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
“二公子。”
鱼贯而入的仆妇,恭谨地向迈进田庄大门的萧仁禹行礼。蓝锦在他身侧,也狐假虎威地受了许多礼。
“二公子,您可来了!可曾请得好大夫?”
穿着鸦青衫子的鱼肠一直守在门外,撩开门帘子,请他们进去。
萧仁禹抬手一邀,请蓝锦先行。
又缀在后头扶住门帘子,生怕有些分量的织锦厚帘砸到蓝锦。
屋里头乌泱泱守着一群丫鬟,执巾的,捧盆的。
原该是忙而不乱的,此刻也有些六神无主。
碧波本在窗边守着,谨防窗子漏风。
见他们到来,唤人纷纷行礼,又快快道:
“才刚进了些素羹,却也不奏效,醒了一时,按着心口说心慌,又昏沉过去了。一直发冷汗,都有些打摆子了,手也抖得握不住。”
她扭头看了床头一眼,这才压低声音,对萧仁禹他们道:
“刚刚,竟似不识得我们一般......”
蓝锦探身瞧着床上面色苍白的贵妇人,着急道:
“那得赶紧请大夫呀,我可不是大夫,别耽误了!”
萧仁禹伸手虚扶住她,答道:
“不是头一回了。大夫也请过多回,言说是脾胃虚弱,气血两亏。开些四君子汤一类的方剂,她只厉声说不愿用,怪我们破了她的功德。”
心悸、出汗、发抖,甚至有些不通情理、神志模糊,看样子是严重的低血糖。
蓝锦一打听,知道她为了诚心念佛,常年吃斋。
又细细问了对方的日常起居,更加确定:这就是习惯性低血糖。
因着萧仁禹的默许,她从随身小包中,取出给小秋备着的麦芽饴糖。
兑了热水搅成糖水,叫人喂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蒋长昭便幽幽醒转。
她像是想走流程发脾气,一提气,胸腔中却找不到那种怒意。
她只冷冷道:“缘何叫我醒来?这是佛祖降下的神罚,该我受着的。”
蓝锦笑着上前:
“巧了,夫人,这正是庙里的意思。今日佛祖叫我来到您跟前,这是佛缘。”
“我又恰巧带着一位师太所赠的麦芽糖,这是佛意。今日这事,没有半分违拗佛祖的心愿。”
蒋长昭叫蓝锦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小只识得舞枪弄棒,上了战场只懂置人死地,一贯都是直来直去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丈夫战死后,一时左了性,窝在佛堂里一条道走到黑。
蓝锦却是站起身,从容自若地安排上了。
她是做惯大掌柜的人,张罗起事情来有条不紊。
“大家先退出去为好。屋里围着这许多人,呼出的浊气也难耐,不利于病人恢复。”
“远处的窗子也开些缝隙,叫新鲜的风吹进来些,好叫病人透透气。”
仆妇们看着萧仁禹,却见他点点头:“都照蓝娘子的意思来。”
当下屋里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萧仁禹和蓝锦二人守着。
“夫人,我去给你做两道小菜,都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师太爱吃的,如何?”
蒋长昭别扭地把脸转向里侧:“佛祖给我降下了神罚,我不能......”
“夫人”,蓝锦使上了哄小秋的语气,“这不是神罚,你只是生病了。”
萧家田庄,虽说只是家中一处城郊庄子,可五脏俱全。
蓝锦在大厨房里洗涮切剁,极有章法,仆妇们皆瞠目结舌地瞧着。
不多时,丫鬟们就捧着一份份碗碟,行云流水地走进正房。
小几上林林总总摆满了高低碗盘,蓝锦候在床边,亲自介绍:
“这是那位师太盛赞过的银丝面,滋味醇厚,鲜而不腻。特别是磨得极细的白胡椒,很有独特的风味。”
其实不待蓝锦说,蒋长昭就能察觉出这碗面的不同。
鹅黄色的底汤是浓郁的,厚得发白。
上头漂着几片碧绿的嫩青菜心,在白汤的衬托下越发勾人食欲。
还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鲜浓香味,与它清淡的外表毫不相符,霸道地冲进鼻腔。
蓝锦眼含鼓励,满脸都是“尝尝”,“尝尝看”。
鬼使神差地,蒋长昭就夹起了一筷子。
纤细的面条雪白滑嫩,其上果然有细细密密的胡椒小点,颜色却不很深。
刚一放进嘴里,初觉寡淡无味。
可嚼了几下,那股子藏在面条深处的咸鲜香气,就在嘴里四散开来,唤醒了舌面的每一处味蕾。
蒋长昭越吃越主动,后来甚至自己拿小银勺,去舀碗里的汤喝。
自从第一勺汤水入口,蒋长昭就没能停下喝汤的动作。
这汤太过鲜美,复杂醇厚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头。
让蒋长昭来说,这一碗银丝面,最美味的当属汤。
她心头疑这不是素食,却莫名没有问出口。
或是饥饿的本能,在美味至极的食物面前占了上风,或因这是“师太爱吃”的美食,叫她放过了自己。
蓝锦却好像看出了蒋长昭的疑惑,接口道:
“这是我用了自酿的味极鲜,又使了晒干的鸡腿菇、鸡纵菌这类山菇,配上豆芽菜,吊的素高汤。虽是素汤,鲜美却更胜鸡汤。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自然是满意。
蒋长昭面上不显,却也不再说任何抬杠的话,只一味把这碗面吃得精光。
满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夫人用饭何时这样顺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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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还要谢谢你大老远跑一趟。放心好了,待此间事了,我便收拾出无数美味佳肴,保准叫你连吃带拿!”
蓝锦挽着远道而来的妙清,笑得真切。
妙清悄悄一指旁边的萧仁禹,笑道:
“快马大车的,我何曾受了一点罪?只当是又找了个机会,来享用小娘子的手艺,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又是积德行善的事,就连我师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萧家田庄。
蒋长昭早已在正堂候着,见着人来,立刻起身行了佛礼。
妙清也郑重回礼,念了句佛偈,做出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来。
转过身时,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蓝锦吐了下舌头。
“今日二位相逢,即是有缘。师太还曾在大慈音寺讲经的,与夫人定有许多话讲。我便把地方留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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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灶间为二位备些饭菜。师太放心,都是你爱吃的。”
蓝锦笑着对正在安坐客套的两人说道。
妙清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餐饭,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直说:“去吧,你们去吧,只管放心。”
蓝锦退出门外,回头却见萧仁禹也亦步亦趋地跟了来。
她疑道:“我要去厨房做饭的,你跟来做甚?”
萧仁禹答道:“我总不能和她们讲佛吧?”
也是,蓝锦不再管他。全心扑到自己要做的菜色上,在心里规划。
蒋长昭倒是心里有些惴惴。
她其实不大通佛理的!
往常,她只是在佛堂里念念有词。
可她从小就畏惧书本礼义,佛经比起那些来,只有更深奥的。
那些佛经上的字眼,单独放着还认识,连在一起实在难懂。
故此,她才严守吃斋的戒律,只愿弥补一二她那无知的诚心。
眼下怎么办,还要跟师太谈佛。
蒋长昭仿佛站在女学学堂门口,只等里头的先生挨个叫人进去背书,冷汗涔涔地湿了满背。
“夫人,可曾见过腌笃鲜里头的笋子?往常都是春笋才叫人追捧,煸炒、油焖、清汤,无一不鲜。”
“冬笋就朴拙了些,个头也笨重。都说做腌笃鲜,非春笋不得其味。实际,冬笋也能做得!”
“便拿金华的火腿、绍兴的黄酒、一指厚的咸肉。冬笋切了滚刀块,什么调料都不用加,只用咸□□出各味食材的鲜味。”
“啧啧,那味道!当然,比不过蓝锦娘子做的菜。”
蒋长昭没想到,妙清师太竟是跟她谈了半天饮食经!
天南海北的菜色都说得详细,末尾还念念不忘,总要夸一下蓝锦的手艺。
妙清口水倒流了满腹。焦急等菜的间隙,只能靠说过过嘴瘾。
因着蒋长昭自觉不大通佛理,自然是妙清如何言语、如何行事,她都全盘吸纳了。
所以佛门中人说起咸肉头头是道,谈佛实际是讲饮食经,她便也云里雾里地接受良好了。
“师太,夫人,谈得如何?”
蓝锦笑容满面,端着一碟滋啦作响的烧椒豆花牛柳走了进来。
“很好!很好!夫人,是吧?”荤香气扑鼻,妙清激动得搓手,嘴角恨不得飞到太阳穴。
蒋长昭乖巧点头应是。
烧椒豆花牛柳、粉蒸排骨、清炒红苋菜、咸蛋黄焗南瓜条、豆腐汤,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
妙清招呼了一句蒋长昭,也不再客气。
上来就挖了一大勺牛柳,连带着鲜嫩的豆花。
一齐拌到饭里,连肉带饭一口吞下。
“妙啊!妙啊!咸辣油香,青椒竟能如此鲜美。我分不出是豆花嫩,还是牛柳嫩!小娘子的手艺又有精进。”
蓝锦笑盈盈地看着受到了冲击的蒋长昭,心想:这才哪到哪,这还没看到师太吃肘子的模样呐。
这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芥子须弥,处处是佛,夫人何必拘泥一处一理?”
“当然,你若是想不通,尽管再来请我,我还来陪夫人用佛饭!”
妙清叫人送到了门口,还执着蒋长昭的手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