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啄新泥,花气袭人。
天都新开张的蓝记海鲜馆,有人要吃不要命的消息,风一般地传遍了整个天都。
“那得是多好吃啊?还有人专门吃了药,再去吃的。”
曲水边的诗文会上,一阵客套的寒暄之后,八卦的士子们不由自主地把话题拐到了口腹之欲上。
“我吃过!”
刚才在一众仗着自己久居天都、颇有些高傲的士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戚宏挺起了胸脯。
“你当真吃过?”
虽然蓝记海鲜馆开张的消息,他们略有耳闻。
可他们都是骄矜清贵的士人,不好去烟火之地,与市井俗客挤着吃饭。
一个不畏春寒,坚持风度,拿着一个据说是名家所绘的折扇,炫耀地扇来扇去的绿衫书生,凑了过来。
连显摆扇子都忘了。
“你是去二楼厢房吃的?还是有人请你?”
看不出来,这个穷酸小子还挺有钱,连他们都吃不起的。
周遭的空气都为之一振,像是吞金兽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戚宏答道:“不是,我就一个人在大厅吃的,一点也不贵。”
“他们家的伙计挺好的,又热情又爽利,叫人觉得亲切。我吃得好,临走时,还在大厅的白墙上题了首诗。”
来人把刚收起的扇子“唰”地一下打开:“嗨,厅堂烟熏火燎的,好不狼狈。也就宏弟你刚来天都,不太讲究我们这些读书人的规矩。”
若是蓝锦在场,一定嘲笑他没见识。
同学,海鲜大排档了解一下?
戚宏反驳道:“我看大厅里就有好些读书人,那些女娘们都往白墙上题诗了,还有画画的。写得都比我好。”
众人一阵哄笑:“宏弟还是见识不够了,呵呵。”
戚宏还是摇头。
那些女娘的诗文,确实是极好的啊。
一枚不起眼的海螺,都能变着法写出花来,瞧着比今天留待结集的诗文都好。
不过,也是因为蓝记海鲜馆的饭菜是真好吃。
这些纷纷扰扰都传不到蓝锦这里来。
眼前的朱漆门肃穆高耸,碗口大的金钉规矩地排列着。
衣香鬓影间,嘈切的叮嘱声和哒哒的马蹄声交织一片。
“小秋,不要紧张,遇到不会的题目不要慌,跳过去就得了啊!”
蓝锦牢牢攥着自家妹妹手里的食篮,宛如梦回当初自己厨师评级的现场。
小秋拽了一下食篮,没拽动。
脸上全然是大写的无奈。
“阿姐,糖饼还给不给我啦?我不过就是去考个女官,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噢,噢。”蓝锦一低头,这才发现她太紧张,在考场门口跟小秋玩起了拔河。
自从小秋在饭桌上高调宣布,她要考女官,就像换了一个人。
招猫逗狗的事不做就罢了,连零嘴都不缠着蓝锦要了,整日就是泡在书房研读经史。
蓝锦生怕她学晕了,时不时回梁府,拖着她往花园子里晒太阳。
还专门给她扎了个秋千,又建了个树屋。
可是小秋就连坐在秋千上都在看书,真正的手不释卷。
阳光下看字还更伤眼,蓝锦最终作罢,还是由她去了。
最多偷偷派长大了一圈的小酒钱,钻进书房里,闹腾她出来松乏一下。
小秋拿手一抹耳侧的碎发,信手接过阿姐给她精心准备的考场营养餐。
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考场。
挂着明晃晃“蓝”字标牌的宽敞马车里,蓝锦焦急地打着扇子。
还未入伏,就叫她紧张出了一身薄汗。
刚刚下值来寻人的萧仁禹,淡定地坐在她的对面。
接过扇子,慢慢替她扇动,好叫凉风不至于太急。
“锦娘放心,小秋的文章我都看了,应对女官考试绰绰有余。”
蓝锦叹了一口气:“唉,谁知考场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万一有人栽赃她,在她衣领下夹小抄怎么办?万一喝水呛着了,弄湿了试卷怎么办?”
“万一东西不够吃的,饿晕了可怎么是好?要是午间吃多了噎着,下午脑子不转了怎么办?”
萧仁禹默默收回手。
锦娘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怪不得有那么多做生意的点子。
蓝锦还在絮絮不停:“考过了这个,以后走上了女官的道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场试要等着她。”
“万一御前奏对,出了差错怎么办?唉,以后一生辛苦,这可怎么是好!”
“吱呀”一声,沉重的朱红大门,叫两个小吏拉开了。
“哎,是不是出来了?”在这里结实守了一天的蓝锦第一个发现,倏地探身下了车。
乌泱泱往外涌的学生中,蓝锦第一眼就看见了小秋的身影。
“小秋!这儿!哎,累坏了吧?咱们快回家,吃顿大餐补补。”
“我还好,不累。”
小秋看了看跟早晨一个位置,几乎没动过地方的马车。
还有马车里摊开的食篮,跟自己带进考场的一模一样。
“阿姐,你一直待在这?”
蓝锦潇洒一挥手:
“我没有紧张!我是想亲身体验一下咱家的考生餐合不合适,以后每逢考试,都拿到酒楼里售卖,叫人提前订。”
对于这种此地无银的自白行为,小秋和萧仁禹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复杂。
“阿姐,别担心了。我肯定能考过。”
“考不考得过有什么要紧,总算是平安考完了。”
路过食饷司,蓝锦叫停了马车,进去找账房要了冀州静月坊的账本。
如今蓝锦和大公主的生意深度绑定,此间又都是培育出的自己人。
为了方便二人商讨,静月坊的帐也一并归给食饷司的账房管理。
上回两人一起盘账,大公主还歉意道:
“我占了锦娘的便宜呀。如今各处都要银子,兵部和刑部尤甚。少不得要我自己贴补,多亏锦娘允我分红。”
蓝锦浑不在意:
“那屡屡出海的商队,不还仰赖殿下的护持?别的不说,单说静月坊,若不是殿下力排众议,怎么能开得起来?”
蓝锦兔子一样,轻巧地跃上了马车,把账本放在膝上。
“如何,可还顺利?”萧仁禹似乎随口一问。
蓝锦越翻账本,越是眉开眼笑。
“极好!果然不出我所料,盆满钵满,多的是高门大户光顾。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要不了多久,银钱应该就能撑得起开济幼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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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仁禹也神情舒展,因蓝锦的高兴而忍不住跟着心情松快。
他抚平蓝锦的衣角,接口道:
“届时冀州大概能先一步招用更多女官了。”
小秋插言道:“为何冀州有了银钱,才能招用女官?”
蓝锦也是一副不解的神色。
大公主从来没有跟她诉过苦,未曾提及这些。
萧仁禹耐心地跟姐妹俩解释了朝中女官的尴尬处境。
时下并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加之女官们多出身名门,家境优渥。
同僚常常将她们视作吉祥物一般,不过以俸禄平平、事务也边缘的职位搪塞。
也就大公主对自家手下的任免权稍微说得上话,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拔擢女官。
这也是靠银钱开路的。
蓝锦“啪”的一声合上账本:
“太可气了,竟这般欺负人。你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
早知如此,她就劝小秋不要去考什么女官了,又辛苦又不讨好。
跟她一般做个小富婆,多逍遥自在。
萧仁禹默默然。这也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一般。
时下,心照不宣的规矩确实太多了些。
从劳民千里的鲟鳇鱼,到面上好看的女官制。
蓝锦起了心思,一刻也不愿等。
立即叫人传信宴请,邀小秋的同窗——女官预备役们,和还算相熟的女官,一起来蓝府吃大餐。
别处吃了亏,在吃食上总不能再吃亏!该好好犒赏她们!
宴席设在蓝府的花园,亭台水榭,轻纱笼香。
“家里的燕窝都是用野鸡崽子汤滚出来的,从没吃过这般,好香甜。”
嫩黄衫子的女娘好奇地拿瓷勺舀着碗里的乳色汤水。
蓝锦的脸上颇有些自得。
“这是椰汁雪蛤燕窝汤。是拿罗斛国的特产椰子,挤了椰奶。又用北边林地里的雪蛤干,一起上锅煨炖了的。一滴水都没有,绝对香浓。”
“还真是,滑嫩甜润,连用的糖都比我平素吃的更香。”
黄衫女娘手执小盅,小心地把勺子凑到嘴边,生怕弄洒了一滴甜汤。
上菜的仆从们鱼贯而入,将一盆盆扎实的菜肴搁在桌上。
席间的女娘们眼睁得溜圆——
“这......这是?”
“这是烤乳猪。”蓝锦欢欢喜喜地接口。
“大家尽管动手,都不要客气,这可是烤了许多个时辰的,千万不要辜负了。喏,那里有银刀。”
宴席中央,一只皮子烤得油光水滑的枣红小猪,憨态可掬地笑对众人。
“这......这可真是......喜庆热闹。”身着青衫女娘双手交叠,正不知如何是好。
小秋率先响应。拿起小刀,一刀划下去,透明丰腴的汁水顺着切口处,瀑布一般争先恐后地奔涌而下。
连皮带肉,一口放进嘴里。
“怎么样?”众人关切的目光追随而来。
“外酥里嫩,咸甜多汁,神仙猪!”
女娘们纷纷行动,学着小秋的样子,对着烤乳猪大开杀戒。
一时席间无人说话,全是细小的“咔嚓”声——是在嚼乳猪皮。
浓郁的肉香和淡淡的奶香,引来无数鸟雀,啁啾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