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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事变

作者:一盏茶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玉露茶舫坐落于京城西侧平成坊,是京城达官显贵及文人墨客会友品茗胜地。


    茶舫矗立在太落湖边,茶舍雅间如荷花,错落有致坠于湖面之上,独具一格,更重要的是,私密性强,便于商谈。


    李家与应王府相邀之地,便选在此处。


    李宁氏挨不住李芷恬央求,将她带了过来,于雅间一角设了一展硕大的屏风,将将遮住她的身影。她身后配有一个隐门,可通外廊。外人鲜少有人知晓,只因此地乃李家私产。


    几人等候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应王妃等人才姗姗来迟。


    今日她身着大红底绣牡丹花半臂,配石榴红祥云纹及地襦裙,高髻上插九尾凤簪,臂悬水红帔帛。李芷恬借着缝隙瞄了一眼,只当她方从哪家宴席上赶过来,一身的隆重喜气。只可惜那张瘦弱的脸撑不住这富贵似的,看着很是违和。


    待几人见过礼,应王妃才施施然坐下,有侍女有眼色的端来茶盏,她只用指背将茶盏挪远了两分,神色淡漠道:“对不住,路上耽搁了一些,来晚了,李夫人莫要见怪。”


    李宁氏见着她那做作端着的脸,也淡淡回道:“王妃事忙,自是能理解。”


    一番寒暄过后,应王妃直入主题,语气遗憾,眼里却不见分毫可惜:“本是一段良缘佳话,可惜事不遂人愿,未能与李府结秦晋之好,实乃遗憾。”


    李宁氏面上也虚虚笑着:“毕竟结亲结的是通家之好,若实在不合适,也无需勉强。”


    应王妃甩了下手臂上的披帛,笑道:“诚然如此,无奈应王身份贵重,勋儿又受太后疼爱,所以将婚事看得紧,难免就慎重了一些。”


    李宁氏与她客套着:“应王乃太后亲子,圣人的嫡亲弟弟,令郎乃太后亲孙,芝兰玉树,京城贵女们的春闺梦里人,合该如此重视。”


    应王妃笑了一声,那三角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可不是,我家勋儿品貌非凡,德才兼备,合该配一位贤良淑德,温良恭俭的女子为妻才是。”


    李宁氏笑意不改,眼神却慢慢凝聚,看着眼前应王妃略有嘚瑟的目光,她端坐如松,声色听不出喜怒:“也是,贤妻难寻,有道是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夫家贵不贵重,反而是其次了。”


    应王妃笑容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又给生生压了下来,她维持着表面的端庄,淡漠道:“有福无福也未可知,毕竟三次姻缘未成,这八字不合是谁之过,也未可知。”


    李宁氏端的是气定神闲,嘴角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却带了几分凌然:“这就不劳应王妃操心了,李家的女儿,哪怕是个庶出的,求娶之人也是络绎不绝,更勿论是比世家嫡女还贵重的庶女了。”


    两人眼神在空中无声交锋,应王妃内心嘲笑李家那女儿退亲三次,已是京中笑柄,李宁氏与她口舌之争也不过是困兽犹斗,嘴上便让她三分,开始谈起正事:“如今退亲已定,我应王府也不耽误李家女儿再寻良缘。”


    李宁氏微微颔首:“今日李府便将彩礼清点,明日就送回应王府,亲事就此作罢。”


    应王妃假笑着:“那是自然,以李府的作风,自然也不会短缺了什么。”


    李宁氏耐心耗尽,事情相谈至此,已无待下去的必要,正欲起身辞别。此时,一个身着应王府家仆衣裳的小厮,不经通传一脸急色的推门而进。


    只见他惊惶急切,也不见礼,仓促行到应王妃身边,耳语了几句。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眼看着应王妃嘴边的笑意渐渐僵硬,待他说完,她脸色急转直下,一片惊怒,不可置信的求证道:“你再说一遍?”


    那小厮却是垂下头,再不敢言语。


    紧接着,一名内侍随之走了进来,只见此人面白无须,衣着华贵,竟是圣人身边的贺公公。


    他拂尘一甩,反而先向李宁氏见礼,而后才对应王妃略一点头,随即掐着那尖细的嗓音道:“传圣人口谕——”


    众人闻言皆起身行叉手礼,贺公公道:“朕闻良缘若璧合珠联,非天工不能琢就。今观梁氏子与李氏女,九霄云外鸾凤和鸣,退亲之议,恐损天家福泽,宜当慎思。若使金玉蒙尘,不惟负月老牵绳之德,亦违乾坤交感之道。伏望卿等深体朕意,莫使良缘成参商。钦此。”


    待贺公公言罢,满室寂静,针落可闻,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了个昏昏然。


    贺公公挂上一丝和善笑意,对李宁氏劝解道:“圣人所言,退亲之事,莫要轻率,还望李公与李夫人三思呐。”


    李宁氏此时面色一片铁青,无视贺公公讨好的脸色,一字一句道:“臣妇定会传达圣人圣意,三思而后行。”


    贺公公圣谕传到,也不久留,即刻弓着身子回宫复命。


    李宁氏眼光一扫,目露寒光,直直刺向面色惨白的应王妃,质问道:“应王府这是何意,一边与我府商量退亲,一边又向圣人求了口谕?”


    说罢将宽袖一甩,一点脸面都不留,冷厉道:“可是觉得我李氏好愚弄?”


    应王妃抖着嘴唇,眼里是又惊又怒又恨,却无一能发作得出来,她承受着李宁氏的怒火,额上已显出冷汗,半晌憋不出一个字眼。


    李宁氏气完,又冷笑一声:“既是已撕破了脸面,那我也不与你客套了,我李家女儿‘身弱福薄’,入不了如此‘贵重’的应王府,纳征的礼你们尽可以抬来,就看我们李家是收,还是不收!”说罢抬步便走。


    应王妃鼓起勇气诘问道:“圣人口谕你们都不遵,你们是要反了天了?”


    李宁氏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嘲道:“圣人只传口谕,又未下圣旨,不是让我们三思吗?你们就等着我李府三思的结果吧!”


    说罢再也不看她,摔门而出。


    应王妃捂着胸口,心中愤恨不已。


    好个五姓望族,竟嚣张如斯,连圣人口谕都不放在眼里,早晚有一日,圣人定会将这些世家门阀都踏平了!


    听得圣人口谕,李芷恬手心已满是汗意,她从隐门而出,两步追上李宁氏:“阿娘……”


    眼见着退亲之事即成,为何圣人会突然插手。


    “先回府,去找你阿耶。”对着李芷恬,李宁氏面上一片镇定:“莫要惊慌,此间变故怕只有你阿耶知晓。”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劝了一句:“莫怕,事已至此,应王府如此做派,我们定不会再让你嫁入应王府。”


    原本顾忌皇家颜面,事缓则圆,行事都给两家留了余地,哪怕亲事不成也好聚好散。可谁能知晓,李家顾虑着体面,但应王却要倒行逆施,将圣人也牵扯了进来。


    李芷恬心下慌乱,已失了章法。


    待进了李府,李芷恬直奔青竹院,阿耶也收到了口谕,正端坐在书房内,脸上却不见凝重。


    他瞧见李芷恬面上的惊慌之色,沉稳一笑,起身走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坐下。


    “阿耶……”


    李启铭安抚笑着,道:“阿恬,退亲之事,已非你能左右了。”


    李芷恬看着李启铭这一笑,稍稍镇定了两分,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退个亲,为何会弄得如此复杂:“阿耶,圣人这是何意?”


    李启铭撩袍坐在她身侧,徐徐道:“今日上朝,应王被卢御史参了,参他身负皇命调查盐税一案,却受贿万两黄金,已是证据确凿。圣人将他停职一年,并收缴所有贿款。”


    李芷恬迷惑:“阿耶,阿恬不懂……”


    李启铭耐心与她解释道:“盐税一案,牵连甚广,是圣人的一块心病,应王徇私枉法,受贿万金,却只停职一年,你可知是为何?”


    李芷恬摇了摇头。


    阿耶:“盐税之事,沉珂已久,底下关系错综复杂,应王以身入局,摸出所有涉事官员,由于牵扯人数众多,圣人无法连根拔起,表面上是惩戒应王,实则是隔山打牛,敲山震虎。”


    “应王私下交于圣人的贿款,可不止万金……”


    “所以……阿耶的意思是?”


    阿耶笑了笑,道:“盐税一案,是圣人与应王私下设的局。”


    “那又与我亲事有何关系?”


    “你的亲事,是应王求圣人给予的补偿。”


    李芷恬愣愣跌靠在椅上,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李启铭见女儿神色惶然,缓声继续道:“阿恬先莫慌,你再想想,圣人为何只传口谕,而不直接下旨?”


    李芷恬呆呆看向他,李启铭与她解释:“圣人早前对于李府与应王府的婚事,态度暧昧,圣人有圣人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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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码在如今的局势上,圣人不敢逼迫李氏。”


    “那……”


    “所以,你嫁不嫁梁勋,如今已不在应王,而是取决于咱们李氏的态度。退婚之事只是借口,圣人与应王在等,等李氏能献上什么筹码。”


    李芷恬喃喃道:“如若李氏让渡的筹码圣人不满意,便会下旨赐婚?”


    李启铭慈爱的笑着点点头:“若李氏不让步,圣人下旨,你只能奉旨嫁给梁勋,应王不亏,圣人也不亏,除非李氏放弃你这个女儿。若李氏妥协,需得拿出能让圣人满意的代价……所以现在你的婚事,是皇权与世家的博弈。哪怕是太后,也无法插手了。”


    李芷恬脑中一片空白,她呆愣的坐着,泪水不自觉的掉了下来。她只是不想重蹈前世覆辙,不想再嫁给梁勋,应王府为何要逼迫她至此?


    她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李启铭在旁安慰着,却听她哽咽道:“阿耶,要不……”


    李启铭笑着打断她的话:“阿恬糊涂,当我李氏是什么,一个女儿都护不住。”


    李芷恬抽泣着道:“可是我不能……不能……看着我的族人被如此挟制。”她有爱她的阿耶阿娘,有疼她的姨娘兄长,巍巍皇权之下,她身为世家之女,有需要保护的族人亲眷。


    她自小受他们疼爱,无论前世今生,她的家人是她最无法割舍的执念,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就将族人弃之不顾。


    李启铭笑叹一声:“是阿耶没教好你,早知道应该把你丢去崔氏族学,学学他们崔氏女的硬气。”


    李芷恬不解,李启铭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欣慰道:“莫要多想,你还小,无法应对权力厮杀,你有阿耶和父兄,无需担忧。”


    他和蔼的将她脸上泪痕擦干,爱怜道:“你是阿耶最骄傲疼爱的女儿,女儿在外受了气,便是父亲兄长们的责任,莫怕。过两日便是孟夏节,你现在要想的,便是莫辜负了夏日美景,好好出去游玩一番。”


    “阿耶……”李芷恬终于承受不住,靠在他肩上,眼泪潺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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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交替之际,正是锦绣王朝宴游玩乐的繁忙之时。


    芳草亭赏斗草,芙蓉池赏新荷,蕊珠洞赏荼蘼,满霜亭观橘花……熬过一个寒冬,京城小娘子与小郎君们早已按捺不住出门游玩的心思。


    清晨,李芷恬被李宁氏和封姨娘赶上了牛车,前往郊外杨国公府举办的孟夏节。虽说是节,不过是邀上京城有名的未婚娘子郎君们去郊外耍玩,消磨春夏日光景。


    杨国公府为此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将地址设在了京郊杨家别院,场地大,景致多,方便年轻人们尽情享乐。就是距离远了些。


    李芷恬跟被抽了骨头般,软软靠在车座上,一脸兴致缺缺。清荷暗中瞅着她的脸色,临出门前,她被封姨娘抓去,一番耳提面命,让她们多哄哄小娘子,哄得她心情舒畅一些,清荷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近几日小娘子可见的消沉了不少。


    清荷从食盒中哐哐取出好几碟点心,都是小厨房凌晨赶工做出来的,端出来时还冒着热气,她尽心尽力挑着小娘子平日里最爱的口味,不过片刻已摆得满满一桌。


    “小娘子,用些朝食吧。”


    李芷恬心情不愉,更多的是沮丧,因为退亲一事,她深感身为女子的无力,是一股万事不由人的懊丧。重生之后踌躇满志,却遇中道崩阻,一时不知该如何缓过来。


    瞥了眼桌上的点心,半点胃口也无。


    “收起来吧。”


    清荷只得又将点心收了起来,只留了她最喜欢的一碟,又泡了杯茶,轻声问道:“路途遥远,小娘子不若喝点茶润润喉?”


    李芷恬没有拒绝,伸手端来茶汤,也只浅浅饮了一口。


    清荷又伶俐的抽出她前几日未看完的书籍,道:“小娘子可需看书消遣一下?”


    李芷恬摆了摆手,又懒懒得伏在座椅上,假寐起来。


    清荷暗暗叹口气,她静静掀起车帘一角,探看外间情形,却意外看见侧后方缓缓跟行着一辆马车,瞅见车上家徽,正是王家的车架。


    清荷不由靠近李芷恬,小声道:“小娘子,王家车架在后方,莫不是王公子也要去参加孟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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