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如笑了。
很张狂的笑出声,毫无淑女形象。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恨意,只有决然。
“好啊,那你就动手,正好今儿个初一,好日子,明年一块烧香纸钱,省事!”
说罢,她提起裙裾,大步迈开朝前走,陈敬生带人在前拦着,可不过虚张声势罢,没有自家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妄自行动,只在人一步步靠近,快要破开他们这道人墙时,看向屋里的燕宁。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瞧不清神态。
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不过最终没有。
李蕴如消失在了梧桐苑。
待身影彻底消散,陈敬生才敢走进去,他将头放得很低很低,轻轻地唤了一声:“郎君?”
未听动静。
他欲再唤,却在须臾之间,骤然闻“砰”的一声闷沉响,但看去,只见他徒手捏碎了手中的素白瓷茶盏,那碎片残渣刺进肉里,整个手掌鲜血淋漓的。
“啊!郎君!”
陈敬生吓得脸色惨白,颤颤巍巍过去忙扶燕宁坐下,对外唤道:“来人,去请府医过来!”
一边朝外间喊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处理燕宁手上的伤势,将刺进去的残渣一个个挑出来,又拿过棉巾,擦掉血污。
其过程尤为痛苦,可却并未听燕宁喊一声。
是个能忍的性子。
一向这样的。
……
两人不欢而散。
李蕴如从燕家出来,仍旧魂儿都没回来,她直感觉心尖儿都在发颤,这天本来就冷,这会儿更加冷了,仿佛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一般。
冻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走的每一步,脚下都仿佛生了铅。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她并不想同燕宁闹到这般境地,可好像很多事,在冥冥之中又有一只手在推着,将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真的会对她府上的人?
对颂纪,亦或是……她的亲人动手吗?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他会这么做。
毕竟她所了解的燕长君虽然性子冷些,脾气也怪,但委实算得上君子,他不是刽子手。
然想到方才两人争执时他那个眼神,她又不觉有些胆寒。
密密麻麻的思绪犹如线捆一般缠绕着她,李蕴如觉得自己脑子仿佛要炸了。
“公主!”
舒云跟颂纪回去便听府上人报,说主子跟燕家郎君走了。
她不觉有甚大事,在她的认知里,驸马爷话不多,可待公主算实心意,不会伤害人的,再者若真能借着这机会和好,也是好事一桩。
自己跟了公主多年,她瞧得出来,公主心中有驸马爷,不过当下顾虑太多罢,燕家又那般待她,叫人不敢踏出那一步。
两个人的关系,需要一个契机去缓和。
可颂纪却不这般想,怕人出事,立马跑过来燕家盯着,她怕起什么冲突坏了事,只好跟着过来。
二人被拒之门外。
没有能进去。
不过确定一点,人是在燕家的,故而一直在外等着,在昏昏欲睡之时,但见公主失魂落魄一个人从燕家走出。
“是公主!”
舒云大喊,还未反应,一旁的颂纪快几步,抱着一件大氅披风下了车马,他疾步走过去,走到李蕴如身边。
“公主。”
人一边给她披衣服,一边扶着,不叫她摔下去。
李蕴如脑子混沌,视线模糊,不过凭着本能在知觉,勉强感知到自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抬眸瞧,便见颂纪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方才跟燕宁吵架,走马观灯的记忆和眼前的人重合联结到一块,那强撑着的心气似一下子散了去。
“噗!”
她呕出一口鲜血,只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
崔氏领着两个儿妇在着手宗祠祭祖的事,本还在迟疑是否将李蕴如一块叫过来,便听下人来禀梧桐苑的事,心放松下来几分。
那李氏,倒还算懂事。
如若不是有关自己儿子的前程,就李蕴如那姿容和识趣的模样,她是愿意让人留在燕家的。
可惜。
这人识趣,却是又骄傲倔强得紧,不肯退一步。
“给梧桐苑那边送些药过去,再派人过县君府,送两箱衣物首饰,当犒劳李氏,给她递一句话,她做得极好,不过昨夜之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崔氏顿了一下,道:“你告诉她,若想名正言顺出席,可按之前我与她说的做,永远作数。”
“是。”
陈嬷嬷低着头应声。
东西是次日送上的门。
舒云见院子里两大箱衣物首饰本是欣喜的,但听燕家女使的话,直接气得脑充血,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宫中教养出来的丫头,半点气度不在,拿过一旁洒扫仆役的扫帚就赶人。
“给我滚,带着你们这些破烂东西滚!”
简直欺人太甚!
公主在燕家受了委屈,都昏过去了,还要被人追着过来,那这些不值钱的物件儿羞辱!
李蕴如自然清楚崔氏的意思,也明白舒云为何如此生气,可这些日子见多了冷暖,倒心性沉稳许多,未有以前的脾性火气了。
她收下来,对那来人道:“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东西我都收下了,之前我说的,也仍作数,只要她看顾好你们家郎君,我自是不会多作打扰的。”
那婢女得了话儿领着人离开,舒云便口不择言起来。
“公主为何要收下这些东西,她燕家分明是拿来……”
“羞辱我。”
李蕴如待她说完了后边的话。
“是,既然公主清楚,又为何还要如了他们的意。”
带着冬日冷气的风直往她脸上扑,李蕴如白着一张脸,伸出手去叫舒云搀扶她坐到一旁的摇椅上,深呼吸几下,缓过一口气,这才道:“既是羞辱,便是不收,那也不会改变什么,何必为此,将到手的东西丢掉呢?”
“可是……”
她想说人活着总要争一口气,这是以前公主教她的,然最后话却没有说出口。
李蕴如打断了她。
“没什么可是。”
她扫了那两箱东西一眼,道:“都是些好料子,是有用的东西,你将它们都分发下去罢,给府上的人,还有你自己和颂纪,都做身新衣衫。”
话至此,人未再言,跪下道:“谢公主赏。”
“嗯。”
她乏累得紧,亦无心思应付什么,交代过,唤人下去,自己捡了一张毯子裹上,便闭上了眼睛。
舒云走过回廊时碰到了颂纪,人方从外间回来,手里拿着两包栗子糕。
这个时节,东西可不好找,他跑遍了整个建康城,这才在城郊一家拐角铺子里买到的。
二人碰上,他瞧了眼那两箱子东西,大概了解过,并不多言什么,就将话头转到了李蕴如身上。
“公主什么想法?”
舒云摇头,“她不肯说,不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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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心里头是不大好过的。”
曾经那么肆意骄傲的人,如今好像在泥沼里,谁都可以踩一脚,这巨大的落差,又岂是这么点时日能够抹平的。
“我去看看。”
“嗯。”
……
年节过便近春,可到底天还有些薄凉,满院的花儿未开,只有一棵梅子树挂了红。
美人在树下,细细长长一条,薄得仿若跟那椅子融为了一体。
是说不出的落寞萧索。
颂纪将怀里的两包栗子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走近人,将毯子给她往上裹了些。
李蕴如没睡着,细微的动作便醒了,睁开眼见颂纪在自己面前,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
“你回来了。”
“嗯。”
他道:“我买了些栗子糕,公主起来吃点?”
李蕴如笑:“你这一大早出去,就为这个?”
人伸出一只手过去交给颂纪,示意他扶自己起来,由他搀着坐到了桌子旁。
颂纪将油纸拆开,香香的栗子味儿由风送到了她的鼻间。
李蕴如拿过来小咬了一口。
该是好吃的,可或许是她刚吃过药,也或许是身体亏得很,嘴里也没什么味道,吃不出来,只有一些微涩味。
“不好吃吗?”
“好吃的。”
她不过随口提一句,人一大早去寻回来的,算有心了。
这年节中,家家户户都忙着呢,那铺子都没开几间,谁知道找了多久才找到的。
可她实在吃不出来味道,勉强咬一口真噎不下去又放下了。
“颂纪,你知道我为何爱吃这个吗?”
颂纪道:“奴不知。”
李蕴如:“我六岁之前,是长在乡下的,那时候阿爹跟阿娘天天忙着写什么檄文,起义,东奔西走的,谁也没空管我,阿姐就带着我在山里住,我们当时天天吃野菜稀粥,脸都饿黄了,也就秋日的时候,山里的栗子落了。”
她问:“颂纪,你见过野生的毛栗子吗?没有做成糕,就长在树上,掉下来也是满满的都是刺,可扎手了,但吃起来硬硬甜甜的。”
李蕴如回忆着从前,面上渐多了些笑意,看起来气色好许多。
她继续道:“那一年才有一次,乡野人都喜欢,一到时节啊,就跑进山了,风雨无阻的,所以要早一点,晚了就没了,我跟阿姐每次天不亮就起来,她拿着大兜子,我拿着小兜子,我们捡得满满当当的才回来,然后回家,阿姐就把它做成糕给我吃,再多的,我们就会拿去乡里卖,很多时候都卖不出去,还会碰上一些坏人……”
“公主想华阳县君的话,我们可以走一趟青城。”
李蕴如摇头。
“不了,阿姐如今日子才过得安稳些,莫要去打扰了。”
她姐姐比她苦,她那时尚为年幼,什么都不懂,亦对人无太多依赖,谁带她,她便跟着谁,饿不死便罢。
可她姐姐已近成人,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一个倾慕的爱人,她该被父母宠着,到这个年岁,或会给她操心着婚事,可什么都没有,对于这些苦难,她的感知比谁都清晰,她逼着自己长大,早早的承担她那些不该属于她的责任,拉扯着几个弟妹。
这么多年,从来无怨无悔。
她这一生多磨难,如今终于是落定,该有些自己的日子了。
颂纪立在一侧,低着头,静静地等她说下文。
李蕴如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待年节过,我们离开建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