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个不停，纪恩停下画笔。
纯白的画布上勾勒着一副伟大的母神盖亚和她的儿子第一代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交欢的油画。
画中的天空与大地交错，山峰向天空起伏，天空的雨水奔向大地，处处细节精致，性|欲的气息扑面而来。唯有两位神的面容还仅仅只是潦草地勾勒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纪恩好看的狐狸眼从画布上移开，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喂，请问是纪小姐吗？”对面的女声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是的。”
“恭喜你纪小姐，通过了我司的初试。请与今日下午五点来沈成药业有限公司进行面试。”
纪恩眼眸一亮，不管她简历多么出彩，专业上总归不对口，没想到竟然怎么快就得到了好消息。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快到面试的时候。
太阳照耀在庄严的办公楼上，虽然即将落幕，却灿烂得刚刚好，既能温暖人心，又不过分热烈，让人心下厌烦。
“下一个，纪恩，来了吗？”
纪恩眼眸轻轻一弯:“来了。”
“纪小姐，这边请。”前台的小姐姐把纪恩带入面试室。
三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面试官面容严肃，在纪恩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其他一个开口问道:“你是A城大学生命科学专业应届生，为什么突然想转行做药物研究？”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好似要把人淹没，纪恩声音顿了顿，模糊回答道:“个人兴趣。”
听到这个回答，提问的面试官神情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他是沈成药业有限公司的人事经理，通过纪恩的简历全是看在她的大学——华城最高学府上。
但越是好的大学毕业的学生越是有一个缺点——心高气傲。更何况纪恩专业还不对口，张经理拿起笔在纪恩的简历上打上一个大大的叉。
只问了一个问题就让人走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张经理瞥了一眼旁边的技术主管，眼神的意味不言而喻——问个最难的问题，然后就可以让人滚了。
技术主管从开始就排斥通过非对口专业的简历，行业的风气就是被这些人搞坏的。
他非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好歹，和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技术主管神色微妙，向纪恩问出了目前他们胰腺癌靶向药研究遇到的瓶颈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纪恩先是愣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一个该出现在面试上的问题。她目光疑惑，却也条理清晰，简明扼要地回答了起来。
三位面试官都听得怔了怔，技术主管更是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他知道纪恩话语中的可行性。
他怔怔地好似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正当纪恩说道关键处，门突然被敲响了，同时一个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
“直接推开。”
接着“碰”的一声，是门撞到白色的墙壁反弹，先一步进来的是刚刚那位前台小姐姐:“张经理，王总找你。”
紧接着她口中的这位王总走了进来。
“王总。”面试官们纷纷站起来叫道。
此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小眼睛，低塌塌鼻梁，嘴还有点大，还好脸型还看得过去，可以称一声长得不算难看。
王堂注意到正在面试的女人，熟悉的身影令他微微一顿:“纪恩？”
听到自己的名字，纪恩转过身，面向王堂，眉目疑惑:“王总。”
知道纪恩并没有认出来自己，王堂脸黑了黑，他刚才急得直接推门，这会却又不着急了。
王堂悠悠地走到中间的皮质办公椅上坐下，转着椅子。
他拿起了纪恩的简历，便看到了上面醒目的大叉叉，王堂轻蔑的笑了一下。
王堂父亲是沈成药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他大学也就读于A城大学，和纪恩是同一届，只不过走的是中外合作的路子，又称靠砸钱砸进去的。
王堂在学校里遇见过纪恩好几次，昨天在华大论坛上疯传的谣言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过是个二奶而已。
王堂语气里带上一点洋洋得意的施舍开口道:“想进沈成药业是吧？可以，陪我一晚。”
纪恩:“……”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纪恩蹙眉拒绝道:“贵司不适合我，这次面试我放弃，抱歉。”
看着纪恩离开的身影，王堂的脸这下彻底黑了。
技术主管神手想拦，旁边站着的张经理拼命朝他使眼色，得罪董事长儿子的人你还敢留下？
技术主管这才堪堪收回要伸出去的手，忍下不悦，轻轻叹气。
张经理连忙讨好掐媚地对王堂说道:“一个普通的学生，现在心高气傲竟敢拒绝我司的offer，等到以后被社会毒打，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受到追捧，王堂内心舒服了一点，其实他有一个秘密。
他是喜欢纪恩的……
王堂想他一定要让纪恩付出代价，总有一天跪在他面前说爱他。
看到王堂脸色好转一点，张经理搓了搓双手，接着转移话题，问起正事道:“不管这晦气事，王总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来找我，难道是顾市长的生日宴有消息了吗？我们公司收到邀请函了吗？”
张经理眼睛亮起来，这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王成药业有限公司作为王康医药集团旗下专攻癌症方面的子公司，努力了这么多年，但离真正立足A城始终差一步。
如果能收到顾市长生日宴的邀请函，那么离那一天就不会远了。
但是听到他问起邀请函的事，王堂刚好一点的脸色又暗了下来。
体会到他是什么意思，张经理又讪讪地闭了嘴。
……
离开沈成药业之后，纪恩打车去了华大。待到夜深时，她才从实验室出来，回到了家。
浴缸的水温刚刚好，热水轻轻滑过纪恩白皙细腻的皮肤，仿若亲吻。纪恩双手搭在浴缸上，沿着浴缸缓缓躺下，轻轻闭上眼眸。
沈成药业有限公司不行，下一个该试试哪里。
纪恩轻轻叹气，选择似乎越来越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愁绪一直到入眠都伴随着她。
“姐姐你喜欢吃榴莲吗？可甜可好吃了。”小男孩咧嘴笑着问，手里拿着一大块榴莲，啃得正香。
纪恩警惕地看了男孩一眼:“我不喜欢。”
“你说谎，明明是你不能吃，妈妈都说了，这是专门给我买的，只有我能吃。”小男孩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纪恩依旧警惕地看着男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温暖明亮的房间一下转变成了学校冷冷的铁门。
“恩恩，猜我刚刚买了什么？”姐姐纪白薇笑着逗她。
纪恩:“买了我猜不到的东西。”
纪白薇听见她的回答，笑得更欢了:“榴莲哦～”
“快尝尝。”
纪恩愣了愣，伸手去接，而那榴莲竟一点点变成了红色，血从盒子里溢出来，一滴滴往下掉。
“接呀，接呀。”
纪恩颤抖着拿过诡异的红色榴莲，满手都是血。
而姐姐纪白薇一瞬间消失了身影，连带着周围的人群和学校建筑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黑暗和一个声音在回荡。
“恩恩，我好痛。”
“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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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苦。”
——
纪恩从床上惊坐起来，周围也都是一片相同的黑暗。她没有开灯，在床上一直坐着，很久，很久。直到黎明的光亮从被窗帘遮盖的缝隙中蔓出——
纪恩才起身走到画室。
油画中伟大的大地母神盖亚和她的儿子第一代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交融的身影如故。古希腊神话宏伟的史诗开始于诸神的交欢。
纪恩缓缓在沙发上坐下，闭上眼，刚刚噩梦中的场景又接踵而至。
伟大的原始爱欲之神厄洛斯，爱欲能救赎人吗？
在性无可自拔令人沉迷的痛苦中，能否短暂忘记如影随形的现实噩耗。纪恩已经几晚几晚地睡不着了，一闭眼，密密麻麻的全是姐姐纪白微胰腺癌晚期痛苦的身影。
像地狱，挥之不去。
直到叮铃铃的电话铃声传来才打破这份平静。
纪恩看着来电人沉默了好几秒，才按下接听。
对面也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纪恩出声，率先打破了这怪异的寂静:“找我什么事？”
纪父吞吞吐吐开口道:“不是找你坏事，是个好消息，你爷爷奶奶给你订了一门娃娃亲。”
纪恩:“……”
她内心无言了几秒，沉默着消化了一下，又问了一遍:“爷爷奶奶给我订了个什么？”
纪父讪讪笑着，搓了搓手道:“订下了一门娃娃亲，好事好事，对方是个有钱有权的豪门少爷，名字是叫什么来着——”
“哦，是叫顾谦。”
叫什么？顾谦？？？
这下纪恩是真的愣住了，极黑的眼珠子满满都是错愕的情绪。
“喂，纪恩你还在听吗？”半天没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回复，纪父疑惑地问道。
听到他出声，纪恩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我在听，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
纪父不解地重复到:“叫顾谦，谦虚的谦。”
纪恩:“……”
她的雇主是哪个“谦”？哦，也是谦虚的“谦”。
感觉到电话的另一边再次沉默，纪父不解。他这个女儿向来无悲无喜，说好听点是沉着冷静，说难点听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怪物。
一个娃娃亲而已，纪恩如果不喜欢退了便是，他难道能改变她的想法？何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对面久久无声，纪父只好接着道:“他们寄来了一张寿宴的邀请函，我给你寄过去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娃娃亲，到时候退了便是，你爷爷奶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还有一件事，”纪父的声音踌躇了一下，“白薇谈了一个男朋友，明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所以才告诉了我们，结果在她生病前他们竟然分手了，不然——”
“不然也不至于那么迟才去医院检查出来得了胰腺癌——”
“她怕你担心，叫我们瞒着你，如果能早点去医院检查出来，白薇可能也就不会——”
纪父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多想，对方不是一个我们惹得起的人。”
纪恩想起昨天她去送文件时，男人叫住她时的清冷嗓音，像夏天不断打在荷叶上的雨点。
她安静了很久，才出声:“顾谦那边知道我了吗？”
纪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声音带着点莫名回答道:“没，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搪塞过去了，他们通情达理，也就没多问了，只是寄来了邀请函，嘱托你一定要去。”
“嗯，”纪恩声音停顿了好几秒又缓缓地问道，“姐姐的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纪父猜到她会问，他这个女儿，也只对她姐姐纪白薇上心，叹息地如实回答道:“沈云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