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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誓约

作者:嗞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们本想直接去义庄找人,却在去的路上遇别苑的小厮来报,到陈敬生从皇陵回来了。


    人是去接她兄长的。


    他回来,她兄长说不准也在,故几人暂时放弃了去义庄,转而回了燕家别苑。


    果然,但进门就见他兄长一身素衣坐于庭内。


    再走近些,便见是枯槁之态,眼神混沌,面颊无肉,黑眸不见光,衣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不见当年半点太子的温和风姿,俨然虽活犹死之态。


    陈敬生告他们,消息早传到了皇陵,他过去之时,太子殿下不堪打击,是以玉带挂脖自尽,幸得院里负责洒扫的丫鬟发现,这才捡回一条命,然而一直不清醒,这才耽误了时日。


    李蕴如听着扑过去打他,怒骂道:“你是蠢吗?怎么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总是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你死了是潇洒,全了你和柳姐姐的情义了,有没有想过我和长姐会怎么想,父皇母后怎么想,他们用命换的你我平安无事,你如今就为了这点事要死,那还不如早在那时候就随了父皇他们去呢,还得一个忠义仁孝之名!”


    她是猜到了人会有极端的想法和行径,然而猜到跟见到,总是不一样的,见他这般模样,李蕴如心中又恨又急,如果没人发现呢,是不是她回来就连现在这般都……见不到了。


    越是这么想,她就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不爱哭的人鼻涕眼泪直流,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李洵跟活死人一般,没有答妹妹的话,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坐在那里任她打骂,最后还是燕宁心疼人,瞧不得她哭成这般,将她抱住,才算控制了场面。


    他将李蕴如整个挟锢在自己的腿窝里,按着她坐下,抬袖给人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对李洵说:“我知李兄与柳家小姐情义深厚,可莅阳说得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逝者已逝,来者可追,实不该这般轻易放弃自己,但叫亲者痛仇者快呢。”


    李洵幽幽抬头看他,混沌的眸子中瞧不出什么情绪,人盯着燕宁看有盏茶的功夫,问:“阿蘅现在在何处?”


    “我将她送去了义庄。”


    李洵闻言一怔,骤然冷笑出声,“呵,他们便这么容不下她吗?”


    义庄的最后归宿……也便是乱葬岗了。


    “我要见她!”


    “嗯。”


    ……


    稍作休整一番,一行人又重新出发赶往义庄。


    此去路程二三十里。


    跟西郊乱葬岗乃截然相反的位置,两地距离相差甚远。


    义庄存在由来不久,是早前由王,谢、崔、燕四大世家共同建立的,主要为维系四大家族在京的各种需要所设,其租地费用包括如同义学等其它种种,也均由四大家来出。


    家族中有人在京故去,暂无法回归故里,也会在此停灵。


    会有专门的人看管,帮忙送灵回乡。


    可如若都不管,便是现在柳雁蘅这般……


    今夕看管义庄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出自谢家和燕家,往上论,燕宁跟燕笙都得管人家叫一声叔父母,尽管两人只出自旁系,也该如此,不过他们年事已高,又多年不在世家核心圈层之中游走,看开了很多,早不计较这些身份名利了。


    ……


    深夜造访,两个老人也无不耐烦之色。


    人给他们开了门,将其引到了一间木屋子前。


    地方很大,只是特别黑,门前挂着许许多多的白灯笼,屋内燃着灯,是亮的,可依旧给人一种诡怖之感。


    “就在里边,进去吧。”


    阿婆推开那扇门,在开门的一瞬,一阵冷风骤然袭来,将灯笼和屋内的灯火都吹得七零八落的。


    李蕴如不知等会儿进去会看到什么,她只是下意识抓住李洵的手,想劝他看开一些,不过此时的李洵显得尤为淡定,他给了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第一个踏出了步子。


    她和燕宁紧随其后,燕笙跟着。


    一行人在燕宁的指示下,从一堆棺木中找到了柳雁蘅的棺材。


    只是普通的木棺,除了一些散落的纸钱和拜祭的香火,连多余一点的粉饰都没有。


    不管是柳家女还是前太子妃,这个规格,都显然配不上她的身份。


    好可怜啊!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身份高贵如此,最后结局也不过尔尔。


    所有人都沉默了。


    沉默很久很久,这才又将思绪转回来。


    颂纪主动上前帮忙推棺,不过被李洵拦住,“我自己来罢。”


    颂纪不确定,将眼神投过来,看向李蕴如这边,她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人让开,李洵走到棺头,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扒住棺盖,开始推。


    他才死里逃生,又一路奔波未曾歇过一刻,此时虚得紧,没有推动。


    可人不放弃,亦继续拒绝别人的帮忙。


    昏黄的烛光下,那羸弱的身影抖如筛糠,他一点点的挪,一点点的挪,腿打颤,手出血,终于是推开了一个角,慢慢的又多一些,多一些,最后将整个棺盖揭开,曾经灿若晨霞,华若桃李的人儿赫然出现于眼前。


    她容颜未变,只是惨白如雪,一袭白色的嫁衣成红,脖子间仿佛漏了一个大洞,黑沉沉的,血肉模糊,看不见底,唇色也是黑紫的,极是难看,她闭着眼睛,可表情并非那般安详宁静。


    其实最初比现在这会儿更加惨烈,七孔出血,眼睛惊恐睁大,宛若铜铃,身体上还有无数道的痕迹,是指甲划破的,亦还有其它说不准的,总之生前是受过巨大折磨的。


    燕笙骂骂咧咧道两家将事做得太过绝了,却更不由感伤,想到了自己。


    她离开建康之前,母亲亦在为她张罗着亲事,给她选了崔家嫡子崔述,谢家二郎谢曜,还有二嫂嫂家的哥哥桓四郎……


    都是大家嫡子,嫁过去便是学习庶务,跟着执掌中馈,如她一般,会是令人敬仰的世家夫人。


    可崔家哥哥大她那般多,都娶过一房妻室了,孩子都快同她这般大了,还有无数的姬妾,她实在不敢想那般场面。


    谢家二郎年纪与她,相差倒不大,过去雅集聚会之际,她曾经远远望过一眼,是个同兄长一般的佳公子,可放荡风流,未及冠房中就已经好多位女郎,谢家有前朝定安公主的例子在前,她又怎敢赌,为一容颜搭上自己一生?


    桓家四郎她没见过,二嫂嫂是个内敛的文雅人,从来不曾轻易表达自己的想法,对于这位兄长的评价,也便只有寥寥八个字,面若阎罗,心思内秀。


    嗯?


    她不喜欢丑八怪!


    那自然不肯了。


    再有的选择,也便是王五郎那般,王五郎相貌俊朗,丰神俊逸,同兄长站一块倒是半点不输,可那心沉得很,你永远看不透,说不准什么时候他表面笑盈盈的看着你,与你互诉衷情,下一秒就捅你刀子。


    她不喜欢这种心思深的。


    柳雁蘅的事,更是确定她的想法没错!


    人不愿意,便这般下场,她忽然不太敢想,自己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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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肯,那又会怎么样?


    会重复柳雁蘅的老路吗?


    她确信母亲是爱她的,可她对自己的爱,不比世家的荣光,那是压在她头上压了一辈子的东西。


    她为它可付出一切。


    人为此都能将她关了禁闭,如若她坚持……


    燕笙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唇亡齿寒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李蕴如倒没她感慨这般深,只觉薄凉,柳家对于亲女儿竟然能狠心至此……


    “哥。”


    “你们出去罢,我想跟阿蘅,单独待一会儿。”


    李蕴如有些不放心,并未应声,猜出她心中所想,李洵道:“放心罢,我不会再做什么傻事的。”


    “好吧。”


    她将人带出去,并贴心的给关上了门,叫人有足够的独处空间。


    ……


    人离开,李洵凑近,眉目温柔的抚着爱人的面庞,渐渐的攀上棺木,跳了进去,同人并肩而躺。


    棺里的空间极小,二人不用刻意就贴到了一起,他伸出手去,揽住人的腰,另一只手近距离,一寸寸的描着她的眉眼,最后手落到那仿佛漏了洞的伤口上。


    那是金钗刺的,钗身很粗,尖端并不尖锐,是扁平的,这样一样东西,她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刺进去。


    她最是怕疼了。


    娇气得很,过去连做女红时被针锥一下,都要来找他哭,更不消说是这般大的伤了。


    那时的她该有多疼,多绝望啊!


    也许她喊了,喊得嘶声力竭,可是无一人理会……


    他亲吻上那已经干裂的伤处,低语道歉:“对不起阿蘅,我错了。”


    他不该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为她好,就不顾她的意愿,任柳家的人将她带回去。


    她分明说过:“妾愿与殿下在一块,死生同契。”


    “阿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眼泪一滴滴的落到女郎身上,可她再也没办法起来帮他擦掉,温柔的抚着他的脸,肯定的告诉他:“殿下没有错,殿下只是心思纯善了些,是这世道不容于你。”


    是的。


    他很胆小,也跟她一样爱哭,心性不如长姐坚韧,连两个妹妹都差一些,很多事都容易感情用事,可作为太子,当有大局观,不可为情绪左右,他做不到,经常会惹出一些事来,然后被朝臣弹劾,被父皇大骂,骂到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错了,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的妻子会一次次肯定的告诉他,他没有错,这天下,需要他这样至纯至善的人。


    若全是私心私欲之重,委以虚蛇之辈,那这世道将何以为继?


    她是最懂他的人,然自己……是最不懂她的人。


    他真的悔了!


    ……


    稀稀拉拉的哭声伴着凄冷的风在夜里盘旋,直到晨曦的第一缕微光照射进院中,方才见门打开,里边人走出来。


    他走到燕宁跟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谢谢。”


    如若没有他,柳雁蘅的遗体不可能在这么长时日,还能保持得这般好,尤其在这孟夏之际,天转热,根本储存不了多少时间,人当是为此费了很大的功夫。


    “应该的。”燕宁拂袖,不以为意。


    他客气,李洵也不会自讨没趣再说些没用的话,左右这份情,他记在了心里。


    人直起脊背,告诉他们:“我要将她带回皇陵安葬,阿蘅是我的妻,是我李家的人,无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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