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炎,暑气未消,接连着几次出门都犯忌讳,李蕴如也懒得再出去,便留在了府中,安心做槐花饼。
打她记事起,母亲贞元皇后便会在每年的夏日,择一个好日子,带着她几个兄妹一起做饼,边做边讲故事。
身在皇室,亦体会到普通人家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
这算是一种情怀了,所以这回李蕴如也没有假手于人,驱散了厨子,自己亲自来做。
燕宁今日无事,也无好友递帖子相邀,留在了家中陪她,两人难得都有这种闲散时刻,李蕴如索性拉着他到厨房,帮自己打下手。
从未下过厨的风雅君子第一次放下他的书和琴,到厨房打滚,由于是头一遭,人做起来很是笨拙,不过是洗个花,也能出错,被水沾了一身,清隽的面容也被弄的乱七八糟,梳好的头发因为屡次抬手擦拭水珠而变得凌乱不堪。
最主要的,洗了半天,花……毫发无损,没见可用的有几朵。
嗯,人很努力,只是努力得手忙脚乱的,没有成果。
滑稽的场面叫人忍俊不禁。
李蕴如笑得无奈,摇摇头走过去,抓过他的手,“不是这样的。”
她将人拉到后边,帮他把襻膊重新理好,走到盆前,动起手来,边洗边教他:“这洗花呀,不用那么麻烦的,你只消将它放在水中泡这么一会儿,然后搅一搅,待表面上的脏污浮起来,再把它弄掉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一朵一朵将它掰开来洗的。”
李蕴如说话间已将一把槐花放到了一旁的筛子上,淅淅沥沥的水顺着筛子往下坠,都进了另一个盆中,不多会儿水就沥干净了。
燕宁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目光一直盯着被拿出的槐花,李蕴如以为他是介意,怕未洗干净,毕竟这雅君子素来喜洁,于是又道:“不放心啊,我们就来回多洗几次便好了。”
她说罢将手边的水倒掉,对人命令道:“你去舀瓢水过来,我们再洗一次。”
“好。”
燕宁照做,他接了水过后,李蕴如将位置让与人,继续去做她的事,这次燕宁没出错,不多会儿就弄好了,拿着沥好的槐花到她手边,讨赏的说:“看,我学得如何?”
李蕴如扫了一眼,认同的说:“嗯,不错,有天赋,将来若是你我真落魄了,有郎君这天赋,也不怕被饿死。”
她说话间将槐花一股脑的倒进自己做好的蛋液里,又放了适量的面粉,来回的混搅着。
燕宁听到后一句话,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李蕴如见他情绪一下子低下来,关心的问。
燕宁抿着唇,沉默不语。
李蕴如猜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于是将方才的场景在脑海中来回想了一遍,渐渐意识到问题,便向他解释,“我就随口一说,郎君不用在意,燕家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不会有那一天的。”
燕宁依旧没反应,不知在想什么,李蕴如见这解释无用,换了话,跟他唠起家常。
“你知道我为何会做这槐花饼吗?”
她说而已,并不指望他回答,问完自顾自的继续道:“我母后教我的,从我五六岁有记忆起,每年约莫这时侯,母后都会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唤过去,就教我们做这个,一开始啊,我年纪小,跟你一样,接的活儿也就洗洗花而已,后来随着年龄渐渐长开,太子哥哥越来越忙,两个姐姐也前后出嫁,我就慢慢的代替他们,什么都做了。”
李蕴如说到跟亲人在一块的日子,也莫名变得有些感伤了起来。
“也不知道父皇母后和哥哥姐姐们怎么样了。”
她的两个姐姐,华阳和华安公主,一个嫁给了一同长大的寒族小郎君,两人有感情,婚后也是琴瑟和鸣,一年便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孩,如今已是儿女双全。
和燕宁成亲前,她经常闲来无事,会去华阳姐姐家玩,逗逗那对玉雪可爱的小朋友。
姐姐还笑话她,说她这般喜欢孩子,不如早早相看一个如意郎君,自己生一个。
另一个,华安公主,这并非与她一母同胞,是一美人所生,但生下孩子后人便撒手人寰,所以也是自小养在贞元皇后膝下,跟她们并无分别,感情甚笃。
人看上了个寒门出来的状元郎,将他招为自己的驸马,如今就住在上京,有父皇母后罩着,依旧是婚前肆意潇洒的模样。
其实有时候李蕴如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女儿,她不理解,为何两个姐姐的亲事都可以自己选,而且成亲后依然是可以住在上京,住自己的公主府,随时可入宫,同亲人在一处,而她呢,却非要跟燕家牵扯,甚至为此不惜以兵权作为嫁妆,还让她离京,跟燕宁回建康,远离故土和亲人。
燕宁听她提起家人,回过神,安慰道:“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蕴如愣了一下,这与有事有何干系,怎么突然就提了这个?
但看去,燕宁又恢复了清清冷冷,高不可攀的神态,没任何异样,好似只是随口说的安慰话而已,这让她想问也无从问起。
燕宁走过来,绕到她身后,从背后环着人,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学着她的动作来回翻搅着。
“是这样吗?”燕宁开口,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全身,“你怎么……”
“怎么了?”他状似无辜的眨巴着眼问。
“没事。”
李蕴如忽略掉身后人的举动,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手中的活计上。
两人做完饼已经是日过午时,酷暑的天气,从厨房出来二人都一身的汗,不过倒是难得有这样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事,任何身份地位的相处时间,倒谁也没在意。
李蕴如将一块饼子递给他,“尝尝自己做的怎么样?”
其实方才在里间时已经试过味了,只是那是试味而已,既是头一遭做,是该头一个尝一尝,那才有意义,所以她必须给他递这一下。
燕宁接过咬了一小口,细细咂摸着,没有说话,李蕴如看他吃得秀气的模样,痴痴出神。
不得不说,燕宁这个人,这张脸,是世家顶级身份的最好象征,饶是这会儿汗汗津津的,颇为狼狈,可举手投足间依然是掩不住的端庄矜贵,气度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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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名副其实的建康惊艳才绝风流贵公子。
与他相比起来,她这个公主,倒像个泥腿子了。
不过这又大抵也没错,她还真是,她们家的渊源也起于此。
“我父皇没登基前,过的是苦日子,快饿死的时候,是得我母后一块饼子才捱过来的,所以这槐花饼不仅仅只是一个可以裹腹的食物,更寄托着我们李家的过去,我父皇母后一起共患难的情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他说这些,像他们这种从出身就被高高捧着的世家子弟,怎可能理解这种需要靠自己一个一个脚印踩上来的庶族经历种种,可看他咬下第二口的时候,她就这么莫名说出口了。
燕宁道:“宣帝是个值得人敬仰的君主。”
“你当真这么想吗?”
两人很少谈及这些,一来是因感情不深,她不会放下自己公主的骄傲去曲意逢迎他,逢迎燕家,她喜欢他的皮相,将他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亦想让他臣服,不论在何种关系中,都须处于上者地位。
二来,因为身份,他是世家子,代表的是几大世家的立场,而她,代表的是她父皇,庶族的立场。
登位以来,父皇的许多政令都有意无意的扶持寒族入仕,她的两个姐夫,便是其中代表,这无疑侵损到世家的利益,因此对他也是多有不满,父皇不允许她参政,让她只需要安心的做自己的小公主就好,可这么多年身在这个位置,又怎可能一点觉悟都没有。
利益倾轧之下,莫说是生拉硬拽在一起的夫妻,便是父母兄弟,都会转头兵刃相向,故二人之间,其实一直避讳这个话题,极少提起。
“嗯。”燕宁对此没有半点犹豫,肯定的回答了她。
“那如果……如果……”
李蕴如想问将来如果她父皇跟世家利益完全相悖,不可逆转调和时,他能不能站出来为他说话,可支吾半天,最后却还是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毕竟,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要求这些,未免太过荒唐。
何况他们如今算什么呢,这段关系,犹如被挂到了空中的纸鸢,只要抓线的人一松手,就散了。
这个线,看似在她手中,其实不然。
“算了,吃饼。”
她将一个新饼递给人,燕宁没有对她的话追根究底,闷闷的应了一声“嗯”,把东西接过来,又给她拿了一个。
“你也吃。”
……
相比于公主府这边一片岁月静好,燕家是烈阳之下,阴云密布。
午膳过后,崔婉趴在崔氏膝下,哀哀戚戚的哭个不停。
她洇红着眼,哑着嗓子道:“我看表哥对那莅阳公主,并非完全无意,他……心悦于人,怕是……”
崔氏道:“那又如何。”
她道:“婉儿,世家,不需要情种,你三表哥不会是,也不能是!”
崔婉沉默了。
良久过后,人方缓过几分神,虚虚的开口:“那我该怎么做。”
崔氏满意的点头,道:“既然那李氏如此不识抬举,不如便让她随那上京的亲人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