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常年笼罩黑雾,无日无月。
在这里生活,似乎连时间都不存在,悠闲浑噩,没有尽头。
青绾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尘镜非同一般的幻境,它虚幻的世界十分真实,并且会一点一点同化进化境者,让其情绪相连,感情相通,最后,进者会渐渐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而更加认同自己在幻境中的身份。
再待下去,她恐怕就要分不清到底是幻境给她的情感,还是自己的心。
而到那一天,她就真的要走不出去了。
她本想不告而别,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个人的唠叨。
他最不喜欢她总是一个人偷偷走,没有交代,也没有归期。
这或许是他们口中的,人间的情分,千丝万缕,藕断丝连。
她在人间待过很多年,却很遗憾,并没有体会这种情分。
没有人会等她,也没有人需要她给一个交代。她就这样一个人,走了很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他对她的不告而别很生气,住在人家山头,她也就迁就了他一下。
上次想要去魔界,她故意做局,一方面能顺理成章地告诉众人她去魔界了,一方面也是给慕遥一个交代。
可他并不领这份情。
她想到了他不会喜欢她去魔界,却不想他的情绪激烈到她险些控制不住的地步。
没办法,最后她只能用幽凰稳住他。
估计他醒来怕是要气死了。不知道她再去夷山,他还会不会给她个笑脸了。
——
予生院里的花开得热烈,在这一片黑雾缭绕的无人之地,兀自鲜艳。
途一身青衣,俯身给花浇水。
他弯腰,松垮的青衣折出窄窄的腰身和笔直修长的腿,颀长的双臂从宽大的青袖露出,手腕纤细,指节细长匀称,动作散漫,体态风流。
他闻声起身,抬头,遥遥向她看来,一眼多情。
哪还有满院鲜花喧宾夺主之地。
青绾启齿,做了一个大大的,堪称豁达的笑容。
“途,我要走了。”
他似乎早就知道,也不惊讶,放下水壶,擦擦手上沾的水,走近她,低头看着她。
他还是那样温和,昨日她说的那些重话仿佛他未曾听过,昨日眼底的落寞仿佛也从未出现。
“是去找你想要的东西吗?”他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哪怕他不再会听到她的心声。
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将它带走。
或许她可以撒一个慌,可她不想这样做。
“是,我还是想去人间看一看,或许会找到。”
“你还会回到这里吗?”
她突然想起忘川旁,她曾听到那位姑娘对剑灵说的那句话:
——你若回得来,我便等你,如若没有归期,那便是别离了。
原来是这样。
直到这一瞬间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慕遥总是在意自己的不告而别。
也明白了,途为什么会问这句话。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支撑不住潇洒的体面。
“不会……回来了。”她语气艰难地说道。
“好。”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提灯,驱散她旁边围绕的黑雾,陪着她顺着忘川河畔一直走,直到摆渡船旁。
她站在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脸上有落寞,有难过,不加掩饰地全都袒露给她,却不会开口挽留。
船缓缓移动,青绾也收回了视线。
此去经年,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青绾!”
青绾猛地回头。
途笑起来,“过一阵子,我会去人间主持祭祀,若是遇见了你,你会愿意见我吗?”
青绾突然鼻头一酸。
“当然会。”
途终于开心地笑起来,船渐远,声音渐低。
“青绾,有缘再会。”
小船摇摇晃晃,从黑暗到光明,她又来到了人间。
还有两年的时光,她只需要再等两年,等到幽凰乱世,等到途用青焰困住幽凰,等到神魔俱灭,她就可以把青焰带走。
人间万般风景虽已看腻,但或许会有一天,她会再见到那个人,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温柔地将她藏在怀里,共看人事浮沉。
如此,倒也算有所期待。
——
慕遥醒来没多久,夷山来了一个生面孔。
来人长身玉立,一副好身架子,面色却不大好,眉宇间萦绕着不散的阴郁。
他见了慕遥,很远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许久不见,君可安好?”
慕遥皱起了眉头。
他确信没见过眼前这个人。
“我们好似未曾见过。”
那个人直起身来,仍是恭敬地微低着头,“君只是忘了,但无妨,过一会儿便会记起来的。”
“你在说什么?”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而与此同时,他胸前亮出了一面镜子。
慕遥急忙闪躲,可还没等他推开那个人,就已经进入了镜子中。
——
幽凰现世杀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青绾正和途在茶楼喝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在青绾离开幽冥的第三天,她就在人间看见了途。
那厮见了她,很是自然,又是帮她提东西,又是请她吃好吃的,也不急着去什么祭台,就整天陪着她逛。
这一逛,青山绿水,就是大半年。
乍一听幽凰杀人,青绾本来说笑的声音收了回去,面色凝重。
途喝了口茶,有些纳闷:“幽凰本是长在昆仑之东,虽十分漂亮但能致幻,故也没有多少人喜欢,怎会突然杀人?”
青绾疑惑,“幽凰从前并不杀人吗?”
“之前从未听过幽凰杀人之事,我去往昆仑神殿时倒是见过几次,花朵硕大,花瓣尖长,如燃着的火簇,确实好看。”
幽凰竟然原先长在昆仑神殿旁?
它原来不是魔界之花。
青绾顿时觉得这其中有太多曾经忽略的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我们是否要去看一看?”
途却没有太大的顾虑,“不过是朵花罢了,应是有人沉溺幻觉不肯醒来,才会说幽凰杀人,而且幽凰生在昆仑,那里是神最多的地方,出不了什么大事。”
恰恰相反,出的事可大了。
幽凰既然原先不是杀人利器,那怎么后来变成了魔,又如何在众神眼皮底下,屠戮人间?
青绾想不明白。
途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笑着给她倒杯茶。
“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青绾目色凝重地看着他。
他只觉得她太过忧心,正要宽解一二,却听她突然问:
“你想要当大英雄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途愣了一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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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幽凰杀人为什么跟大英雄联系到一起了,不过他依旧温和地顺着她的话接着问:“什么样的大英雄?”
“救八荒众生,护六界太平,立万世功勋。”
这绝不是一般的英雄,也不是普通的功勋,途自知做不到这样,可听她的话,只是假设,那他便顺着往下说。
“然后呢?”
“然后,世间不寻,青史不存,唯有受你恩泽的人,长长久久地活着。”
途没有大义凛然,也没有轻率地给予豪言壮语,只是真实地说:“那得让我好好想想。”
他虽然是神,可多年与人间的鬼混在一起,早已经沾染了人间的情。
混沌生他时,他只是一只无知无觉的虎,终日在山林闲逛。他是山中之王,百兽臣服,更何况他受天地孕育,日月造化,有了超凡脱俗的灵力,也有了旁的兽没有的灵智。
他盘踞在山顶,会时常想,他这一生,要做些什么呢?
雄踞一方,似乎并不是终点。
直到有一天,有两位神降临到他面前,他们见了他,很开心,说幽冥正需要他的能力去镇守处决恶鬼。
他问他们是谁。
他们说,他们是神荼和郁垒,主阅领万鬼。
至此,他终于脱去最后的蒙昧,成为了幽冥之神,途。
他承担起天地给他的责任,在幽冥度恶鬼,不知多少岁月。
可这就会让他牺牲自己吗?
他仔细地想了想。
他对青绾的回答是:“若有我想要保护的人,我会做那个英雄。”
如若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又何必这一遭呢?
他本无情而生,只因人间红尘感染才知欢喜滋味,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知道很多神都很喜欢人,因为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捏塑,又融入了自身与天地的元灵才造出来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
可他常年处于幽冥,对于人类,却没有多余的情感。
只是觉得他们有时过于吵闹了。
青绾听到这个回答是有些意外的。
他不愿意做这个人。
如果他不愿意,那有没有可能,她可以替代他去走这一遭。离灯既然曾经能让她寄居,那也可以把途放到里面,这样他就可以平安躲过这场浩劫……
青绾脑中疯狂思索这些可能性。
途却轻笑一声打断了她,“是被幽凰杀人吓到了吗?”
青绾叹口气,“是啊。”
途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却想起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趴在自己怀里的小猫了,再摸头难免不合适,于是只是遗憾压抑着。
“那这样,等会儿我去问问开明兽。它常居于昆仑之东,或许知道的会多一些。”
青绾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她在想什么?
这是尘镜啊,她如何能救一个已经死了万年的神?
她苦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她只是想要拿走青焰而已,万万不能忘记自己仍在幻境中。
“果真不要?”途疑惑。
她笑笑,“果真,我们接着喝茶吧。”
——
一年后,人间突遭魔族屠戮。
幽冥之鬼将忘川挤得水泄不通。
青绾与途赶往人间,在高高的祭台上,看见了幽凰。
他们都没想到,眼前的幽凰,竟然是个熟人。
战神符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