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夷山上下都搜遍了,哪里都没有青绾的影子,谁也没看见过她。
阿若看着自家山主乌云密布的脸,怕兮兮地躲到了柱子后面,可又悄悄伸出头来偷看。
这可真稀奇啊。
她跟了山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山主生气呢。以前有山上的妖精不懂规矩做了错事,惹得山上受了牵连,山主花了段时间才摆平。那时,他也未曾生气,只是按照规矩罚了那个妖精。说山主是个面人,不会生气也不对,怎么说呢,他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其他的在他眼里,似乎都是不值得的事,自然也就懒得去生气了。
在她眼里,山主这样,就是高人的做派。
“阿若。”
这一声喊得她打了个寒战,阿若停止了鬼鬼祟祟,侧身走出柱子,规规矩矩地俯跪在殿下。
“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山主。”
“告诉他们,不必再找了。”
阿若惊讶地抬起眼。
慕遥垂着眼,周身笼罩着寒冷的落寞,“退下吧。”
阿若垂下头,答是,急忙离去。
一瞬之间,殿中能跑的都跑了。
慕遥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白茶盏,茶水波澜不惊。
她走了。
她又走了。
悄无声息的,没有预兆的,不知归期的。
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揉捏,酸疼难忍。
是他亲自把人背了回来,是他选择留下她,他早就做好了有一天她会离开的打算。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走了就走了,她有很多事要去做,他留不住她的,这小小的夷山怎么可能留得住她?
可他还是忍不住会像,这一次,又会是多久呢,一千年吗?
他无力地仰倒在椅子上,品味着心上这连绵不绝的痛楚。
——
轮回台旁,一个浑身流脓的男人蹲在一个目盲姑娘身前,身上的红色衣衫没了风流,破破烂烂的罩在身上,脸上的肉破碎翻出,一双眼睛却奇怪地能看见有细腻的温柔。
对面的姑娘坐在石头上,起身要靠近他,他却出声制止了,“刚见了新鬼,身上脏,有味道。”
她便不再动了,听话安安生生坐着。
过了一会儿,他对小姑娘说,他要走了。
小姑娘浑然不觉,问:“还去忘川吗,我还想要那里的花,上次你送我的那朵真好闻,可惜已经枯了。”
他沉默了会儿,道:“这次,不去忘川,离开的,也有些久。”
她顿了顿,又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故意引导她,“回不回得来又如何?”
小姑娘想了想,说:“你若回得来,我便等你,如若没有归期,那便是别离了。”
他弓着背,长长的手臂耷拉在膝盖下,头埋了下去,肩膀一颤一颤的,又是良久没有说话。
花颜回到青绾身边时,脸上全是泪,冲释着黄色的脓水,一张脸更是恶心得看不下去,还好青绾也瞎了。
青绾说:“那姑娘的盲症,我可以治好。”
花颜立即喜不自胜地向青绾行礼,“多谢姑娘。”
艳鬼虽会幻术,到底法力天生受限,修复不了她的眼睛。他在忘川河畔等了好多天好多月,也没等到一个法力高深的人。时也运也,让他凑巧看到了她的幻术。这世上修幻术的本就不多,如她这般出神入化,不留痕迹的,更是凤毛麟角,必是一界中的大能。虽不知她身份,也不知是善是恶,放她进禁地有何危险,可他再等不起了,他本就只剩一副臭皮囊,索性一赌。庆幸上天眷顾,他赢了。
青绾捏着决,遥遥对那姑娘施法,多嘴问一句:“她眼睛都快好了,你为何却要离开她?”
花颜想起那天,他叼着草,躺在彼岸花间,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酸歌,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撞了进来,大清早的给他开了个张。
他像平常一样,整理了下仪容,便笑着迎了上去。
可客人却是个瞎子,看不见他这妖孽的面容。
他顿感无趣,转身要走,她却傻乎乎地笑了,向他道歉,说她不是故意要闯他的地界。
她的笑,仁慈又善良,单是笑一笑,仿佛就能容忍所有丑恶。
他至今都觉得奇怪,怎么她一笑,他就觉得他像是重新有了心脏一般,生了暖和又酸涩的渴望。
她说,她是要轮回的鬼,可她没了眼睛,那鬼差不许她轮回,她迷了路,不知往哪里去。
他将她带到轮回台附近安置,好生照顾。
艳鬼多生在黄泉路上,生而法力孱弱,但于幻术上却有天赋,常用幻术勾引来者鬼魂,吸食魂魄为生。艳鬼若有一日不再吞噬魂魄了,便会皮肉腐烂,直至烂没。他自认识她之后,许久没食过魂魄,更何况方才为了避过那十大鬼差费尽了灵力,身上的皮肉便寸寸腐烂裂开。
花颜起身,看着自己手上破损的皮肉,森森白骨一角露出,苦笑,“我生来卑贱,只不过是在她落难时捡了她,她那么好,我不能糟践了她。”
世间因缘际会,各有各的答案。
青绾不再问下去,继续施法。
他身上的血肉腐烂得越来越快了,如今整个手都已经是白骨森森,而他一声痛呼也没有,仿佛这伤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他只是坦然地站着,看着哪个姑娘,神色专注而温柔。
青绾突然咳嗽,弯下了腰,似是极为痛苦,就要栽倒,花颜急忙上前扶住她,却忘了自己的手只剩下白骨,自己倒是先闷声抽口凉气。
而青绾却愣住了。
刚才他扶住她的那一瞬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窜了进来。
她连忙抓住他:“你究竟是谁?”
花颜有点懵。
她有些急不可耐,等不到他的答案她就把灵力放进他的体内探去。
青绾一惊。
果真是他!
他怎么会在幽冥,又怎么成了艳鬼?
可现在没人回答她心里滔天的惊骇,甚至连花颜都不能,因为他的血肉还在消弭,甚至魂灵都虚弱非常,快要消散了。
她没办法,只好先将花颜收在玉镯中。
正要往外走时,却被一道凌厉的法力打在肩头让她趔趄了一下。
她回头,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她身后,应是个男人,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袍,沉声问她:“汝非此间,因何到此?”
她翻开手掌刚要蓄法力,却一个岔气先喷出血来。
通天柱一行,比她想象的要费灵力。
没办法,她只能狼狈逃走,好在那个男人没有想来追她,只是想让她离开。
可她能去哪儿呢,她想来想去,只想回到夷山。
她想跟小妖精们一起玩,打架也好钓鱼也好,然后再在椅子上晒一下午的太阳,等着山主巡完山踩着夕阳回来,她就能闻到他身上熟悉又安心的味道,顺便再讨几个榛子吃。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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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是谁,也没人在意或询问,她要做什么。
在夷山,她可以做任何事。
蹒跚走到山脚的时候,她遇见了一只虎崽子,趴在死去的母亲身边,只剩一息尚存。她把虎崽仔抓起来,再将带出来的重岚魔尊的魂魄放在了虎崽子的身上。
她提着虎崽子,看着这虎头虎脑、不聪明的样子笑了。魔尊,对不住了,先委屈委屈您喽。
她把虎崽子揣在怀里,走到山腰处彻底走不动了,索性倒地一躺。
她放了点血,弄出点幽凰来,又把幽凰捏碎了,这样她身上就像是被血浸泡了一样。
做完了这些,她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巍巍的城墙上,残艳如血的雪纷纷而下。
白璃在这城墙上,已然站了不知多久,是这一场红雪将她唤起。回首时,一个耄耋老人俯身跪拜,泪流满面,满目虔诚。
她恍然想起,轻声问他:“我为什么在这里,你还记得吗?我好像……在等什么。”
老人战战兢兢道:“仙子,吾乃黄何的后人,感念仙子庇佑,我族世代在此供奉,未曾间断。”
左不过又是几个百年,从前受她恩泽的那个人已经成了祖先,百年一人间,她问无可问。
她怅然地转身,踏出城墙的那一刻,城内的红雪瞬时停歇。
她知道,她该走了,红雪是幽冥给她的预警,她该去幽冥,那个好久不曾回去的地方。
彼岸花仍开得热烈,一如,她离开的那天。
她顺着忘川河畔缓缓踱步,突然,她愣住了,心跳仿佛骤停,耳畔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火烈的彼岸花中,立着一个人影,修长清瘦,是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缓缓转过身,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冲击耳膜,一声声,像是刚发芽的枝蔓,萦萦绕绕地缠着心脏发痒。
“你来了。”他说,随即又绽开了个开心又得意的笑容,浸了那双漂亮的有些锋利的眸子,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会来。”语气随着唇角得意上扬,说不出的熟悉,要把她溺死在这里。
她好想知道她等的是什么了。
她眼眶一热,控制不住她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像逾了半世的光阴。
“重岚……”
她看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手来,然而他……消失了。
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她转身,笑声更加歇斯底里。
一个女子站在河畔大笑,继而又忿忿地指向她,一字一字地喊:“你活该!”
白璃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一手的眼泪,怪不得让她嘲笑。
“这个幻影在这里存在了一万年。”她笑着,拖长了音一字一字地轻声慢语,带着数不尽的疯狂,“你猜,为什么?”
白璃转瞬间捏住她的脖子,用力,她却仍昂着头怨恨地瞪着白璃,“就一个幻影,在这儿等了一万年!你凭什么让他等一万年!”
白璃像惹了什么烧手的东西,猛地甩开她。而她大笑着,转身即投了忘川,魂飞魄散。
白璃不禁踉跄几步,脚下愈加的快,落荒而逃。
她来到通天柱旁,柱身已然泛红,不是久固之势。而那里面的恶魔,似是马上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冲出牢笼,想到此,她心中一紧,禁不住地激荡。
通天柱有打开过的痕迹,她明白是谁,心中了然。
那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