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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芽生于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想到家里现在一个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阮家父母一万个不放心,于是急冲冲地赶在大年初五这天回到巧梨沟。


    老幺嘉意因为身处国外没办法,阮家老二阮嘉珩和阮家老三阮嘉谨被拎着一起回来,见见新妹妹,做个周到的礼数。


    这天,阮嘉遇很早就出门去接他们,总共接6个人,5座的大G装不下,另有两人只能打车回。


    阮嘉遇前脚一走,杜招娣后脚就进了厨房。


    这几天,三餐都是她解决,阮嘉遇最开始死活不愿意,但巧梨沟这里没有餐馆,两人要吃饭就得开车往集市走,最近的集市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小时,还都是些苍蝇馆子,又逢新年,街上大部分店铺都是关着的。


    杜招娣强烈要求,一来二去,阮家大少也就妥协了,但因为医生嘱托,阮嘉遇坚决不让她碰凉水,所以她做饭,他就在旁边帮忙。


    当然是越帮越忙,气氛最开始还挺尴尬,几次乌烟瘴气中,两人哭笑不得,竟然就这样熟络起来。


    航班误点,阮家众人到家已是午后2点,杜招娣出门去迎,微微俯身,缩点脖子的模样,看着乖怂乖怂的。


    阮嘉遇抱着团子,挨个给她介绍,她跟着他叫爷爷,爸爸和妈妈。


    叫得挺顺——毕竟在烧饭时,她对着萝卜白菜和红薯,对着干柴沸水和旺火,已经叫了八百次,她现在不管见到谁,都能自然而然地叫“爸爸妈妈”。


    阮嘉遇当然不知道这一隐秘,所以对她这表现,有些刮目相见的意思,弯着眼睛,对她笑一笑,又对怀里的团子说:“团子,这是小姑,招招小姑。”


    杜招娣抬起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只是咧嘴一笑,放轻了声音对团子说:“团子你好,我是招招。”


    团子不认生,对她发出咯咯的单纯笑声,露出一排糯米似的小细牙,眼睛亮亮的。


    阮嘉遇看着谨小慎微的丫头,再看怀里无忧无虑的团子,心情很是复杂、怪异。


    阮家爷爷和爸爸去归置行李,杜招娣忙不迭去把饭菜热上,阿妈来厨房帮忙,才发现她手脚利落,自己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


    忙碌的瘦弱身影像只小蜜蜂在厨房里飞来飞去,她偶尔回头喊一声“妈”,说这里她来弄就好。


    那个“妈”虽然叫得自然,但仔细听来,还是有几分露怯。


    阮家阿妈看到她的一双手,心惊的同时也有些同情,但此时,说要心疼,大概还谈不上。


    饭菜上桌,阮家另外两兄弟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坐一桌,爷爷吧啦吧啦开始他的“当家人”发言,三兄弟恐怕只有阮嘉遇竖着耳朵在听,另外两双贼眼落在餐桌,心不在焉扒拉饭菜的同时,有些惊愕又有些猎奇地往对面的新妹妹瞅,着重瞅她捧着碗、捏着筷的一双手。


    杜招娣又不是傻子,当然有所察觉,只是她无处可躲,阮嘉遇也说过,这个家不会有人苛待她。


    他说,爷爷虽然脾气犟,但本质是个良善的老实人,爸爸继承了他的良善,阿妈有她泼辣干练的一面,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和蔼可亲的贤妻良母,阮家老二阮嘉珩是大伯的儿子,是个冲动的性子,但明辨是非,有自己的底线,阮家老三阮嘉谨在法国做研究,人如其名,说得漂亮是严谨冷静,说得直白就是鬼精。


    阮家还有个妹妹,叫阮嘉意,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是全家人的心尖肉,是个天真烂漫、坚毅勇敢的小姑娘。


    ——这是阮嘉遇的原话。


    只言片语,足够杜招娣判断他的言外之意。


    其实他不用这样暗示,她怎么会想着取代谁呢?她从头到尾只想活下去,像人一样活下去。


    这天饭后,阮家开了次家庭会议,会议只有一个目的,给杜招娣改名。


    跟阮嘉遇想的一样,阮家上下听着“招娣”这个名都不对劲,更可恶的是,她真的招来了两个弟弟!再看看她如今的模样,没人敢去细想她过往15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总之,收养手续先按下不管,这个名字非改不可!


    就这样,杜招娣成了杜嘉宁,盼她往后余生,安宁顺遂。


    -


    春节假期转眼结束,阮家老二和老三先后离开巧梨沟,公司复工,阮嘉遇搬回魁城,工作没那么繁重时,他才开车回山里大宅。


    寒假还没过去,阮嘉遇从城里给她买回教辅资料。


    转学手续还没办妥,不止转学手续,还有收养手续。


    杜家人因为做贼心虚,还没有找上来,但想要收养一个父母健在的孩子,不是上下嘴皮碰一碰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实在不行,就退回去吧,我给你们再找找别的?”


    阮嘉遇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瞧向面前的风水师。


    他一脸无奈,倒真有几分为顾客着想的意思。


    “我压根儿没想到那丫头那么着急,我才刚打听到,就那么一问,问她愿不愿意,实在没成想,她身无分文地就逃出来了!”


    “哎哟,不知道那孩子往前过得什么苦日子啊!”风水师摇头喟叹。


    阮嘉遇抿口茶水,弯着唇,静静看着悬浮水中的嫩绿叶尖,缓缓沉至杯底。


    心理战。人来了,名字改了,眼下因为办不妥手续,要把人当货物退回去?


    先不说,阮家在魁城德高望重,势必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另一个,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倒不是说在这段时间,阮家人能与那丫头培养出多少感情,只是这一家子都不是性情凉薄之人,要他们再把那丫头丢回火坑?


    眼前,风水师又叹声气。


    “我打听过了,姓杜的那家,原是要拿棺材铺独眼老光棍10万彩礼,便把那丫头嫁过去。”


    阮嘉遇眼睫一颤,漆黑瞳仁暗了几分。


    “咳!”风水师顿了下,低下头,凑过来说,“10万块放在那山疙瘩里,确实不低,山里不少人这样干,但这说得好听是嫁女,您仔细琢磨,那不就是卖女儿吗?”


    “所以,您若是不落忍,打发那边点钱……倒不必10万那么多,好就好在这孩子还没成年呢!咱们手里也有他们‘卖女’的把柄在,估计一两万就能打发了。”


    两万块甚至买不了阮嘉遇身上这件衣服,风水师心里掂着一杆称,掀开眼睫,观察他的脸色,又往火上添了把柴:“山里孩子命贱不值钱,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这孩子虽是请来破灾的不假,但您把她当个保姆使……”


    “别说了。”阮嘉遇蹙着眉,终于叫停他。


    这世道怪,走极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容易查个详实,籍籍无名的底层人也是查无此人。


    阮嘉遇没有拿脑子换财富,早在爷爷听人忽悠请来这个风水师时,就找人去调查了。


    风水师名叫张昌骏,父母早没了,只有一个孪生姐姐相依为命,被族亲以远嫁的名义发卖了,人死了很多年了,张昌骏本人也因为诈骗,进去呆了十年。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十里八乡像是凭空没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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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诈骗,还是有确凿案底的。


    但阮嘉遇瞧他是个苦命人,前前后后在阮家大宅折腾了五天,翻这块地、搬这块石的,还爬到楼顶看什么罗盘星象,凛冽寒冬硬是呆了一整晚,搞得灰头土面,福牌捣鼓了几百张,更别说外墙一圈的祈福符纸,那嘴巴也特别能叭叭,跟阮老爷子面前天花乱坠一通吉祥话,说得他那几天老脸都皱成一朵花。


    这么一趟下来,收个万把块不过分吧,一问,人家笑呵呵地报了个888,还是个吉利数。


    报价时,阮嘉遇嘴角都抽了下,这是诈骗?行吧,诈骗他也认了,全当花钱买老爷子心安,虽然后续张昌骏提的三个要求稍显为难人,但没有一件事是坏事,做就做了,全当积德行善。


    唯一让阮嘉遇警惕的,就是那个六指姑娘。


    直到杜招娣出现,一切串联起来,小丫头没有任何隐瞒,早把来龙去脉给他报得一清二楚,唯独隐瞒了她和张昌骏的关系,这倒也无伤大雅。


    阮嘉遇再托人去了趟棠城,拿回来的消息更让他心惊肉跳。


    这场对话到此为止,两人心照不宣。


    但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彻底,又几天,张昌骏从棠城回来,脸上挂着压不住的戾气。


    显然是事情没办妥,张昌骏没敢自己露面,找个了个信得过的兄弟去谈,那边满肚子坏水,眼珠一转就察觉到不对劲,咧着一口黄牙、不要脸地问能不能把他另两个儿子一并收养,被拒绝后就开始作威拿乔。


    说什么爹没死妈还在,他一把屎一把泪拉扯大的女娃,跑到天涯海角都得回来,想一两万打发?当他叫花子吗?


    眼看事情办不妥,中间人咬咬牙,自作主张将价格加了一万,哪成想,这让对面更加有恃无恐,说别说两三万,给他二三十万都不妥,他可不会卖女儿!


    这么一句话,把阮家也架去了篝火上。


    对面嚣张扬言:不给他送回来没事儿,养老钱得到位。


    ——这是要长长久久地讹上了。


    山里人说话直冲,一句话十个字,八个字都脏,听得中间人也窝火,心道也是脑子让屎泡了,竟然让这种畜生蹬鼻子上脸的,两人对骂起来,山里的莽夫浑得要死,他那个婆娘也是泼辣歹毒的个性,双方掐起架,打了个两败俱伤。


    这事儿还真是把张昌骏难住了,以阮家的能力,收集证据,报警伸张正义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杜招娣怎么办?除非正儿八经弄死那两个畜生,不然惹了疯狗,她往后余生能安宁吗?


    张昌骏没盼着她山鸡变凤凰,出人头地,只盼她能搭上阮家这条船,安安生生把书念下去,活成个简单清白的正常人。


    眼下,人逃出来了,根还陷在泥潭里。


    张昌骏搓了把脑壳,又搓了把脸,在等阮嘉遇拿主意的短短几分钟里,紧张得后槽牙都快咬烂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过激。


    “要不……”


    阮嘉遇抬起手,张昌骏又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心里鼓声震天响,望着眼前的年轻男人直冒冷汗。


    大冬天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毒辣又晃眼,白茫茫的一片进了眼睛,狠狠把人往冰天雪地的深渊里拽。


    半晌,阮嘉遇放下手中文件,左手轻摁着页面,右手拨开镀金的钢笔帽,在最底下哗哗签上了名。


    “给他。”极轻的一句话,话落,文件也合上,“我给得起,只怕他吃不下。”


    阮嘉遇侧了脸,迎着闪闪的阳光,极其平和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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