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打我妹妹？”
楚王殿下与王妃一来，屋子里大多数人都纷纷起身。
除了桑老和谢筠。
“殿下。”
桑大人微微颔首，向楚王示礼。
“桑大人不必多礼。”
桑浓浓回头，这倒不是她第一次见楚王，但这么近地认真看清是第一次。
楚王殿下眸似寒星，眉如墨画，一张脸各有精致之处，眉宇间透着独属于皇子的气度。
他的冷峻和谢筠不尽相同。
殿下的不可侵犯是直白又显而易见的，远看近观都是如此。
至于长公子……
让人感觉远看会更出尘一些，近观则会被他勾引迷惑。虽然带着似是而非的笑，但只要看向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仍旧是看垃圾的眼神。
谢筠给桑浓浓的感觉就是这样。
不过楚王殿下的美貌自然是不逊色的，和长公子比起来也各有千秋。
否则就配不上她姐姐了。
“父亲大人。”桑青摇笑着对桑大人道，“好好的动用什么家法，就算是您，也不能随便用家法处置我妹妹。”
桑霆平静道，“她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妹妹向来乖巧懂事，犯错定然不是故意的。”
桑青摇说着朝主位上的人微微施礼，“还请桑老消消气。”
“王妃姐姐，她就是故意的！她把我推下水，她故意把我推下水的呜呜呜！”
桑凝哭着告状。
桑青摇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好好，我知道。可是她为什么要推你？是谁把她关起来的？”
桑凝抽抽鼻子，瓮声瓮气，“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她就是故意的。”
“这样吗。”
桑青摇帮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既然如此，如果非要惩罚桑浓浓，是不是得先找到把她关起来的人？”
“什么关起来，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兄弟姐妹之间的玩闹罢了。”
不知那位叔伯含笑说了一句，桑青摇随之笑道，“叔父说的是，都是玩闹，浓浓也只是跟姐姐开玩笑罢了，打闹落个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凝儿毫发无损，何必追究，反倒伤了姐妹和气。”
桑浓浓默默崇拜地望着姐姐。
“凝儿自幼怕水，今天受的惊吓可不小。况且那么多人都看着，桑浓浓是故意推的。哪有这么打闹的，王妃姐姐可别太偏心了。”
和桑凝一起把桑浓浓关起来的堂兄开口。
桑青摇看向他，“叔父都说了是打闹玩笑而已，况且浓浓本就和哥哥姐姐们不熟悉，哪里知道凝儿怕水，情有可原。再说，她一个人被关起来，也不知关了多久。”
她笑起来衬地烛火都失色，“我都还没找人质问，我妹妹一个人被锁在屋子里有多害怕呢。”
“又不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不过是自家山庄里兄妹们闹着玩而已，也没怎么样。可桑浓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凝儿推下水，现在这天气水正寒凉，也太过分了。”
“就是，且不说凝儿会不会因此生病，单论身为姐妹，桑浓浓也不该报复心如此重。”
“没错，这般睚眦必报，岂是君子所为？今晚还是桑老寿辰，这么多贵客在场，身为桑氏儿女，这般作为若传出去，实在不该。”
在这些一言一语的谈论声中，桑青摇笑意渐淡。
楚王殿下听了半天，终于启唇，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有这么严重吗？”
桑青摇的耐心也消磨殆尽了。
真是受够了。
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一点破事闹个没完，什么都要争。
倘若什么也不用顾忌，桑青摇只想把这屋子里的人全绑起来一人一巴掌，然后带着桑浓浓直接走人。
楚王说完，桑老缓慢的声音随之响起，“殿下说的是，没那么严重。各位也不必言之太过。”
腿站得有点酸。
一边的桑浓浓已经听得快睡着了。
“总之，今天我在这里，这件事只有两种解决办法。”桑青摇没了笑意，眉目显得冷艳，“要不就全都家法处置，谁关了我妹妹，自己站出来，一起挨罚。要不就谁也不罚，家和万事兴，皆大欢喜。”
她目光扫过刚才说话的每个人，“总之，没有一百大板全打在桑浓浓一个人身上的道理。她既没有主动惹是生非，也没有败坏门风，用得着动哪门子的家法？”
“此言差矣——”
方才讲话的长辈还想说些什么，桑青摇径直打断他，“叔父。”
她漫不经心地踱步至楚王身边，笑吟吟道，“殿下都说了，没那么严重。”
身为楚王妃，桑青摇很难得借他的身份做什么。
楚王垂眸看向她，配合地应声，“嗯。”
“本来就是件小事，过去就好了。再闹下去才是要让别人看笑话了。”桑青瑶视线一转，转向看了一晚上戏的男人，“再说了，谢氏长公子还在这里呢。长公子第一次来作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是，让长公子见笑了，今晚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桑老亲自致歉，哪有不回应的道理。
谢筠不甚在意，“桑老客气了。”
“不如问问长公子，怎么看这场小小的闹剧？”
桑青瑶把问题抛给外人。
站在边上长蘑菇的桑浓浓蓦然感受到一道流连的目光，有重量似的落在她身上。
她抬眼，正好撞进谢筠眼里。
他一时没回答。
像在等什么。
桑浓浓隐隐期盼地望着他。
谢筠似是感受到了那点期盼，慢条斯理道，“正如楚王殿下所言，没那么严重。”
屋里的氛围沉静了片刻。
随后桑老笑着开口，“既然殿下和长公子都这么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各位也不必再争论了。宴会还未结束，且回去尽兴罢。”
一句话终于结束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
她就知道，谢筠有用。
她也知道，今晚就算楚王殿下和长公子没有来，有姐姐在她也不会受罚的。
只是有外人在更好搭台阶给这些人下罢了。
桑浓浓在心里长叹气。
反正这破山庄她以后是再也不想来了。
众人陆续离开。
桑浓浓跟在最后，她走之前一抬头，发现桑凝在瞪她。
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头发还湿着，比桑浓浓狼狈多了。
第一次惹了这么个大麻烦什么也没发生，桑浓浓忽然觉得心情还不错。虽然桑凝关了她，但她还回去了。
而且本来要挨的家法也不用挨了，桑凝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桑浓浓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看到桑凝用口型小声对她说：你给我等着。
桑浓浓挑眉。
桑凝瞪完她，依依不舍地看向长公子离开的背影。
桑浓浓看看她，又看看走在前面的谢筠，报复心头起。
她小步追上谢筠，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腿一软，跌到他身上去了。
“哎哟。”
桑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筠下意识原本是要侧身躲开的，但偏偏桑浓浓一只手牢牢拽住了他腰侧的衣裳。
他的手停在半空，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和发髻上各种漂亮的发饰。
她身上浅浅的清香若隐若现地传入他呼吸之间，惹人分神。
她其实贴的没有很近，看起来整个人在他怀里，其实只是衣裳贴在一起而已。
桑浓浓有分寸地在谢筠身上靠了一会儿，脸颊轻轻贴在他衣襟上，顺便偷偷闻他身上的香味。
在谢筠想把手搭在她肩上扶一下的时候，桑浓浓自己站好了。
她仰头朝他抿唇笑笑，“多谢长公子，我刚才腿软了。”
谢筠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语气不紧不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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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寸进尺。”
桑浓浓大萝卜脸不红不白。
她没空琢磨谢筠的话，忙着回头看桑凝生气的样子。
桑凝早就气得坐不住了。
桑浓浓朝她做了个鬼脸，继续屁颠颠地跟着谢筠，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不用回头都知道她的好堂姐在气得跺脚。
桑浓浓身心舒畅。
*
夜渐渐深了，寿宴终于结束。
回去的路上，桑浓浓应姐姐的要求，和她坐同一辆马车。
桑浓浓难得乐意，因为如果和桑大人一起回去，她肯定一路上都会被训话。
不过等真坐上马车，桑浓浓望望楚王殿下，再望望姐姐，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别怕。”桑青瑶朝她眨了眨眼，小声说，“楚王殿下不吃人。”
桑浓浓看过去，像是在确认。
楚王殿迎上她的目光，哄小孩似的配合，“嗯，不吃。”
桑浓浓忍不住笑了笑。
桑青摇裙摆下的鞋尖伸过去碰碰她的，“怎么样，我今晚来得及时吗？”
桑浓浓真心地点头，“好威风。”
桑青摇细眉轻佻，“那是自然，楚王妃也不是白当的呀。”
桑浓浓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居然敢对桑老还有那些长辈那样说话，太厉害了。”
她可不敢。
“佩服吧？”
“佩服。”
“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桑浓浓哼了声，“得寸进尺。”
桑青摇笑着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装模作样。”
楚王很少见他的王妃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是笑的样子，如此生动，比春光更明媚。
她似乎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时，才是最原本的样子，有着少女独有的灵气。其他时候都是楚王妃的姿态，端庄高贵，难以靠近。
“还要多谢殿下，帮我狐假虎威。”
桑青摇转头看他，楚王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他唇角蔓延了些笑意，慢声道，“王妃满意就好。”
桑青摇垂眸收回视线。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看着桑浓浓道，“怎么今年桑老寿辰忽然想起让你来了？”
“我也不知道。”她也奇怪呢。
桑青摇冷哼，“这帮老家伙，肯定藏着什么心思。桑浓浓，你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
“说起来谢氏长公子也是，居然来赴宴了，有些奇怪。”
桑浓浓赞同地点点头。
“谢氏长公子看起来，和妹妹关系不错。”楚王随口说了一句。
桑浓浓抬头，“哪有，没有的事。”
桑青摇探究地看着她，“你心虚什么。”
桑浓浓生气，“谁心虚啦。”
“这小孩，气性这么大。”桑青摇转头和楚王殿下讨论起来。
楚王：“这个年纪容易叛逆，正常。”
桑青摇：“说她一句就炸毛了，是不是有事？”
楚王：“说不准，她正是自己待着都会生气的年纪，可能就是什么事也没有。”
桑青摇：“你说她是不是喜欢谢筠？”
楚王：“谢氏长公子倾国倾城，这般大的小姑娘喜欢也是正常的。”
桑青摇：“也是。只要不陷进去，心生倾慕也没什么。但我怕她受伤，要是不阻止一下，喜欢过头了怎么办？”
楚王：“你说的也有道理。”
桑浓浓听来听去，好不容易找到插嘴的机会，“我不喜欢谢筠！”
桑青摇看她一眼，“你看，又生气了。”
桑浓浓：……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喜欢谢筠干什么。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身上还很香。
可是这种世家长公子很麻烦的。
她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