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安回教室的路上，她严厉地教训了我，叮嘱我不可以再去禁区。
我又一次感到委屈，我没忍住将洛琛的事告诉了她。
即便我觉得她不会相信。
她信了。
她连质疑都没，只是点头，问我：“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告诉我，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
我沉默了，头低下去，望向自己的双手。
安第二次抓起它们，“结果是你受伤了，你会在下周的考试中被人淘汰。”
我摇头。
安说：“你不想被淘汰。”
我仍然摇头，“不，是不会。我不会被任何人淘汰，我还会拿下第一。”
我说完这句话后，抬起头，勇敢地直视安，我想象到她嘲弄的目光。
但没有。
安只是勾起嘴唇。
“你最好说到做到。”
-
下午的时候，松本来到我们年级视察，安面朝他，笑得有几分局促。
“松本老师，您为什么会来这？”
“我早就想来看看，我一向觉得一年级是最能够收获惊喜的年级。”
松本说这话的时候，在朝我们挥手，他把这个简单的动作做得优雅至极。
“有没有人愿意为我展示下，你们最近的学习成果？”
松本说完，蒲葵儿就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毫不惊讶。
她喜欢卖弄自己，这一点和洛琛很像。
我不喜欢蒲葵儿，究其原因，最主要的一点，她是我下周考试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郁闷。
我发现，当我把蒲葵儿纳入思考后，“第一名”对我来说不那么容易了。
我的手受了伤。
即使血液已经封住，伤口已经愈合，而且时念当时就治疗了我……也没什么用。
【丝之契】对我来说是过高等级的契术。
它要我付出太多代价，我可能无法在短时间里再交付一次。
代价。
我们契师常会说到这个词。
‘世界上所有的力量都是等价交换。’
第一堂契术课，安在课堂上严肃地将这个核心真理告诉我们。
血液、汗水、肢体献祭。
这些都是代价。
所谓血契就是以血为代价建立的契约。
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或许除去力量，世界上其他事情也是这样吧。
比如爱。
我是这样想的，可我只敢暗暗在心里想这些，要是我说出口，安准会骂我一顿。
‘爱，爱，爱，耿晚，你满脑子只有爱！’
可我就是觉得爱无所不能嘛……
我胡思乱想了一整节课，直到下课铃响，才回过神。
接着，我注意到松本在看我，安也是。
松本对我招手。
我站起身，茫然地跟上两位老师的步伐，他们一路向前，一直走到无人的角落，停下。
松本转身，手指卷着自己弯曲的茶色长发，眼神意味深长地看我。
“耿晚同学，”他大概从安那里得知了我的名字，“你的身上有香气。”
“香气？”
“你昨晚在禁区遇到了个特别的怪物吧。”
我知道，他在说树上的影子。
我点头。
松本的眼睛亮了亮，腰望向我，我感觉到他在闻我的头发。
我皱了下眉。
“没错，就是它的气味，怎么样，它看中你了吗？”
“您的说法真奇怪，您说的好像它是契师，我才是使魔似得。”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啊。”
“您的意思是，它们也有机会挑选我们？”
我诧异地问道，心里想起昨天和时念的辩论，真的吗，他们真的可以挑选我们吗？
松本就要回答我。
安出声拦截。
“松本老师，您在给她灌输一些超出常理的想法。”
松本无所谓地笑笑。
“那又怎么样？”
安面无表情。
“所谓常理、规范全都只是强者制定的东西罢了。
“世界上没有不能被打破的道理，只有不够强大的人。”
松本的话是对着安说的，他褐色的眼珠却同我的撞到一起。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
他知道，我想要某个人，某个如果不依凭力量就无法得到的人。
他怎么会知道呢？
听说的吗？
我无法得知答案，松本已经要离开了，他临走前又一次和我提起禁区里的影子。
“如果再遇到它，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我不要。
我非但不要，我还想尽快洗掉那家伙的气味。
-
我拿着洗澡券，在公共浴室的门外遇到洛琛，我脸黑，接着又看到时念，我露出笑容。
可是等等……
“你们两个不会要一起洗澡吧？！”
我快要晕过去。
洛琛的骂声把我的心脏拽回。
“你有病吧，耿晚，它们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洗澡？”
太好了。
可好像还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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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对。
“我们？你为什么要说我们啊？”
我警惕地看着洛琛。
洛琛脸红。
“耿晚，你永远在想一些奇怪的事，变态。”
我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没有回嘴，因为我看见洛琛已经把券投入机器。
他走进浴室。
我还留在原地，和另一个人一起。
我回头，看向时念，“时念，我们一起散会步吧。”
时念离开的步伐停驻半步，转身，向我行礼。
“可您不是要去浴室吗？”他问。
“明天再去也一样，一个月只有15张洗澡券，根本不够用。”我说。
“少爷有40张。”
“他加了钱。别再和我提洛琛的事了，好吗？”
时念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妥协。
“好吧，你想说也行，只要你肯陪我散步就好。”
说话间，我人已走到时念身旁，他朝旁边躲了一步，但还是离我很近。
我心满意足被他的气味包围。
“我喜欢你。”
我重复这句说了很多次的话。
它就像是白噪音，用来填充我和时念之间谈话的空白。
我们的谈话总是空白。
尤其当我直言不想听到洛琛后，他就更无法主动同我交谈了。
我想起，我曾经问过他，能不能和我聊聊你。
他回答，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说什么都行，说你成为使魔之前的事都行。
他说，耿晚小姐，那是不值得谈论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
时念拒绝谈论自己。
我也不便再逼迫他谈下去，所以我后来干脆不问，干脆让白噪音充斥谈话。
白噪音有很多版本。
“时念，你真好看。”
“时念，我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时念，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我的手好疼。”
我承认，有些话听起来像骚扰，可当事人自己也不介意嘛。
时念无论听见我说什么，神色都平静非常，他红色的眼睛就像两座永远不会爆发的死火山。
我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在他的脸上发现其他表情。
比如此刻。
我和他同时停步，面色尴尬地朝我们听见声音的方向看去。
隔着密集林叶，高大的兽耳使魔怀中拥抱人类的场景撞入我们的视野。
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是谁。
是蒲葵儿和她的使魔。
他们两个在做很亲密、很亲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