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烂尾楼裸露的钢筋滴落,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洼。警戒线外,警车顶灯的红蓝光芒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
沈昭站在尸体三米外,没有立即上前。她修长的手指悬在空中,仿佛在丈量某种无形的界限。雨水从她透明雨衣的帽檐滑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死者男性,三十五至四十岁,身高一米七八,死亡时间约48至72小时。”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每个字都精确得像手术刀划出的切口,“但腐败程度异常缓慢,与死亡时间不符。”
程野蹲在尸体五步之外,黑色夹克已经被雨水浸透,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扫过尸体周围的地面,突然伸手拦住正要上前取证的技侦人员:“等等。”
沈昭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被这个刑警队长打断工作节奏。
“程队长,”她转身,雨衣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完成初步尸表检验。”
程野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没有看沈昭,而是指着尸体左侧的地面:“凶手在这里站了至少二十分钟。”他蹲下身,手指悬空描绘着地面灰尘的纹路,“看这些被压实的灰尘纹路,是某种防滑鞋底。他一直在调整位置,像是在等什么。”
沈昭的视线落在程野指的位置。确实,那里的灰尘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压痕,像是有人反复在原地踱步。她抿了抿嘴唇——这个发现确实有价值,但她实在是不喜欢被人打断工作节奏的感觉。
“谢谢提醒。”她冷淡地说,然后转向助手,“小林,先拍下这些痕迹。”
她戴上双层手套,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当她蹲下身时,雨水顺着她的背脊滑下,却没有一滴落在尸体上。
“尸体呈仰卧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她轻声说着,小林迅速记录,“这种摆放方式...”她的声音突然停住,手指悬停在死者领口上方一厘米处。
程野立刻察觉到异常,几步跨到她身边:“发现什么了?”
沈昭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程队长,请你退到警戒线外。”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尖锐,“你刚才踩过了至少三个可能留有脚印的区域。”
程野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水的靴子,竟然笑了:“抱歉,法医大人。”他后退两步,却仍盯着死者领口,“不过,你还没说你发现了什么。”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个不守规矩的刑警。她重新低头检查死者领口:“颈部有轻微淤血,可能是机械性窒息。但更奇怪的是...”她轻轻拨开死者衣领,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没有出现尸斑。”
小林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死亡超过48小时...”
“血液被处理过。”沈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我需要立刻进行尸检。”
程野已经掏出手机:“我让人封锁周边三公里所有药店和化工品商店。”他看向沈昭,“凶手用了抗凝剂?”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正用棉签小心采集死者指甲缝中的物质:“可能是EDTA,一种常用的血液抗凝剂。但具体种类和剂量需要实验室分析。”她顿了顿,“凶手有专业的医学或化学知识。”
雨水打在烂尾楼裸露的钢筋上,发出金属般的回响。沈昭突然注意到程野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某个位置,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程野没有回答,而是绕过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墙角。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和一把小镊子。
“沈法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你过来看看这个。”
沈昭犹豫了一秒,还是走了过去。程野用镊子夹起几粒几乎不可见的黄色微粒。
“花粉?”她皱眉。
“山茶花,这个季节不该出现在这里。”程野将证物袋递给她,“而且,你看它们分布的方式——像是有人故意撒在这里的。”
沈昭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线观察。确实,这些花粉分布得太整齐了,不像是自然飘落的。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证据,这是不应该出现的失误。
“凶手在挑衅我们。”程野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不仅处理了尸体,还特意留下了线索。”
沈昭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粗犷的刑警队长,观察力比她想象的敏锐得多。她不动声色地将证物袋交给小林:“立刻送检,特别关注是否有化学处理痕迹。”
雨势渐小,阴云间透出一丝惨白的天光。沈昭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从上一个案件直接赶到这里。她下意识扶住墙壁,却感到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你脸色很差。”程野的声音近在耳边,出奇地平静,“需要葡萄糖吗?”
沈昭猛地抽回手臂:“我没事。”她整理了一下雨衣,转向其他技侦人员,“准备运送尸体,我需要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进行解剖。”
程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他转向自己的副手:“查查最近三个月内所有购买过EDTA或其他抗凝剂的记录,特别是从事医疗、化工行业的人员。”
“是,队长。”副手犹豫了一下,“不过,这种物质很常见,范围会不会太大?”
程野的目光落在尸体被抬走的方向:“我相信沈法医会给我们缩小范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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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市刑侦支队法医中心的无影灯下,死者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色。沈昭已经换上了手术服,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
“开始记录。”她的声音通过口罩传出,略显沉闷,“死者:男姓,38岁,身高178cm,体重72kg。体表检查未见明显外伤,但颈部有轻微淤血...”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沈昭就察觉到了异常——几乎没有血液渗出。她小心分离组织,露出内脏器官。
“心脏表面有轻微出血点,符合窒息死亡特征。”她轻声说着,小林在一旁记录,“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她取出胃内容物放入培养皿,“胃内残留物显示最后一餐为海鲜粥,进食后约两小时内死亡。”
她转向显微镜,调整焦距:“血液样本检测确认含有EDTA,浓度约为常规医用剂量的三倍。”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这不是简单的防腐处理,凶手在刻意延缓特定腐败进程。”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沈昭头也不抬:“除非是程队长,否则请稍后再来。”
门开了,程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但头发还微微湿着。
“打扰了,沈法医。”他的语气出奇地正式,“但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沈昭终于抬起头:“花粉检测结果?”
程野走近,递过文件夹:“不只是花粉。”他指着其中一页,“我们在尸体发现地点西北角三十米处,发现了一组完整脚印。凶手在那里站了很久,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沈昭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某一行:“脚印旁有烟灰?”
“对,还是一种很少见的外国品牌。”程野的眼睛微微眯起,“而且,根据烟灰分布,凶手是左手持烟。”
沈昭放下文件,转向解剖台:“这与我的发现吻合。”她指向死者的右手,“从死者的指甲缝中的物质检测出第三人DNA,但数据库中没有匹配记录。更关键的是...”她小心翻动死者的手指,“这些DNA物质像是被刻意塞入指甲缝的,不是自然抓挠留下的。”
解剖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程野的目光在沈昭专注的侧脸和死者苍白的手指间来回移动。
“他在教我们怎么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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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突然说。
沈昭的手停顿了一秒:“什么?”
“凶手。”程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处理尸体、留下线索、甚至选择那个特定的烂尾楼——阳光会在下午三点十五分精确照射到尸体面部。这不是藏尸,这是在...展示。”
沈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看向墙上的时钟——三点十四分。如果尸体还在原处,现在阳光应该正好...
解剖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小林接听后脸色大变:“沈主任,检验科急报!死者血液中除了EDTA,还检测出微量硫喷妥钠!”
沈昭的手猛地握紧手术刀:“麻醉剂...”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凶手在死者生前抽取了大量血液,然后用EDTA进行保存...”
程野的手机也同时响起。他听完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技术科刚完成现场三维重建,凶手摆放尸体的角度...”他看向沈昭,“正好对着海州医学院旧实验楼的方向。”
沈昭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放下手术刀,转向水槽,用力搓洗已经干净的手套。
“沈法医?”程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我需要重新检查胃内容物。”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语速明显加快,“小林,准备高效液相色谱仪。程队长,我需要医学院近五年所有涉及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名单。”
程野没有立即回应。他注视着沈昭紧绷的背影,突然说道:“你洗手已经超过三分钟了。”
水声戛然而止。解剖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沈昭缓缓转身,手套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
“程队长,”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我的解剖室。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专注完成我的工作。”
程野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当然。”他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不过,沈法医,你知道强迫症最严重时会伴随手部震颤吗?你刚才缝合时左手小指抖了两次。”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沈昭盯着自己的左手——它确实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那个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的名字:海州医学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解剖台前。死者的一双眼睛还没有完全闭合,在无影灯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仍在注视着什么。
沈昭轻轻合上他的眼睑,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僵住了——死者的耳后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细小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极轻微的药疹反应。
“静脉注射...”她低声自语,迅速检查其他部位。果然,在左肘内侧发现了同样的针孔,但被巧妙地隐藏在静脉曲张的痕迹中。
她的思绪突然回到五年前,海州医学院那间总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实验室。同样的注射痕迹,同样的药疹反应...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程野没有进来,只是从门缝推入一个保温杯。沈昭打开一看,是冒着热气的姜茶,旁边贴着一张便签:「补充血糖,你的手在抖。——程」
沈昭盯着那张便签看了许久,最终没有碰那杯姜茶。她转向显微镜,开始分析新发现的药物残留。但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雨夜,那个同样下着暴雨的夜晚,实验室里刺眼的灯光,还有那声被雷声淹没的尖叫...
她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回到当下。显微镜下,一个异常的物质结构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调整焦距,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一种经过分子修饰的特殊EDTA衍生物,只在极少数高端医学实验中使用。
而最后一个使用这种化合物的项目,正是五年前海州医学院那场被紧急叫停的神经麻醉剂实验。
沈昭的手再次颤抖起来,这次不是因为疲劳。她看向解剖台上的死者,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随机选择的受害者。凶手在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读懂的信息。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