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院外的明月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觉得今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随着月亮一点点下沉，天边云肚翻滚，那扇紧阖的房门方才被推开。脑袋一啄一啄的明月也如林间鸟雀瞬间惊醒，忙让守夜的婆子抬了热水进来。
即使屋内早就开了窗通风，里头仍弥漫着一股靡乱麝情的味道。
轻手轻脚的来到春日小绿梅屏风后，正问娘子是否抬水沐浴时，整个人如搁滩游鱼遇水，正挣扎着要入水的宋挽竹哑得不行的嗓音响起，“药熬好了吗。”
在他每一次夜里过来后，宋挽竹最关心的就是避子药。
因为她是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生下他的孩子，要是不小心怀上了也得打掉。
“已经在熬了，等下就给娘子端来。”倒了杯热水进来后的明月不敢乱看，因为她知道娘子是个脸皮薄的，更厌被别人撞破这桩对她来说，称得上叫不伦的关系。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不明白娘子的，娘子和大爷又非亲兄妹，娘子更没有上过族谱，严格来说都不算是宋家人，为什么她就总是拧着所谓的兄妹关系不放。
连带着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揪心。
更不明白大爷为何要带个姑娘回来？
“大爷。”正在心里嘀咕的明月看着突然去而复返的大爷，险些吓了一跳，随后立马垂首退出去。
刚沐浴结束，身上还带着清冽水汽的宋晏清走到床边，居高临下般垂眸凝视着正将自己裹在锦衾里，就像只蚕蛹密不透风的人儿，喉结滚动间泛着餍足后的哑意，“可还能起来？”
惧怕得以为他又想要了的宋挽竹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的将自己埋得更深，粉白的手指用力抓得锦衾抽丝，“我已经让明月抬水进来了，哥哥明日还要上值，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比较好。”
她最厌恶的除了负接触后，就是他在清醒时抱着自己去沐浴。那会让她觉得哪怕洗完了澡，全身仍裹满了属于他的味道。
也不断提醒着她，她昔日最敬爱，最崇拜的哥哥前一秒对她做了什么。
更惧怕他会留下来过夜，即便他留夜的次数屈指可数。
宋晏清见她咬着唇不说话，反倒像只缩着头的乌龟，以为是自己没轻没重的弄伤了她，唇线紧抿着弯下腰，在她发出惊呼声时一只手搂着她腰，一只手托着她腘窝将人打横抱起，往准备好热水的湢室走去。
他这一次弄进去得太多，连带着走去湢室时，都能看见地上蜿蜒落下的斑驳水痕。
“哥，哥哥，我自己洗就好。”被抱起来的那一刻，险些惊呼出声的宋挽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离开，嗓音发颤带着惧意，“我身体没事，我能自己洗的。”
可她的挣扎非但没能离开男人的桎梏，反倒将原本裹着她身体的锦衾扯开了一角，就似包着粽子的翠绿竹叶被掀开后，露出喷香雪白的糯米，就连头顶上方都传来了男人的一声闷笑。
那一声笑像是在扯开她的遮羞布，更甚是在嘲讽她的又当又立。
直到身体被温水包裹住那一刻，四肢僵硬冰冷的宋挽竹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两只手捂着胸口缩瑟着退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我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麻烦哥哥出去好不好。”很简单的两句话宋挽竹却说得磕磕绊绊，多次都要咬到舌头，更不敢抬头和他对视，只是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地沉进水里，不要让他看见自己，并祈求着他能快些离开。
分明不久前的他们还做着天底下最亲密之事，如今她却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的宋晏清只觉呼吸一窒，本就冷俊的脸阴沉得像是能拧出铁水来。
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掩在袖袍下的指尖收紧，深吸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确定那道又沉又稳的脚步声离开后，已经小半边脸都沉进水里的宋挽竹依旧没有动作，反倒是放任自己逐渐逐渐往下。
好像只有这样，她就能将自己洗干净了，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也能让自己忘掉先前所听到的那句，“宋挽竹，这是你们欠我的，你休想我放过你。”
就在她放任自己一点点地往水下沉去，任由温水淹没口鼻，意识逐渐变得迷糊中，她好像听到了着急的脚步声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再然后，她好像对上了一双充血猩红且写满着愤怒担忧的眼睛里，还没等她细看来人是谁的时候，她已经从水里被人捞了起来。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后，见到的是小几上白玉柳叶瓶中斜斜插着的一支半开荷花，正随着清风摇曳而动。
守在床边的明月见娘子醒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泛红鼻翼抽搦，“娘子你下次就算再困，也万不能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你都不知道婢子进来的时候有多担心。”
“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对于她的关心，扩散的目光逐渐聚笼的宋挽竹很是愧疚的低下头。
明月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噎在喉间，摆着手又羞又愧地忙解释道：“娘子，婢子不是要你道歉的意思，婢子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毕竟这一次要不是婢子突然进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明月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的直拍胸口。
想到先前那双眼睛只是个错觉后，原本攥着袖子的手缓缓松开的宋挽竹露出安抚的笑，“我知道的，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娘子越是诚恳的和她道歉，明月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心口更堵得发慌。她有心要说些什么，又厌自己嘴笨说不出好话。
满脸懊悔的明月失魂落魄的出去后，宋挽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很是干爽，就连原本破皮红肿的腿间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一看就知道是上了药的。
可就算明月是女子，她仍接受不了旁人为她的私密处上药，更甚是觉得羞耻得难以见人。
恍惚间，骨指用力攥得近乎崩断的宋挽竹又想到了那双冰冷猩红的眼睛，呼吸骤停中，连身体都在因害怕而轻轻发颤。
想来，应当是她看错了。
而在这时，明月的声音于门外响起。
“娘子，顾大夫来了。”
宋挽竹听见嫂嫂来了，呼吸一停一吸间下意识想到的是她昨天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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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她根本反驳不了，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也是她最害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别说知道秘密的人，还是哥哥的心上人。
顾青芸走进来后，只一眼，她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值妙龄少女的闺房，反倒处处透着压抑的闷重，如枯树委顿的暮气沉沉。
在这样的房间住着，即便身体没病，住久了恐怕也会得病。
顾青芸的目光又落在因她到来，正着急得从榻上起身相迎，结果不知扯到哪处，疼得连动作都迟钝了片刻的少女。
依旧是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刘海，闷沉老气的藏蓝色将她包裹得像个丧夫多年的寡妇，不见一丝生气。
她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和黑暗融为一体，要是强行把她拽到阳光底下，见到的不是枯木逢春，而是灰飞烟灭。
顾青芸不动声色地打量结束后，方淡淡收回目光，邀请道：“我刚来洛阳，不知宋小姐可否陪我出去逛一下？”
“婢子记得大爷过几日就会休沐，顾大夫不若等等，让大爷陪你一道。”明月想着昨天娘子被折腾了那么久，今早上还起那么早，便想要为娘子拒绝时。
本就心中有愧，想着要如何弥补罪过的宋挽竹已是垂下头，两只手紧张的交搓着，瓮声瓮气道：“嫂嫂刚来家中，怎么也得应该让我邀请嫂嫂出去玩才对。”
听到这个称呼的顾青芸眉心微拧，嗓音微不可见的拔高，“宋小姐不必叫我嫂子，昨天我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姓顾，名青芸，想来我年纪比你大，宋小姐喊我一声顾大夫，或者顾姐姐就好。”
“我记得你小名叫岁岁，是出自岁岁平安的那个岁岁吗？”
想来岁岁这个名字应当是哥哥告诉她的后，宋挽竹越发心虚愧疚得手足无措，随后缓缓点头。
宋挽竹在上了马车后，就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正想要问她能不能保密，不要说出去的时候。
马车突然一个停顿，导致宋挽竹单薄的身体就要往前摔去时，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才免了她碰到桌角的脸。
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宋挽竹还没有来得及坐稳道谢，她的刘海突然被掀开，同时和一双泛着清冷的眼睛对上。
刹那间，血色尽失，指甲快要把掌心抠破的宋挽竹能清晰地从对方眼睛里看见自己完整的，小小的一张脸。
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具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死尸，正被炽热的太阳肆无忌惮的灼烧着皮肤。
“岁岁生得好看，为什么不把头发梳上去？”一开始顾青芸以为她是自卑面上有疤，才会留了那么厚重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
可她看见的这张脸，唇若点朱，肤若凝脂，怯生生得像枝头盛开的沾露茉莉，又如枝头薄雪，不堪日照。
脸上更没有她所想的疤痕，麻子一类，反倒透着久不见过太阳的惨白。
完全被吓到的宋挽竹浑身僵硬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唯独听见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