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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故人

作者:山山向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宫中住过十多年,章云烽幼时在宫中乱跑,对宫中道路已经很熟了,略一回忆,就能记起各处宫殿的位置。


    但是宫中巡夜士兵的巡夜路线是彻底变了,又因为景帝年纪大了,十分害怕有人要害自己,把巡夜的时间间隔设置得极小,人数也增加了不止一倍,以至于章云烽跳两个屋顶就能遇到一排巡夜士兵,叫人十分头大。


    他小心翼翼藏在屋后,屏息凝神,躲过一排提着火油灯的士兵,一直等他们走远,才舒了一口气,接着跃上下一个屋檐。


    他这些年轻功愈发纯熟,行动间身轻如燕,落地时悄无声息,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偷偷离开寝宫,还是在宫中夜行,风险都太大了。


    毕竟那屋中积灰太多,他来回走了两次,鞋底粘着的土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去哪里都留下极为明显的脚印,加上堂屋地板上那层尘土,他想不留痕迹地从正门出去完全没有可能。


    要是走窗子,那窗框上也都是土,只要碰到,被擦去的灰尘也足以显示出他晚上出去过。


    而景帝近些年愈发疑神疑鬼,任何官员,只要一点不对劲,景帝都要寻根究底,章云烽作为景帝现在最不放心的人之一,要是深夜外出被发现了,景帝必然会勃然大怒,找人细查。


    但是写这张纸条的人把这些全都考虑好了。


    一张巴掌大的小纸片上,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上面不仅告诉章云烽可以走偏窗,还估算了他到后花园的时间,以及若是遇到了侍卫,可用的脱身办法。


    但这也只能说明,写这纸条的人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罢了,如果这张纸条没有其它特殊之处,章云烽还是不会出去。


    但是它有。


    那张纸条上的字迹,横画挑高,捺画带钩,让章云烽很是眼熟——


    那就是他自己的字。


    章云烽立刻想到了那几本模仿了自己字迹的曲谱,眸光一沉,斟酌片刻后,决定去看看。


    后花园离他住的宫殿有段距离,他熟练地跳过一个又一个房檐,忽然想起那位神秘的“娘娘”,自己小时候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他幼时贪玩,闲暇时间,常与几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子一起,在宫中四处闲逛。


    有一趟他跟着几个皇子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留他们吃了茶点,也没有明着赶章云烽走,只说自己想同几个孩子说说话。


    章云烽自知再留不太合适,于是很有眼色地告辞了。


    他出门时没带侍从,一个人从坤宁宫出来后,他一边发呆想着要从宫中搬出去的事,一边沿着错综复杂的宫道往前走,七拐八拐间,他误打误撞,走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宫殿前。


    章云烽抬头一看,冷汗立刻下来了——


    这是传说中,那个“鬼娘娘”住着的地方,一定要远离。


    每个朝代总有那么几个宫廷鬼故事,成朝也不例外。


    在章云烽才四五岁的时候,就听照顾自己的嬷嬷说过,宫中有个“鬼娘娘”,每个人都知道景帝常往她宫里去,但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就连皇后都查不出她的身份。


    她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她不是嫔妃,皇后也无权管她,但她却住在后宫之中,曾有嫔妃想去试探她在后宫中的立场,但她宫门常年紧闭,拴着大锁,敲门也无人应答,那些妃嫔最后也只能败兴而归。


    这位“鬼娘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出现在人多的场合时,总戴着一顶长白纱的帷帽,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住,走路时白纱微动,如同她在飘荡一般。


    这其实是最正常的版本了,章云烽还听过更离谱的,比如二皇子说容贵妃曾告诉自己,那个“鬼娘娘”就是鬼,是前朝的冤魂,在宫中游走,把景帝迷惑了,所以景帝才常去她宫中。


    章云烽听的时候不屑一顾,说那都是骗人的,那个所谓的“鬼娘娘”说不定是哪个景帝喜欢的宫女,或是哪个景帝从民间带回来的美人,因为身份不便公开,所以景帝才在后宫中找了个僻静宫殿,让她住着。


    说是这样说,但真到了这宫殿门口,章云烽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这座宫殿的墙角处、外墙上都生满了苔藓,脚下地砖因为许久未换,被雨水经年累月地腐蚀,已经变得坑洼不平,裂缝密布,宫门边的雕花户对上挂着两个沾满尘灰的红灯笼,有一个灯笼上蒙的布已经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垂落在打绺的流苏边,随风晃荡着。


    因为这座宫殿外的宫道修的格外狭窄,墙又很高,即使当时是夏天,阳光也照不到门前,又因为很少有人光顾此处,这座宫殿没什么人气儿,它被整个笼罩在高大宫墙的阴影之中,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又好奇又害怕的,当时才十岁出头的章云烽也不例外。


    他站在那座灰扑扑的宫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红漆斑驳、门钉锈蚀的殿门,又环顾了一下萧条破败、空无一人的四周,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抓着门环,试探着敲了一下——


    然后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那扇宫门当时只是虚掩着,根本没关。


    章云烽抓着门环,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白色人影站在院中。


    院中荒草丛生,靠墙角处长着一株低矮的杂树,那时约莫是在巳时,微微偏斜的太阳勉强能照进院子的西南角,那个传说中的鬼娘娘就站在那片阳光中。


    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似乎是打量了章云烽一会儿,又转过身去。


    她戴着一顶极宽大的帷帽,帽上垂下的白纱将她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若不是能看到白纱下露出的一点鞋边,章云烽根本看不出来这人究竟是朝哪里站着。


    “那个……您好?”章云烽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试探着开口,打了声招呼。


    “鬼娘娘”再次转过身,这次她看章云烽看得更久,久到章云烽都在思考,要找个借口告辞了,她轻声开口了。


    那声音朦朦胧胧的,透过重重纱帘,和半个宫殿的距离传出来,她说:“你是章不观的孩子么?”


    章云烽点了点头。


    “鬼娘娘”不说话了,那纱帘轻轻一动,她似乎是点了一下头,而后转过身,推开屋门,走回了屋中。


    在她身后,那点吝啬的阳光被宫墙的影子彻底吞没,整个院落重新浸泡在了一片阴影中。


    这是章云烽第一次见到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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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章云烽出宫那年的秋猎会上,章云烽第二次见到了这个神秘的“鬼娘娘”。


    她顶着一众嫔妃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安静地站在景帝身后,依旧是一顶帷帽,一层白纱将她从头盖到脚。


    景帝宣布完游猎规则,众臣就喧闹着解散,嫔妃们一拥而上,簇拥着景帝,将她挤到一旁。


    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扯了扯帽上白纱,往后退了退,离开了景帝的视线,而后一人走到了高台的角落边。


    那天阳光很好,她一人站在阳光中,站了很久很久。


    后来章云烽再见她,是在一年一次的宫宴上,她只在开宴前出现了片刻,依旧坐在离景帝极近的地方,等景帝宣布了开宴,她就离开了。


    章云烽当时没什么弯绕心思,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现在想来,才觉得每个点都透着蹊跷。


    这种蹊跷不仅体现在这个“鬼娘娘”神秘的身份、怪异的行事上,更体现在她每次都能站在景帝身侧,以及她在见自己的第一面,就看出了他是章不观的孩子这件事上。


    章云烽不清楚这位娘娘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宫中的,但他第一次见到这位“鬼娘娘”时,章不观就已经去世了。


    章云烽虽然不能排除这位鬼娘娘是被景帝带在身后时,见到章不观的可能性,但这种概率还是太小了。


    毕竟章不观常年戍边,不常进京,经常是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后来章云烽的母亲去世,章不观回京带走了章云溯,章不观就更少回来了。


    在章云烽的印象里,从他进宫,到后来章不观去世,七年的时间里,章不观就只在第二年时回来过一次,还只呆了一天半。


    而从章不观去世,到章云烽第一次见到这位“鬼娘娘”,中间隔了又两年。


    这么一来一去,时间一加,就算“鬼娘娘”真的是在章不观进宫时见到的他,中间也隔了有七年。


    七年的时间,就算这人记性再好,也够她把一个不熟悉的人的脸忘干净了。


    所以章云烽更倾向于,这位“鬼娘娘”,在进宫之前,就与章不观相识,两人甚至应该挺熟悉的,熟悉到时隔七年,能在第一次见到章云烽的时候,就看出他是章不观的孩子。


    这么想来,这位众人口中的“鬼娘娘”、景帝口中的“曲神算”,应当就与北疆脱不开干系了。


    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来到了宫中?又是为什么能受到景帝如此重视,在众多场合中,甚至都能越过皇后,站在离景帝最近的地方呢?


    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在镇北侯府的书架上,留下模仿章云烽字迹进行标注的曲谱?为什么要向景帝提议,由自己去平定南疆异姓王余孽之乱?又是为什么,要这么晚把自己叫到后花园中呢?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她究竟是敌是友,是何立场,有何目的?


    她是想向章云烽寻求帮助吗?是想利用章云烽做什么吗?还是想找章云烽合作呢?


    章云烽脑中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他将思路理顺,跨过最后一个屋檐,四处环顾,确认巡夜守卫都离得很远后,跃至地面,抬目望去——


    后花园中,最隐秘的、最人迹罕至的小门,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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