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章云烽的问题,孟公公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朝章云烽淡然一摆手:“小侯爷莫急,我与您细细说来。”
章云烽心道真是奇了,自己大晚上的被一张纸条骗到了后花园里,本以为能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结果现在要开始听自己爹伟岸的人生故事了?
他心里这么吐槽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点头:“你说。”
顿了顿,他还是有点着急,补了一句:“挑重点的说。”
孟公公笑了笑:“那一战结束之后,大将军可能是感觉打仗比呆在京城里,跟一群文官吵架有意思多了,就留在北疆,不想回来了。”
“大将军写了封折子,连带着战报一起,让人送到京城去了。朝中文官知道后,都说不太合适,王家的那位宰相更是坐不住,直接上了一封长折子,明里暗里都在说大将军这先斩后奏的行为,简直没把先帝放在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不尊君。”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都不敢再替大将军说话,好在先帝仁厚,又是看着大将军长大的,看到折子后也没多生气,在早朝上笑了笑,说大将军一个少年人,觉得北疆好玩罢了,能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就干脆给大将军封了个副将之位,让他在北疆好好打仗了。”
“但大将军当时去北疆时,是从京中带了一百精兵走的,一仗打完,那些精兵还剩了约莫七八十人,先帝就下旨,让大将军先把这些人带回京中,顺道在京中给大将军办个封将宴,再回北疆。”
“大将军就回京了。”
说到这里,孟公公停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露出一种很凝重的神情。
章云烽听孟公公这么说,就知道章不观回京容易,想要再走,怕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的。
他顺着当下京中局势,往前想了想,又回忆了一下章不观开始带兵打仗的年纪,差不多猜到当年发生了什么:“赶上坏事了?”
孟公公点了点头:“大将军回京后,他京中的好友们想着他以后到了北疆,山高路远,劳于战争,就很难再聚了,一行人就劝大将军在京中多呆一段时日。先帝也劝他说,现在辉襄城已经拿回来了,北疆暂定,又到了年末,何不留在京中,过完年再走。”
“大将军想着也有道理,先帝都已经给自己封了北疆副将之位了,到嘴的鸭子也不会飞了,留一留也不会有什么大变数,就留在京中过了年。”
提到过年,接下来的事情,章云烽就知道了。
先帝就是在过完年后,突然中风,而后不到两月,就驾崩了的。
而且先帝这事儿发生得毫无预兆,他那时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又一直没什么病痛,每个太医都说他有长寿之相,所以他也一直没立储君。
但先帝一病不起之后,立储之事就被朝中众人火速提上了日程。
先帝那时病得严重,意识不清醒,话也说不清楚,立储一事,几乎完全是在当时一手遮天的王宰相的主导下进行的。
其实这事儿本该与章不观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原先虽然背着一个镇北侯世子的名头,但只是京中一闲散公子哥,在先帝的授意下,在朝中当个不重要的小武官,每日点点卯,上上朝,喊喊万岁罢了,没什么实权。
而他现在虽被封了将军,但到底只是一个副将,而且当时章不观的父亲也还在世,如果他当时在北疆,那京中夺权闹得再厉害,也犯不上章不观来插手。
但坏就坏在,当时章不观在京中。
先帝时还没有开始抑制武官势力,加上当时朝中还有很多跟着先帝一起打天下的武官后人,所以武将一派虽有式微之相,却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而章不观作为镇北侯世子、先帝刚封的将军,又身在权力争夺中心的京城,不管他愿不愿意,既然在京中,那就先别走了,先把立储这事儿定下来再走吧。
章云烽低声道:“所以我爹插手了立储?”
孟公公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当时朝中不管文臣还是武官,每个人都希望他站个队,大将军自己拿不定主意,写信去北疆问老将军。”
“但老将军当时年纪大了,辉襄城一战伤得也重,见大将军是有撑起北疆的本事的,有心退下来,让大将军顶事儿了。他虽不赞成大将军掺和立储一事,但当时京中局势实在复杂,就让大将军自己做决定了。”
章云烽:“既然如此,我爹当时帮了谁?”
“宁王。”
这就坏事了。
章云烽面色一变,瞬间理解了景帝这些年对北疆为何如此苛刻。
章不观在争储一事中站错了队,景帝自然不会对镇北侯府有什么好脸色,若不是朝中确实无将可用,北疆局势又确实没有安定过,怕是镇北侯府几十年前就该没了。
他又想起那封被有心人加在书后的折子,南疆异姓王当年想要谋反时,还给章不观写了信,那北疆只会更受景帝猜忌。
在那种情况下,为了稍微消解一些景帝的疑心,章不观杀了那个帮异姓王送信给章不观的,倒霉的“余止戈”,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景帝对北疆的猜忌,应当是从未消失过的。
古往今来,一个并不属意自己当皇帝的,有权力的将军,无论在哪个皇帝眼中,都会是一根钉子。
但章云烽转念一想,景帝这些年虽然昏头,沉迷权术,收拢武将权力,但这也是近些年的事情,章不观在世时,景帝对打退牙北人一事还是很有热情的,基本章不观上折子要粮,朝廷就会拨,所以那会儿,北疆是不缺钱也不缺粮的。
他并不清楚南疆异姓王那封劝反信具体是什么时候送到北疆的,但是估摸着应当与庄净秋杀异姓王的时间差不了太久。
章云烽算了算日子,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北疆旧战报和收支表,发现在章不观刚当上大将军的那段时间,北疆的物资钱粮之类确实很富足,几乎都不需要章不观上折子要,景帝会主动往下拨。
可见章不观当年虽然站错了队,但景帝一开始也是不担心章不观的忠心的,直到南疆异姓王给章不观送劝反信的消息被送上御案,景帝才开始真的对北疆有了防备之心。
章云烽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盘算片刻,估摸着章不观当时虽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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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了宁王,但应当只是简单表了态,没有给宁王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说不定在景帝即位后,章不观还凭借着镇北侯府在武将中的威望,帮过因为刚即位,地位犹不稳的景帝,所以景帝那段时间,才对北疆那么好。
但这些毕竟都是推测,章云烽并不是很清楚章不观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于是他抬头问:“我爹站完队以后呢?他做了什么?”
“大将军貌似……没有做什么?他只是给宁王殿下递了拜帖,隔了几日,宁王殿下办了个兰台宴,大将军也去参加了一下而已。”孟公公回忆片刻,迟疑道,“而且我那时也只是一个伺候先帝饮食的小太监,所以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
章云烽微微颔首,他问孟公公时,其实也没有抱着他会很清楚的希望,毕竟这些事涉及到皇位传承,还是太敏感了,可能身在其中的人都无法看清全局,就算有人能看清,为了防止到处传播,影响皇家颜面和政局稳定,应该也被提前封了口——比如先帝除了景帝和宁外之外,另外的那三个儿子。
想到这里,章云烽目光微沉——先帝另外三个皇子都在景帝即位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了。
虽然对外说的不是病死,就是在出游途中遇到了意外,但章云烽不用去查,就能知道真实情况绝对是景帝为了巩固地位,排除异己,交代人动的手。
那宁王能在这样的算计和忌惮之下,活到现在,可真不一般啊。
孟公公见章云烽沉默,以为他是在思考章不观站队的事情,嗟叹道:“其实说句实话,先帝膝下有五个及冠的皇子,当年大家都觉得即位的会是宁王殿下,毕竟他是先帝唯一的嫡子,有才有德,又在众人之中颇有威望,我当时伺候在先帝身侧,感觉先帝也更属意宁王,谁都没有想到,最后即位的,会是当今的圣上。”
“我猜大将军当年站队时,也是考虑到了宁王殿下即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才选了宁王殿下,”孟公公摇了摇头,“可见世事无常,不能妄断胜者。”
章云烽收回思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把话题拉了回来:“方才我问你,是谁让你同我说这些,你岔开话题,开始给我讲我爹当年掺和立储,站队宁王一事。”
“你说自己曾是伺候先帝的,又说先帝更中意宁王,还说宁王有才有德,所以……”章云烽眯了眯眼,“你不会是宁王的人吧?”
孟公公笑笑:“我不是谁的人。”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铁扳指,又将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悠悠道:“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幼时因为吃不饱饭,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净身进宫,在宫中多年,为了活命,几次改换立场,帮很多人做过事,为你杀他,为他杀你,手里沾了不知多少人命,已经不能算是谁的人了。”
章云烽:“那你今晚来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公公转头看向章云烽,唇角上扬,咧开的嘴里露出一颗贴金大门牙,皮肉松垮的脸上浮出一个皱巴巴的笑。
他眼中莫名现出一种狂热的情绪,盯着章云烽,轻声说:“因为,我要帮你啊,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