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岑照夕。”
“早,百里姑娘。”
想想点了点头,露出礼貌、虚伪的笑容。她只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然后迅速将目光转移到水面上,看着清澈的溪水穿过砂石,潺潺往下流。
岑照夕等了等,见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流水,开口询问:“看到剑了吗?”
“收到了。”想想的表现仿佛刚刚回过神,“昨夜睡着了,不知道你何时送来的,见谅。”
“没事。”
他的嗓音低沉,很好听,想想终于下定决心。她稍稍低下头,声音也放低了,“我想跟你道歉。”
“……为什么?”
“为了还是以前的那件事。”想想感觉自己的说话声调都不像自己了,她一鼓作气,继续道:“过去说了一些伤害你的话,后来,我也被人说长得很丑,深有同感,所以现在的道歉不一样。我并非要为自己辩护,当时我误服了一种丹药……”
她简单地说了下巫种玉给自己下药的事情,抿了抿唇,又道:“当然,我说这些,也是有一点私心,这么做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如果你不接受道歉,我……我也明白……”
想想的话没说完,就听到他的淡淡的声音:“何必道歉?若不是你当初救了我,我也许就已经死了。”
岑照夕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他和想想认识的前因后果。他曾经愤怒、悲伤,压抑,痛苦,自卑,但是他也清醒地知道,想想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将他从泥潭救出,又将他拖到了另外一个深渊。
“你也救了我两次。”想想道:“嗯……算起来,还是你救我的次数多一点。”
岑照夕道:“都是小事。”他顿了顿,“还要感谢你将剑借我,之前,忘了归还,如今物归原主。”
想想再次点了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山涧。她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又悄悄瞥了眼他的倒影。
水流一波又一波涌来,他的身影像一片片碎金。想想语气深沉:“我现在更加深刻地领悟到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从此我要加强我的道德修养。”
“……”
“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他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碧云崖地牢里,大师兄和宋清还已经醒了,他们收拾好东西,在缝隙张望了一眼,又默默退了回去。想想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还在认真道:“过去我的感情,很多都是虚妄的,请你不必当真;那日我说你勾引我,也只是为了激怒你,其实我心如止水。”
岑照夕听的昏昏沉沉,想想的这句话,比过去的话还有杀伤力。他倏忽回眸,金色的眼瞳里,似乎闪过了一道暗红的光。
想想自顾自说道:“……所以,有些事情就当没发生吧,反正我也打了你一巴掌,勉强算是扯平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
他忽然打断了想想:“我改主意了。”
“什么?”想想有些疑惑,她猜到岑照夕要走,自己也是来给他送别的,毕竟离开万灵群岛,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集——想想不知道他是人,是妖,还是魔,关于来历,他都隐藏很深。
话说的好好的,忽然改什么主意呢?难道他不走了?
他走向想想。
他太好看了,星眸剑眉,眉眼深邃,逆着光走来,像是一把出鞘的、锋利的剑。想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句话:如果他还敢亲自己,想想就用力跺他的脚。
不行,这压根不叫报复,这叫打情骂俏。如果他还敢亲自己……
岑照夕冷冷地看着她:“我改主意了,我要报复你。”
想想:??
他说的是人话,但是想想听不懂。她问:“怎么报复?”
“很简单,你当初怎么待我,我现在就怎样报复你。”他的神色冰冷,像一个冰块,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放心,绝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想想愣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我没受伤,你不要给我上药。”
他轻笑,“只是打个比方,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岑照夕伸手,飞快地抱起想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踏上飞剑,扬长而去。
碧云崖地牢的入口处,大师兄见俩人刷一下就没了,赶紧跑了出来,踩到水洼,溅起半身的水,他来不及去看:“想想?他怎么带着想想跑了?!”
宋清还也大受震惊:“怎么会这样?”
……
想想在高空上,死死地揪着岑照夕的衣裳,险些把他的外裳给扯下来。
她还在岑照夕的怀里,他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掐诀御剑。想想只能听到耳畔风声呼啸,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
当初认识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是个疯子,变态啊……
早知如此,就不要招惹他。
果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师诚不欺我哉……
想想没有再往下想,现在不是修心养性的时候,她要回忆一下,自己对这个疯子做过什么,他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想想得有个心理准备。
当然,也要时刻关注逃跑的机会,好在大师兄又给了她一个海螺,可以偷空悄悄联系他们。
想想努力回忆,当初在石林的时候,自己像拖死狗一样的拖过他,给他敷药,给他带饭,还摸过几次他的脸……
幸好自己当初理智尚在,没有被宋师姐推荐的书迷惑,没有做出禽兽不如的事迹,想想松了一口气。
现在,想想先闭目养神休息,只有养精蓄锐,才能早日脱身。
一碧如洗的苍穹下,岑照夕抱着想想,恍若一支利箭,御剑从蔚蓝的大海上空飞过。狂风吹得他的衣袖张开,他垂眸望了一眼想想,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现在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他在朝西飞去,离开万灵群岛,返回大陆。
前方出现了一座岛屿,岛上郁郁葱葱,像是镶嵌在大海中央的一块绿宝石。他看着一群海鸟从海岸飞起,想到想想这几日吃着干粮的模样,落了下去。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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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地,想想就睁开眼,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没来过的岛屿,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
“不要乱走。”岑照夕冷冷道。
想想也摆出一张臭脸,不理他。
不是说要报复吗?现在轮到她扮演‘野男人’了,当初岑照夕对她的态度可就不怎么好。
当然,就算不为了扮演,想想对他也没什么好气。所以说算是本色出演。
想想走到沙滩上活动了一下手脚,偷偷用余光瞥了瞥,发现他不见了,再一看,他御剑飞到了空中。想想懒得去想他要做什么,她赶紧拿出大海螺。
她凑到海螺前,低声道:“大师兄,宋师姐?”
海螺里很快有了回音,呜呜糟糟好多人,有大师兄,有宋师姐,还有苗墨雪。他们都在问一件事:
“想想,他把你怎么样了,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想想一边说着,一边留神看着上空,“我们似乎在往东走,我猜,他要离开万灵群岛。你们不用等我,也不要找我,我会自己找机会溜走,他应该不会伤害我。”
除了伤害我的心。想想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海螺里,苗墨雪问:“那个人的剑法如何?”
想想道:“我还没跟他打过架。”
苗墨雪:“……我意思是,我们猫,不,我们人多,猫也有一个。”
人多力量大,可以群殴岑照夕。
想想赶紧道:“不要,你们先不用管我,他只是想报复我。嗯,精神上那种,不,不是羞辱,也不是凌虐,你们不要乱猜。他快来了,回头再说。”
她看到岑照夕御剑归来,赶紧收起了海螺,假装无事发生,在沙滩上闲逛。
他拎着两只死掉的海鸟回来了,看了想想一眼,在不远处搭起了一个火堆。
想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了悟:哦,她明白了,岑照夕在照搬之前的剧情,他给她做吃的,然后自己要表现出不屑一顾。
过一会儿,烤肉的香味传来,想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了几声。
真的太香了。
想想咽了下口水,她都啃了好几天干粮了。想想迫使自己换个事情去想,比如,围殴岑照夕的可能性。
她现在有万灵法杖在身上,如果镶嵌上‘天机兽’,不知威力如何。
就在想想乱想的时候,岑照夕朝她走来,黑衣仿佛带着风,“百里姑娘,吃饭了。”
想想扭过脸,望着茫茫大海,不理他。
她的储物袋里还有一点点干粮,可以吃三四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以,想想坚持自己的骨气。
看着她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模样,岑照夕失笑,但他很快又回忆起一件事,那是在沧海派后山的石林里,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现在还给她,倒也不失为‘报复’。
他勾起唇,金色眼瞳掠过她红彤彤的脸颊,嗓音沉沉,带着一丝少有的邪恶,“你不吃饭,是不是等着沦为我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