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夜校报名
周药玉走进报名处，看到展台前围了一堆人，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
刘宇飞接待完报名咨询者，抬头看到周药玉，笑起来：“怎么是你？你也来报名吗？”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看人的时候，仿佛含着星光。
周药玉也笑了：“是呀。你是老师吗？”
刘宇飞忙道：“我不是，我是来给我导师帮忙的，他负责夜校的招生与管理。”
两人熟络起来，交谈中，周药玉得知，刘宇飞是深城大学电子系学生，目前正在读大二。
深城大学是一所年轻的大学，6年前刚刚成立。建校时，深大只有建筑、经济、法律和外国语四个系，但是从第二年起，陆续增设了工科的电子、机械和土木系，管科的数学、物理和化学系，以及文科的中文系。其中，电子和建筑都是从清华大学引进的，这在当时，属于开风气之先河。
此时，正是深大的黄金时代，它的录取线能与清北比肩。可想而知，在电子系就读的刘宇飞，是学霸中的学霸。
刘宇飞得知周药玉想上夜校，热心地向她介绍起各个专业，告诉她：“去年，成人教育与英语培训中心合并了，成立了开放学院，刚刚又取得了粤省自学考试主考院校资格，现在有五个专业都在招生：工商管理、财务会计、国际贸易、行政管理和英语。你要不要报名英语专业？这个专业现在很受欢迎的，很多人报名。”
周药玉犹豫了一下，选了国际贸易。同时她想自学英语，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刘宇飞说：“学校人才培训中心与经济日报社合作，面向全国29个省市招收5000余名自考班学员；你可以同时报这个班。这两个专业上课的时间大部分都错开了，偶尔有重合的，可以和上那门课的老师商量着，调换一下。”
周药玉也觉得挺好，同时报了英语专业的自考班。
报完名，交完费，正好也到了下班时分，刘宇飞就收起了资料，带周药玉去参观校园。
深大属于属南头区，与蛇口工业区相邻，离市中心罗湖有二三十公里，这里原本是附近渔民晒鱼干的场地，旁边的土山坡上有上千株荔枝树，下面有个小湖，碧绿的水面，非常喜人。周边的公路刚刚修通，交通很不便，去市区，要穿过那片荔枝林。
“这里就是学校图书馆了！”刘宇飞停下脚步，指着位于校园心脏地带的一栋雄伟大楼说道。
大楼处于最高的一块坡地上，线条简洁而流畅，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好漂亮啊！”周药玉心生羡慕，“真想进去看看！”
“我带你进去。”刘宇飞微笑，“以后你上夜校了，这里的书就可以随便借了。图书馆全年从开放，从早上8点一直开放至半夜12点。”
这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周药玉心说。她不知道别的大学是怎么样，本能地觉得，此时，像深大这样“自由的”大学并不多。
图书馆内，书架林立，人流不息。
周药玉看得目不暇给：“这里的书好多啊！一辈子也看不完——”
话音刚落，她觉得自己说了傻话，有点不好意思，赧颜笑了一下。
刘宇飞没有笑话她，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这里的书多，都是老校长的功劳。他在去德国访问时，请德国一个州的教育部给点支持。后来，那个州的两所大学，杜伊斯堡大学和杜塞尔多夫大学，一共捐赠了三万多册书和期刊，藏书一下子就丰富起来。现在，国内可没几个大学有这么大的图书馆呢。对了，咱们学校的学生，还可以借图书馆的港台书和外文书籍。”
不知不觉中，刘宇飞已经把周药玉视同自己的同学了。他没有时下的等级观念，只觉得，夜校同学也是同学嘛！何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听自己讲这些枯燥的校史，还听得津津有味，他很有成就感呢。
刘宇飞要请周药玉去食堂吃饭，周药玉谢绝了，约好了下个周末上课的时候再见面。
***
康尔富的工厂实行军事化管理，特别讲纪律、讲执行，规矩多如牛毛。深城这时候基础设施还不完善，老停水停电。一停电，工期就被耽误了，但半夜凌晨来了电，女工们都得爬起来到车间抓紧干。这就造成有时候来了大订单，女工们要连续加班，昼夜颠倒，苦不堪言。
凌晨1点，加完班的周药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全身像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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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一头倒在床上。
又停水了，洗澡冲凉是别想了，得到附近的建筑工地，在工人遗留下的小木屋里，提心吊胆地洗。周药玉不想动，进入了梦乡。
宿舍里只有一台破电扇，吹出来的都是热风。
临睡前，拉长阿花通知，明天5点要上工。
厂里来了个大订单，前几天停电，耽误了工期，现在要加班加点才能追平进度。
康尔富的基层管理是四级制，以拉长为起点。拉长主要负责一条生产线的日常管理和协调工作。组长则管理多个拉长以及所辖的几个生产线。班长负责整个生产班次的统筹管理，直接上级是主管（车间主任）。一个车间的最高管理人员就是主管，负责管理整个车间的生产运营。
在宝岛来的台资企业里，大陆员工最多可以做到班长。到了主管这个级别，老板们通常更信任从宝岛来的“自己人”。
阿花前不久刚刚晋升了拉长，工作自觉性和集体荣誉感比以前更强，要是放到30年后，她就是俗称的“卷王”。
睡了不到4小时，阿英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完了！完了！”
刚刚大家叫她起床，她太累了，不想动，就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都出门了，她才一骨碌爬起来，匆匆直奔车间。
她头发凌乱，衣服也没整理好，眼中满是慌张。
“阿英，你怎么才来！”旁边的阿花低声喊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英还没来得及解释，宝岛女主管那尖锐的声音便骤然响起：“你！站住！为什么迟到？”阿英吓得浑身一颤，嗫嚅着：“我……我昨晚加班太累，睡过头了。”
女主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冰冷地说道：“迟到还有理由？跪下！”
阿英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哆哆嗦嗦地开始往下跪。
女主管见她服从，继续大骂：“你以为迟到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混过去？大陆人就是这个德性！加班时间稍微长一点，就拿这当借口！跪下是让你反省，不是让你继续狡辩！这里是工厂，不是游乐场！”
阿英被骂得满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想解释几句，但女主管根本不给她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