然加快,她喃喃道:“小义难道……”
“她姓罗,正是罗挽之女——罗义。”
青峰客倚在树干上,抱剑在怀,她眉心微蹙,眯起眼睛,不远处百花绽放,花田里两头骆驼啃着草,它们中间一道小小身影时不时摸一把骆驼,小脸仰起来露出笑。
青峰客眼尾隐笑,听到身后的衣物摩挲的声音,淡淡道:“怎么又回来了?”
“我好奇那两个人的反应。”
伴着清脆悦耳的声音,一道清瘦的人影斜刺掠出,稳稳坐在青峰客脚边的树枝上。
鬼哭娃笑眼弯弯,悬在空中的两条腿一荡一荡,斜了一眼院中,见叶起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她眉梢上扬,道:“你倒稀奇,平日最恨王公贵族,连带着瞧不起所谓门客,居然肯给裴序好脸。”
“昨日你不是都看见了?何况老大和二哥都赞此二人侠肝义胆,裴序也非是走狗之流。”
“侠肝义胆么……”鬼哭娃目光转开,裴序神情淡然正和老大谈着话,可余光时不时飘向叶起,她嗤笑一声,“我看他和三哥倒是一路人。”
见青峰客目露不满,鬼哭娃趁她开口训斥前,眼珠子一转,“你也是,别总盯着裴序看,三哥的醋味熏得小义都闻到了。”
青峰客一怔,漆黑的瞳仁闪过恼怒,斥道:“你莫挑些有的没的,阿玉怎会不知我看的是冷月剑!”
“就他那张脸,谁知道你看人看剑呢。”
青峰客抬脚就踹,鬼哭娃翻身倒挂,腿勾住树枝,马尾荡来荡去,青峰客怒气未消俯身探手要抓她脚,鬼哭娃忙一个拧腰跳下树去,边往花田跑,边嚷嚷:“青姐恼我作甚,先去哄三哥吧!”
鬼哭娃嗓子亮,这一声吸引了院内诸人和对面屋顶的玉儿伶。
青峰客迎着众人的眼神,赶忙比了个手势,示意无事。
蓑笠妪微微颔首,收回目光,看着因为怒火脸色涨得通红的叶起,继续道:“她全家被杀,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虽然被付大侠救活,但却记忆全失,不光不会说话,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叶起攥在身侧的拳头控制不住地发抖,回想刚才蓑笠妪的话,深吸一口气,问道:“前辈们重返中原,是因为有传言莫同尘伙同付懿杀害罗大人?”
“没错。悦来客栈那日后,我们一路跟她到了渭水镇,苦斗一晚,她得知我们不是为悬赏瞬间哈哈大笑,这才告知来龙去脉。”蓑笠妪目露钦佩,仿佛又看到了那青袍女子桀骜的身影,“莫大侠要去刑部大牢救付懿,当时江湖上很多人都在盯着她,她来不及多说,只提到罗大人尚有一女存世,罗氏孤女无人看顾,恐有危险。我和铁面虽然心存疑虑,以为这是她的脱身之词,可又担心若此事千真万确,那女孩孤立无援,罗大人在天之灵如何能安?便回到客栈,根据她说的去找一个煮饭阿婆,果然在阿婆的屋子里发现一个整日发呆的小孩,小孩贴身佩戴的玉佩,正印着罗府纹徽。”
“真凶到底是谁?”叶起的喉咙发紧,想到小义昨天撕心裂肺的那一声“娘”,眼神晦暗。
“不清楚。”蓑笠妪摇摇头,“莫大侠只提到当初追杀付懿的不止有六扇门的捕快,还有影卫阁的人。”
“能指使影卫阁的只有皇族。”裴序指节轻扣桌面,凤眸微眯,“皇帝的影卫出自大内,影卫阁的影卫则由大内高手调-教,皇室成员成年后便随他们出宫立府。现在京城的那几位,都有可能是谋害罗挽的真凶。长公主,平南王,茂王,宁王,大皇女,二皇女,还有……”
裴序顿了顿,轻声道:“还有薛文慕。”
叶起脸色一僵,裴序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覆上叶起的手,慢慢掰开她的拳头。
“是谁已经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出付懿。”蓑笠妪瞥了一眼叶起掌心渗出的血,暗叹年轻人火气太大,“之前我们本想着解决完双风寨,安顿好小义,再回中原助莫大侠一臂之力。如今她……唉,咱们只能从长计议,看看劫狱一事如何能做到万无一……”
“凭什么?”
话突然被截断,蓑笠妪和铁面翁不解地看向叶起。
“凭什么付大侠要背负这样的罪名?凭什么真凶可以逍遥法外?劫狱就是认罪。不能劫狱。”叶起神色平静,一字一顿,“罗挽大人若在天有灵,看到杀害她全家的人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看到昔日好友背负骂名苟活,如何能安息?”
蓑笠妪面露无奈,道:“莫大侠最开始也想要查出真凶,为付大侠和罗大人伸冤。但结果你们也知道……不出两日,便被风雨楼重金悬赏。”
铁面翁在旁边一直安静,见叶起愤愤不平,先开口打断了她,“小叶,我知道你心中悲愤难平。我们当初何尝不是如此?如果罗挽还活着,此事尚有转机。但皇族行事周全,咱们连凶手究竟为何要杀害罗大人都没有头绪,更不用提能证明付懿清白的证据,恐怕也早已被销毁。人生不如意事常□□,有些事情实非人力可为。”
“前辈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居然也会怂?!”不顾两位江湖老人微变的脸色,叶起怒极反笑,“他既然是冤枉的,就要堂堂正正地从诏狱里走出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杂碎做下的恶事不可能天衣无缝,三十几条人命……前辈们护好小义就是,我是一定要找到证据,把真凶送进去!才能告慰罗大人在天之灵!”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蓑笠妪和铁面翁虽因她说“怂”面有愠色,眼神却不由透出欣赏,云鹰听了半天,指尖微动,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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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打量叶起。
叶起胸膛起伏不定,眼眸因为未消的怒火雪亮,明澈得像是一面镜子,能映出世间所有不平和丑恶。
蓑笠妪长叹一声,回忆起年轻时的热血肆意,看着她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慈祥,温声道:“证据?罗府都没了你去哪找证据?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付懿是,你也是。被朝廷和江湖双重追杀,那就是死路一条。”
叶起浑然听不进去,眉毛高高抬起,道:“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反正不就那几个人,一个一个找!再说若是劫狱时露了脸,不也落得个死路?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活个痛快!”
“闯荡江湖的哪一个怕死?可分明知道是螳臂当车,缘何还要上赶着送死?”
“前辈老胳膊老腿儿确实是螳臂,我还年轻,我胳膊粗!”叶起不耐地摆摆手,昨日对着江湖前辈的恭敬崇拜全没了,一脸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烦躁。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小裴!”
蓑笠妪见对方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没好气地叫了一声裴序,眼神示意他劝劝倔驴。
一老一少吵得僵持不下,这一声不由让所有人循着蓑笠妪的目光看向裴序。
叶起嚷嚷两句正在气头上,知道裴序嘴皮子有多厉害,就怕他帮着蓑笠妪说话,正在这时,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吸了口气下意识想缩手,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
裴序一脸淡然,仿佛没有听见蓑笠妪的话,也没有察觉到院里院外数道视线,他拿着一块浸了药的洁白湿布,轻柔地擦拭叶起掌心的伤口。
小院人声顿消,远方清脆的鸟鸣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
四下寂静,众人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裴序将湿布系好,放下叶起的手,起身先向蓑笠妪和铁面翁拱手一拜,道:“刑部大狱守卫森严,付懿这样的重犯更是看守得密不透风,想要劫狱,并不容易。”
听出他话中退意,蓑笠妪眉心一皱,铁面翁立即沉声道:“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的意思是放任付懿自生自灭?”
“比起固若金汤的刑部大狱,从大狱到午门这条路即使防守紧密,但总归不如四面筑墙的牢房。前辈,比起劫狱,劫法场的胜算显然更大。”众人怔愣住,裴序看着叶起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唇角微勾,“距离付懿刑期尚有两月有余,我们若在这期间找到证据揪出真凶,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先暗中散布付懿受冤的消息,再直接劫法场。”
“流言蜚语四起之时,替罪羊又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救走,谁知道出手的是义愤填膺的江湖侠士,还是付懿同党?”
“人言可畏暂且不提,此举意在攻心。凶手就算逃得过牢狱之灾,付懿消失后,此人必定寝食难安,日日担惊受怕。”
“不是怕付懿报复,就是怕真相暴露。”
“惶惶不可终日,便是此人最好的下场。”
蓑笠妪越听脸上喜色越重,裴序最后一个字落了音,她立即抚掌大笑,铁面翁高声连喊了三个“好”字,笑起来脸部肌肉带动了铁皮,竟让那玄色铁面浮现出赞赏之色。
屋顶树上皆传来叫好之声,叶起在这一刻却听不见任何赞叹和感慨。
她呆呆地看着一脸从容的裴序,明明两人已经做过许多亲密之事,可这一刻,她连他的手都没有牵,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裴序肩膀被蓑笠妪和铁面翁一左一右一个劲猛拍,他忍着痛暗叹六仙老当益壮,等前辈们终于笑够了,才意识到身旁的人安静得不像平日。
裴序抿紧唇,快速回忆方才的话哪一处有不妥,紧张地拉住叶起的手,刚想问一句,抬头便撞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涩。
“姓裴的,你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