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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海百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更时分,闷了两天的黑云终于被雷霆劈碎,刹那间银河倒泻,整座保定城被笼罩在雨幕里,暗影重重,飘摇不定。


    山脚下,一座古宅静静矗立于风雨之中,雨水顺着长满青苔的墙缝蜿蜒而下,在经年累月冲刷出的沟壑里奔腾。


    荒草摩擦出凌乱的“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急切抓挠地面,亟待破土而出,破烂的大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合,门上悬挂着半块匾,头一个字是“明”,不用想,另一半掉了的肯定写着“府”。


    明府,冥府,听上去就不怎么吉利。


    这宅子不仅不吉,而且大凶,前主人明老爷是满清时期的巡抚,家财无数,告老还乡后找了个僻静地方建宅,没想到才搬进来,家中就接二连三死人。


    明老爷从不信邪,好多懂风水的朋友劝他搬家,他却偏要住,结果,八字没有风水硬,一场大火,全家上下五十口无一生还。


    自此,明府一荒就荒了上百年,据说,闹鬼。


    连绵的电光照亮远处几座孤坟和树杈上缩着脖子的老黑鸦,宅子里忽地传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叫。


    “少爷——救命啊啊啊——”


    陈唐九被秤砣的嚎叫吓得一哆嗦,赶忙迈步朝隔壁房去,由于浑身湿透,青布褂子黏在腿上,走也走不快。


    火把正躺在地上,只剩下比蜡烛还小的一点焰头,秤砣缩在破木头桌子下面,脸上挂着几条灰扑扑的蛛网,而在他面前的房梁上,晃晃荡荡地挂着个穿大红喜袍的女人。


    女人半个身子隐没在上方的黑暗中,血水混着泥水不停顺着喜袍下摆往下滴,缎子面的绣花鞋却干干净净,鞋面上镶着的一排珠子光滑圆润,又大又亮。


    陈唐九退后半步,英气逼人的眉眼凌厉异常,拇指和食指间“啪”的一声细响,两条灰白色丝线自他袖口处倏然绷直。


    见他来了,秤砣筛糠似的喊了声:“少……爷……”


    眼睛还死死盯着女人,试图看清她的脸。


    陈唐九看到喜袍下摆绣的龙凤似乎游动起来,用力眨了下眼,地上的火把扑闪几下,在他睁眼时已然灭了。


    “少爷——救命啊啊啊啊——”


    陈唐九断定秤砣是吓的,他敢凭他傀门第十五代掌门的眼力起誓,那女鬼此刻还在房梁上挂着呢!


    “凶?”他冷哼着开口,尽是不屑,“少爷我倒要看看,有多凶!”


    咔嚓——


    半空又一道电光闪过,房内被照得雪亮,原本面朝秤砣的女鬼如今却转了个个儿,之前埋于暗处的脸被雷光照的明明白白。


    青面獠牙,舌头老长,眼珠蒙着一层死白,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许是舍不得毁了一头金银珠钗。


    陈唐九握起拳头,自觉手拿把掐。


    平时不舍得用,今日接了这凶宅的大活儿,特意祭出他们傀门祖传的宝贝,还搞不死她一个孤魂野鬼?


    闪念间,阴风阵起,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早有防备,手中傀儡丝陡然绷直,以雷霆之势射向暴起的女鬼,两根明晃晃的细丝刺穿她的双眼。


    女鬼眼珠突兀睁大,流下几行血泪,身影渐渐化作齑粉,散落在瑟瑟风中。


    陈唐九心疼地“啧”一声:“早知道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何必动用我两根乌沉丝?浪费了!”


    在窗外电光彻底消失前,他拾起火把重新点燃,过去拉秤砣。


    “没事吧?”


    “完事了?”


    “你说呢?”


    秤砣竖起大拇指,喜笑颜开。


    这一趟,他们的报酬是一根金条,少爷怎么也得赏自己十个银元!


    一根金条,又够少爷霍霍好几个月了!


    掌嘴!少爷的事怎么能叫霍霍呢?那叫打点,应酬!


    不过,就少爷抠成那样,应该也应酬不出去太多。


    今儿这活是帮保定城总务局局长干的,他买了宅子却不敢住,听闻少爷是降妖捉鬼的一把好手,就托人找上门,这事若办成了,少爷今后在保定城里的地位又能高出一大截儿!


    秤砣越想越美。


    别说,真别说,傀门早没用了,也就是少爷能给变废为宝!


    有史记载,傀术一门于四百年前现于江湖,首任掌门大号陈宁烛。


    傀门出道即巅峰,操控万物驱邪灵鬼怪乃是当年翘楚,操控技法曰之傀术。


    木偶纸偶自不必说,据说陈宁烛还能抽生魂制活偶,也因着这点,当年的傀门虽说人丁不旺,也是风头无两无人敢犯。


    可惜再往后,陈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到陈唐九这儿是第十五代,除了陈宁烛严令世代相传的傀门法器和一块灵牌外再无他物,就连现在住的宅子都是他自己拼死拼活拿命赚来的。


    法器名为乌沉丝,祖训明白写着不让用,陈唐九却不在乎。


    什么傀门祖宗的,抱着老黄历过能当饭吃?能让外人高看一眼?尤其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在枪口下保命么?


    陈唐九从不觉得理亏,反而得意于自己睿智无双。


    冒雨回到马车上,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骨一直淌进脖领子里,陈唐九不停拧衣服上的水,但秤砣就没那么好命,他还得赶车。


    一路沿着山道回到保定城礼砌巷,天都快亮了。


    见两人浑身湿透,管家陈岸忙把丫鬟喊起来,给少爷烧热水沐浴。


    陈岸弓着腰问:“少爷,成了?”


    陈唐九拿眼乜他:“成了啊!本少爷出手,还能有不成的?”


    洗完后,他端上两大海碗泡了菜汤的米饭和晚上家里吃剩的鱼肉,到院墙边模仿老鼠“吱吱”叫几声,墙上立刻探出几颗毛茸茸的脑袋,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幽光。


    附近的野猫都知道这院子里有掌管吃食的神,每天天黑都能变出食物让它们填饱肚子,所以整条礼砌巷的猫差不多都聚在后巷。


    “咪咪,下来吃饭!”


    “喵喵喵——”


    十几条轻盈的黑影从墙头跃下,在碗边围了一圈,享受完投喂,大摇大摆走了。


    陈唐九趁机逮起两只撸了个爽,才心满意足回房睡觉。


    这一觉陈唐九睡得天昏地暗,过午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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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来就去了后院东厢房。


    厢房里挂着两层纱幔,撩开后,正对门的是一张红漆檀木供桌,桌上摆着两大牌祖宗灵位,正中间那块古旧的沉香木牌位散发着曼妙幽香,上书:傀门师祖钟燊之神位,爱徒陈宁烛阳上。


    世人皆知,傀门开山祖师其实不是陈宁烛,而是他的师父钟燊,天才如他,七岁摆弄木偶,八岁钻研傀儡,十五岁傀术大成,二十岁收徒,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徒弟,就是陈宁烛。


    他对陈宁烛倾囊相授,却是有始无终,至于他后来的真正去向众说纷纭,四百年下来越传越玄,早就失了真,大多是说他马失前蹄,被傀术反噬成了别人的活傀儡。


    成为任人摆布的活傀儡,之间发生过什么不难猜想,所以,陈唐九从不愿意细捉摸,总觉得怪让人唏嘘的。


    暗地里,他却觉得有这可能。


    傀门大事记里都没提这位师祖,若只是谣传,他们陈氏老祖宗陈宁烛为何要为他立牌位,又立下祖训让将牌位代代相传,比对待他自己都认真?


    他无视其他陈姓牌位,抱起那块沉香木的仔细擦,尤其是“钟燊”两个字,擦得叫一个小心翼翼。


    “您说说,我老祖也没给您留张画像,我们后辈可怎么睹物思人啊?”


    “您这灵位年头长了,看着不怎么结实了,等过阵子我给你重刻一块啊!”


    “祖宗啊,您那宝贝还是留少了,这兵荒马乱的,没钱不成,区区三千根,我这儿倒是够用,可我的后世子孙怎么办呢?”


    最后这句才是真格的心思。


    供桌两端的烛火微微摇晃几下,焰头发出轻微脆响,他拿手拢稳了,把牌位摆回原位,又掀开供桌的印花布帘,从底下拉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便是他们傀门祖传下来的法器——乌沉丝。


    他赚下如今的名声和家业可全靠这东西,自然是保管得小心再小心,钱可以再赚,这傀儡丝有个闪失,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夤夜时分,雨停了,压在保定城头顶几日的积云终于被大风吹散,露出半轮残月。


    蛐蛐儿的聒噪声中,礼砌巷巷尾的陈家着火了。


    狂风扬起纱幔,卷倒了供桌上的蜡烛。


    等陈唐九从熟睡中爬起来时,院子里火光冲天,半空中浓烟滚滚。


    东厢房内已成了一片火海,屋内的火苗子直往上窜,快被烧光的纱帘垂瀑般淌下淅淅沥沥的火。


    陈家宅子不小,家里却没几个人手,除了自小跟他情同手足的秤砣,就只雇了管家、丫鬟和厨子,这会儿几个人抱盆儿的抱盆儿,拎桶的拎桶,一齐灭火,那点水浇到火上,“刺啦”一声就没了,火势没半点变化。


    眼看控制不住,他把心一横,从旁边的晾衣绳上拽下半干的毯子往头上一蒙,就在其他人的惊呼声中冲了进去。


    “少爷——”秤砣一把没拉住人,急的直蹦。


    两层纱幔成了强效助燃物,房梁和梁柱上全是火,供桌烧的最早,桌子成了个大火球。


    陈唐九眼看祖宗牌位成了一根根火棍,情急之下一脚踢在桌子面儿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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